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徒弟滿頭大汗的拉着風箱,一個徒弟揮動着鐵錘在砧上不斷錘打,最後一個徒弟則是打雜,被支使的團團轉,也沒好到哪裏去。
“好髒!”
清瑤捂起了鼻子,這破鋪子比她在昆侖妖域的蛇窟還要髒,她可不想在這裏多待。
雖然是妖,她也是愛幹淨的妖。
李小白沒好氣地說道:“不喜歡就回去!”
清瑤扭了扭蠻腰,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麽,隻是跟在對方身後,小心翼翼的躲避腳下雜物,生怕沾髒了自己的裙子。
虎力倒是不在乎,反而好奇的打量着這個位于鐵砧巷深處的鋪子。
正在教訓徒弟的佝偻老頭終于察覺到有人進了店鋪,沒好氣的大聲喝道:“你們什麽人?”
難怪鋪子裏沒什麽生意,擺出來的樣品也沒多少,光憑老頭的這一嗓子就能吓跑不少客人。
不過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李小白垂在身側的右手上,指間似乎握着一支小劍。
佝偻老頭表情微微一變,三步并作兩步搶了過來,毫不客氣地說道:“你手裏的東西給老夫看看!”
對方的态度吓了李小白一跳,隻好老老實實的将信物小劍遞了過去。
“哼!”
佝偻老頭徑直一把奪過小劍,捏在手指中,眼中閃過一道轉瞬即逝的異光,随即微微眯了起來,似乎在回憶什麽。
片刻之後,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将視線從小劍上移開,投在了李小白身上,說道:“老瞎子現在可好?”他顯然從李小白帶過來的這支小劍想起了什麽。
“死了!”
李小白揚了揚眉頭。
“死了?”
佝偻老頭訝然瞪大了眼睛,卻又點了點頭,說道:“跟着那幫殺才,哪有不打戰的道理,打戰就會死,哪裏都一樣!”
說着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
“閉嘴!”
佝偻老頭的脾氣很暴,李小白剛張嘴,他毫不客氣的一聲暴喝打斷,同時向正滿頭大汗推拉風箱的徒弟一指:“去!去替他!”
李小白嘴角咧了咧,卻見對方奪過另一個徒弟手中的鐵錘,面色不善的瞪視着他:“怎麽?不服氣!老瞎子能夠把這件信物交給你,難道我不知道他的心思?都惦記這麽多年了,相識一場,成全他又怎麽樣!”
李小白隻好灰溜溜的走到火爐旁,接替了那個此前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徒弟,握住風箱推杆開始用力推拉起來。
這位劍匠的規矩真是稀奇古怪,聞所未聞,找他定制飛劍,居然還要幫着幹活兒!
“笨蛋!用力不要太猛,火頭太旺會讓鋼口發脆,你有多少力氣可以這麽揮霍?如如果後力不繼,白白糟蹋了這一爐炭火,現在就可以滾出去,老夫沒有那麽多上好的青炭讓你糟蹋!”
佝偻老頭就像對自己的徒弟一樣,絲毫不見外的沖着李小白一頓痛罵,待看到原來正在推拉風箱的徒弟向對方露出同情神色時,語氣一轉:“鐵虎,你是不是覺得在老夫這兒可以白吃飯,去!把鋪子裏的幾柄刀劍全部磨一遍,重新上一遍油,不準有半點兒鏽迹!”
“是!師傅!”
那個徒弟耷拉着腦袋,從僅有的幾座兵器架上取下一支長劍,拿着一塊厚草墊,垂頭喪氣的走到角落裏。
劍出鞘,刃卻如一泓秋水,平空給鋪子裏增添了些許光亮,光看鋒刃賣相便是一柄難得的寶劍,用節節草編制的草墊能夠以最小損耗抛光鋒劍。
看得出來,這家甘記劍器鋪外表絲毫不起眼,卻藏着幾支上等的好貨!
“公子!”
虎力和清瑤倒是沒人搭理,不論是佝偻老頭,還是另外三個老實徒弟,前者根本沒興趣看他們,後者則是不敢分心,生怕稍有差池便被罵個狗血淋頭。
“吵吵什麽,出去出去!”
佝偻老頭似乎不耐除了打鐵磨劍和拉風箱以外的聲音,直接往店外一指,欲要逐人。
“你們先去外面等着!”
李小白有求于人,舍不得爲自己量身定制的飛劍,隻好捏着鼻子認命。
他忽然想起了什麽,豎起劍指向虎力身旁的妖女威脅道:“清瑤,不準離開我的視線,不然我射你!”
一隻化形境妖族在人族大國的帝都内亂逛,天曉得會掀起什麽樣的同波。
在樂州城招來龍女就是教訓,李小白可不想再被什麽仙子給捉到什麽廟裏去,光是對付那幫秃驢就讓人心塞的很。
盡管戴着女子專用的帷帽,清瑤不情不願的扭身腰肢,卻老老實實的站在店鋪門口,一旁虎力也不嫌髒,揀了塊破火磚幹脆席地而坐。
佝偻老頭的嗓門又在鋪子裏響了起來,罵完大徒弟又罵李小白,然後又是他的二徒弟,三徒弟,所有人都沒能幸免。
約摸快到午時,十幾個衣着光鮮的家丁擁着一位年輕公子來到破敗的甘記劍器鋪外。
“快快,給恩師送上束脩!”
年輕公子也不看門口的清瑤與虎力兩人,大步走入店内,沖着佝偻老頭一跪到地,大聲:“師尊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還沒完,他跪地上沖着老頭的三個徒弟拱手道:“諸位師兄,師弟有禮了!”
佝偻老頭瞪視着這個不速之客,怒道:“長孫定門!老夫說了多少次,老夫十年前就不再收徒弟,今後更不會收!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年輕人卻恍然未聞,向身旁的家丁喝道:“楞着幹什麽,還不把束偏脩拿上來!”
那些家丁們連忙将挑着的擔子放下,端着一張張木盤将不大的鋪面擠得嚴嚴實實。
一錠錠金元寶,銀元寶,上等的綢緞,立刻讓這間肮髒雜亂的匠作鋪子多了幾分富貴之氣。
除了李小白依舊神色淡定如常外,老頭的三個徒弟看着那些金銀綢緞無不一時間忘了手上的動作,齊齊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顯然爲之動容。
鋪子裏隻剩下李小白極有規律的推拉着風箱聲,驟然靜了下來。
“走!統統都走!老夫不收徒弟,你沒聽見嗎?”
佝偻老頭卻不肯賣這個帳,用力甩着手,搶上前來,将年輕公子直接從地上拉起,然後往鋪子外面推去。
一名捧着金銀盤子的家丁看不慣這麽個糟糕老頭子莫名其妙的高傲和冷漠,當即喝道:“老頭,你不要不識擡舉,我家公子是百器閣東家的二公子,小心推平了你這鋪子,讓你在這天京城待不下去,哎喲,公子你。”話還未說完,臉上突然重重挨了一記耳光,身形踉跄,險些連手裏的木盤和金銀都差點兒飛了出去。
“閉嘴!不長眼的東西,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長孫定門收回手,狠狠斥責了這個出言不遜的家丁,後者面色惶恐的連忙跪了下來,臉上當即浮現出一個清晰可見的掌印,這一記耳光十分結實,半邊臉當即腫了起來。
“家丁出言無狀,請甘老恕罪,在下是真心拜師,請甘老成全!”
長孫定門再次一揖到底,顯得誠意十足。
佝偻老頭不耐煩地說道:“老夫說過,不再收徒便是不再收徒,你莫要再妄想了,這一身本事如果那三個不争氣的東西學不去,便随着老夫一直進棺材罷!”
他這句話說出來,鋪子裏的三個徒弟便是一陣惶恐,雖然跟了師傅多年,論手藝已經不遜色于鐵砧巷裏其他鋪子的大師傅,可是師傅的真正本事他們卻沒有一個人學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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