正因爲當今聖上,治世天子不能生育,才從宗親内挑出兩位宗室子弟過繼,以待他日繼承大統。
但是突然乍聞天子竟在民間遺有龍種,對于兩位過繼皇子不啻于晴天霹靂。
從衆多皇族子弟中脫穎而出,執掌大武朝至高無上的皇權,生殺予奪随心所欲的帝位,原本觸手可及,可是一下子變得無比遙遠起來。
無論商王與殷王有多麽優秀,血脈的距離永遠代表着與九五至尊的距離,過繼的怎麽可能及得上親的。
看到商王周治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王府長史忽然開口道:“殿下!這未必是真的,或許是道聽途說!”
他同時怒視着王長史,有些後悔自作主張帶這個爲了活命,卻竟然信口開河的家夥進來。
“不不不,小人親眼所見!”
聽到王府的同行這麽說,王長史連忙擺着手爲自己分辨,甚至連在下都不敢自稱,直接謂己小人。
“哦?那麽說來聽聽,若有半分虛假,莫怪本王将你丢出去自生自滅!”
由于事關天大的利益,商王周治原本有幾分相信自家長史的懷疑,但是聽到王長史這麽說,倒是有些興趣聽對方繼續說下去。
“小人所言,句句屬實!”
王長史打了個寒顫,自己若是被扔出王府,恐怕真的會萬劫不複。
也許大将軍的親衛已經在街頭到處尋找自己,一旦逮住便難逃抽筋剝皮的下場。
收拾了一下心情,王長史用盡可能平穩的語氣說道:“近兩日帝都來了一個外鄉人,此人來自北境封狼道的西延鎮,住在義善祥商号的義字會館,剛到京城便在皇家秘情司府衙外叫罵!”
“等等!”
王府長史突然打斷了他的話,疑惑道:“在皇家秘情司門外叫罵?”
“沒錯!絕對是真的,小人願以性命擔保,此事南衙十六衛人盡皆知,一些大臣也有知曉。”
王長史用力點着頭,此事在帝都并不算什麽秘密,隻要有心打聽,很容易就能夠核實。
商王周治與王府長史互相對視一眼,叫罵皇家秘情司不是一般的膽大包天。
随即周治深深皺起眉頭,如果那個膽大包天的家夥被皇家秘情司給收拾了倒也理所當然,可是眼前這個金吾衛長史絕無可能拿這種沒下文的事情來糊弄自己,意味着接下來會有超乎想像的事情發生。
事實上他的猜測距離真相已經八九不離十。
看到商王殿下與王府長史兩人露出了認真傾聽的神色,王長史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此人在皇家秘情司門外叫罵了兩日不僅安然無恙,今日更是摧毀了秘情司的門牆,我家大将軍也不知是中了什麽邪,竟然……”
作爲當事人,王長史将自己親眼目睹的經曆,前前後後詳細講述了一遍,雖然沒有明确道明李小白的真實身份疑似聖上遺落在外的龍種,他卻将這種猜測在話語中隐隐指向對方。
“嘶!倒是有這個可能!”
商王周治與王府長史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公然挑釁諸臣百官唯恐避之不及的皇家鷹犬,就算是幾位國公爺也沒可能讨得了好。
更毋須提剛上任沒多久,根基未聞的金吾衛大将軍白櫻兒,罰俸禁足未免也太輕描淡寫了些,就算是兩位過繼皇子聖眷正隆,也沒這個膽子去撩撥秘情司的那些黑袍人。
當今聖上在年輕的時候,每隔幾年便會禦駕出行,大武朝三十六道,有近半都曾留下這位治世天子的足迹,若說在外面風流一二,留下一兩個不爲人所知的龍種,并非沒有這個可能。
那麽皇家秘情司拿對方根本沒有任何脾氣的真相隻有一個,這位名叫李小白的術士或許真的是聖上的龍種。
在王府長史眼中,商王周治看到了與自己同樣的猜測,不過他不動聲色的故作沉吟了片刻,說道:“你所說之事真僞如何,本王自會調查核實,這幾****先在王府内住下,如果确實如你所言,金吾衛那裏自會替你說合。”
在周治直來,王長史帶來的這條消息若是真的,那麽确實值得救他一條性命,除此之外,還能夠在金吾衛内部埋上一根釘子或眼線爲己所用。
“謝殿下恩德!”
王長史再次以頭點地,額頭一片烏青,隐見血漬,雖然模樣狼狽,卻着實松了一口氣,整個人就像被掏空了一般,近半癱軟的趴在地上,動彈不得,身下隐約可見汗漬濕意。
今日若是不能得到商王收留,恐怕難逃大将軍的一闆斧。
“來人!帶王長史下去休息!”
王府長史拍了拍手,大聲傳話。
随即進來兩位王府親衛,就像拖死狗一般,将王長史攙了出去。
五味齋内隻剩下王府長史與商王周治,前者充分履行着王府幕僚的職責,謹慎道:“殿下?陛下龍種一事疑點頗多,眼見未必爲實……”
若是假消息固然虛驚一場。然而一旦屬實,不僅兩位摩拳擦掌角逐皇位的過繼皇子殿下要失望,兩位皇子身旁欲行從龍擁立之功的人們同樣會落了空。
商王周治接受了王府長史的提醒,沉聲道:“遣可靠之人暗中去查,小心行事,不要走漏了形迹!”
打着更衣爲借口稍離片刻的商王殿下再次回到王府秋園,主人回歸使傲菊寒霜文會又一次熱鬧起來。
商王殿下主動舉杯說道:“本王耽擱大家雅興,自罰一杯,飲聖!飲聖!”
當即先幹爲敬,盞底面對衆客示意一圈。
“殿下何必如此客氣,來來來,行個酒令,走上一圈,嫣紅大家,來上一名清平樂助興!”
在場文人當中不乏善于活躍氣氛之人,借機推波助瀾,使園内氣氛變得熱鬧起來,一聲聲酒令,詠菊詠霜,歎涼悲秋,再次有詩詞篇章成作,一旁自有人疾筆如飛的記錄下來,待刻印成冊,于文會後流傳。
坐在衆文人士子中間的商王殿下不經意間偶爾會走神,但是卻掩飾的很好,假以酒意上頭讓人無法察覺他已經神馳天外,暗中琢磨着與文會無關的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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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面帶路的皇家秘情司指揮使雖然走的不快,每一步邁出與常人無異,卻偏偏兩三步後就出現在四五丈開外,要不是李小白擁有武道修爲,恐怕需要全力奔跑才能夠趕上對方的腳步,他催動真氣沿着經脈進入腿腳諸穴,從腳指尖到大腿根,每一個關節在真氣的串聯下形成聯動,就像彈簧一樣,足尖輕點,就能夠邁出一丈多遠,雙手持劍背于身後,縱躍間頗爲怡然自得。
清瑤使了個小法術,平地卷起兩股旋風,環繞在自己和大塊頭虎力的腳下,仿佛縮地成寸般,以同樣的步伐頻率緊跟在李小白與皇家秘情司指揮使身後。
一行人沒有進皇城,也沒有離開内城,反而來到了内城西部的親仁坊,最終在敬國公府門前停下了腳步。
武家小娘竟然在敬國公府?
大武朝邊境小鎮的尋常民女怎麽可能與國公有瓜葛,距離真相越近,各種疑惑卻越來越多。
李小白愕然,卻見戴着金色面具的皇家秘情司指揮使亮出一塊金牌後,便直接邁進了大門,守在門口的國公府親兵卻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他沒有遲疑,連忙緊跟了上去。
不僅僅是李小白和皇家秘情司指揮使,連清瑤和虎力都沒有被攔截,輕而易舉的進入了這座門第高大莊嚴的國公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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