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詐!偷竊!
這等惡行應當被他這樣的行俠仗義之輩懲治才對。
可是此刻他卻偏偏與對方同坐于車廂内,彼此相安無事,甚至連這輛乘車都是自己幫着張羅的。
自己算是同謀麽?
一時間,鄭俠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對俠義之道的堅持莫名開始動搖起來,難道應該将對方繩之以法,可是又隐隐覺得哪裏不對,越想越糾結,越想越矛盾,他終于忍不住開口。
“李公子!”
“怎麽了?鄭兄!”
李小白放下從小林寺藏經閣順來的武道秘藉,疑惑的望過來。
他與其說在看書,倒不如說在體驗自己身體自行響應書頁上一張張行功圖的奇妙反應,不時有一處跳動了一下,生出一絲暖暖的熱流,随即流向下一處,又是一跳,最終連成串,與《洗髓經》上的修煉方式一般無二。
至于文字注釋和口訣什麽的,反倒是一個字都沒看。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又得明師指點,好不容易擁有鍛體境真氣修爲,算得上是天驕之資的鄭俠絕不會相信,僅憑着一冊《洗髓經》,李小白就在不知不覺間進入了武道修行的聚氣境,奇經八脈内猶如小溪般不斷有真氣流動。
術道難窺門徑,反倒是誤打誤撞的闖入了武道之門,或許是天賦異禀,或許是吃了那麽多大小還丹,藥力積聚,恰逢其會的水到渠成。
“在李公子心中,俠義是什麽?”
按捺不住心中三觀動搖的鄭俠想弄明白這位平日裏一向言行舉止沒心沒肺的年輕子心中到底有沒有是非正邪之分。
“俠義?”
李小白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和自己探讨這個話題,鄭俠真的是遊俠兒?該不會受了那些秃驢的影響吧?
鄭俠進一步解釋道:“沒錯,我輩遊俠兒行走四方,依靠鋤強扶弱,扶危濟困,行俠義之道以求無愧于心,不知在公子眼中,俠義又作何解釋?”
“哦!”李小白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當即說道:“俠義是責任!”
“責任?”
鄭俠同樣沒有料到李小白的心中,俠義一詞的解釋會是這樣,多多少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俠義分爲廣義的俠義,還有狹義的俠義,責任對等于能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除暴安良,爲兄弟兩肋插刀是狹義的俠義,廣義的俠義是對社會的責任,不分大小,扶起摔倒的老人是俠義,樂善好施是俠義,爲了民族大義而戰鬥而犧牲是俠義,給貧窮的人一個以工換酬的機會是俠義,爲官造福一方同樣也是俠義,俠之大者,爲國爲民。”
李小白很顯而易見的将鄭俠帶到了溝裏,什麽俠之大者,爲國爲民,歸根到底是拳頭大的說了算,是非黑白最終由勝利者來書寫。
“俠義”的俠義?遊俠兒有些頭暈。
看到對方越發困惑的表情,李小白隻得繼續解釋道:“廣義是指廣泛,大範圍,狹義是指小範圍,有局限性的,一個是大,一個是小,顯而易見!”說完聳了聳肩膀,意指不言而喻。
鄭俠恍然大悟,他随即說道:“你和清瑤姑娘偷了小林寺的大鍾也算是俠義嗎?”
他還是過不了那道坎兒。
“哈哈哈!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人無完人,你不能因爲一道白牆上有一塊黑斑就說整面牆是黑的,盡管那塊黑色的也一樣是牆體,任何事物都有多面性,現在是錯的,将來未必就是錯,對某些人而言是有害的,但是對其他人而言或許卻是有益的,瑕不掩瑜,你應該學會試着接受。”
李小白敲着車廂内的桌面,他猜到對方因爲自己的所做所爲而鑽了牛角尖。
順走小林寺的大鍾固然是一時心生貪念,何嘗不也是給這些秃驢一個教訓,這些大和尚也是難辨是非,以後多半會學着聰明些。
“我自小就想成爲一位大俠,請公子教我!”
鄭俠并不是一個笨人,沉吟了片刻便很快理順了俠義的廣義與狹義,正如李小白自己所言,瑕不掩瑜,盡管行事荒唐,令人捉摸不透,可是總體而言,這位年輕公子并不能算是壞人。
想到這裏,心中的一時郁結莫名散了開來,或許非黑即白,非錯即對,這般執拗本身就不應該有。
“做好每一件事,力求無愧于心,你就是大俠!”
李小白俨然一位心靈導師,諄諄而言。
在平常的時候,他就是這麽教訓妖女的,要多讀書,少看小說……
“受教了!”
對方話不多,卻每每點在了關鍵,有如一針見血,若有所悟的鄭俠心情立刻好了許多。
“呵呵,互相學習,互相學習!”
李小白客氣地說道,他重新端起手中的《洗髓經》,當目光放在那些身上畫滿線條的小人運功圖上時,身體裏面某些地方又開始跳動起來,很奇怪的體驗,卻又讓人非常着迷。
車廂忽然一震,緩緩減速,就聽到外面有人大喊:“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公子!外面有強盜!”
虎力的聲音從車夫位置傳來。
“虎力,宰了他們!”
李小白頭也不擡,依舊看着自己的書。
“……”
鄭俠啞然,不是說好的事物的多面性呢?爲何不問究一下那些強盜到底是原本就是歹人,還是爲生活所迫。
或許察覺到鄭俠又一次開始糾結,李小白傳過來一句話:“你應該嘗試着接受世間的不公,不然這日子就沒法兒過了。”
生活就像***如果無法反抗,最好試着享受,小白同學才是真正的知行合一。
車廂外,慘叫聲此起彼伏。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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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白又一次回到了樂州城。
“義善祥,敢吞沒大爺的财貨,你們是不想混了!”
轟隆!~
暴亂的風刃将義善祥樂州分舵的大門撕得粉碎,狂暴的氣流将守門的商号護衛們掀得滿地亂滾。
“何人敢在我義善祥門前放肆!呃!妖,妖怪啊!”
有人氣勢洶洶的沖出來,想要看看究竟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家夥竟敢挑釁大武朝北境數一數二的大商号,可是一看到那條人立而起的巨大青蛇,立刻吓得魂兒都飛了,怪叫一聲,撒開腳丫子就往回跑。
“姓吳的,吳昌,快把本公子的财貨速速歸還,不然本公子就拆了你這義善祥商号!”
李小白一手三尺青鋒,一手折扇,明明是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派頭,卻擺出一副無賴潑漢上門滋事挑釁的架勢。
“你,你是何人,竟敢到本商号生事?”
被點了姓名,吳昌再也無法置身事外,隻好硬着頭皮走了出來,若是因爲他而被強拆了義善祥樂州分舵,恐怕東家也不會放過他。
“是你侵吞了本公子的财貨嗎?”
李小白上下打量着對方,庚字商隊的夥計和護衛告訴他,就是這厮颠倒黑白,污蔑春管事夾帶私貨。
“什麽财貨,我義善祥怎會侵吞他人财貨,你勿要血口噴人!”
吳昌依然沒有反應過來,認定李小白是來找碴的。
“哼!庚字商隊替我保管财貨,就被你這厮侵吞了!這是貨單!人證物證俱在,還怕你抵賴?若是冥頑不誤,那就到刺史老爺那裏去分辯吧!”
李小白抛出一疊白紙,平空出現一股氣流,将那疊紙狠狠拍在吳監事的臉上。
連忙将拍得自己臉生疼的紙張拿下,掃了一眼,吳昌臉上當場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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