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後的女子就是薩滿聖母?斷箭霍然轉身。
一束耀眼的陽光穿透車窗上的紗幔,筆直地射在斷箭臉上,斷箭無法忍受陽光的灼刺,猛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當見眼前白花花一片,一個模糊身影坐在強光裏,身上發出萬道金光。
神啊……斷箭窒息了,極度的興奮讓他渾身震顫,他想喊,想叫,想表達自己對神的崇敬,但因爲太激動了,雖然張大了嘴,但喉頭裏僅僅發出幾聲嘶啞的嗚咽。突然,一個強烈的念頭沖進他的腦海,我要看到她,看到她的面孔,看到她象西海一樣美麗的臉。斷箭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眼前金星飛舞,什麽都看不到。斷箭急了,用力吼了一嗓子,“不要走……”
“哈哈……”悅耳的笑聲再度爆發。
神還在。斷箭大喜,急忙轉頭避開刺眼的陽光,用力閉緊了眼睛。我馬上就能看到她了,馬上就能看到那張美麗的臉了。笑聲回蕩在車廂裏,回蕩在斷箭耳邊,就象美妙的天籁之音。斷箭覺得自己飛了起來,飛上了雲端,那種奇妙的感覺讓他如墜夢中。
斷箭慢慢轉過頭,慢慢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金燦燦的面孔,一頭長長的黑發,一襲華麗的白緞襦裙。
斷箭的瞳孔驟然收縮。這是薩滿聖母?他狠命擦了一下眼睛,凝神再看。沒有金光,沒有金發,那個笑得東倒西歪的女子臉上戴着一張金制面具,面具上雕刻着一張女子聖潔的面孔。
一股怒氣直沖頭頂。阿蒙丁,你敢騙我?斷箭睚眦欲裂,不待回頭,一腳踹向阿蒙丁。阿蒙丁毫無防備,重重撞到車廂闆上,“你幹什麽?”
“你敢耍我?”斷箭一個虎撲壓在阿蒙丁身上,舉拳就打,“老子爲了救你,九死一生,差點被那隻神鳥生吞活剝了,你倒好,抱着一個女人躺在馬車上逍遙快活。老子揍扁你。”
阿蒙丁勃然大怒,一頭撞開斷箭,“黑烏鴉,你敢亵渎聖母?你找死啊?”
“聖母?”斷箭怒極而笑,“她也是聖母?”他指指笑倒在車座上的女子,“你從哪找來這麽一個女人冒充聖母?好啊,你說她是聖母,那你證明給我看?她的金發呢?她的藍眼睛呢?她的法術呢?她不是無所不能嗎?你叫她發出金光來給我看看,快啊?”
“你瘋了?”阿蒙丁駭然變色,“她是聖母,是薩滿聖母。”
“你還要騙我。”斷箭突然身形如電,再度撲向阿蒙丁,阿蒙丁雖然早有防備,但斷箭的速度太快了,還沒等他做出反應,犀利的短刃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上,“你是不是出賣了聖母?波斯人給了你多少财寶?你是不是投靠了燕都?”
“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阿蒙丁看到斷箭真的翻臉了,不禁失聲驚呼,“你不要急,聽我說。”
戴着金色面具的女子看到兩人打起來,笑得更厲害了。
“事情出了變化,而你又不在敦煌,我無法及時告訴你。”阿蒙丁說道,“室點密和拜占庭簽訂盟約後,燕都極其憤怒,這件事不僅關系到突厥汗國的穩定問題,還牽扯到大可汗王位繼承問題。室點密如果戰勝了波斯,和拜占庭瓜分波斯領土,西部突厥的實力将超過東部突厥,在這種情況下,東部突厥将很難繼續承繼大可汗之位。”
“你不要扯許多。”斷箭厲聲喝道,“你不是被抓了嗎?怎麽還能活動自如?這怎麽解釋?既然事情出了變故,你還叫我去樓蘭幹什麽?是不是想殺我?”
“聖母就在車上,我還需要五花大綁嗎?”阿蒙丁氣道,“沒見到聖母之前,我也和你一樣,不知道室點密已經和拜占庭結盟了,更不知道燕都爲了東部突厥能夠持續承繼大可汗之位,竟然以支持室點密西征爲條件,逼迫室點密答應他迎娶聖母爲可賀敦(突厥可汗之妻)。”
斷箭沒有聽明白,眼露疑問之色。
“聖母是薩滿教之主,大漠之神,在大漠諸族部落中享有崇高的聲望,如果她願意嫁給大可汗燕都,那麽大可汗就能得到更多部落的支持,可以确保東部突厥持續承繼大可汗之位,可以繼續維持突厥汗國的穩定,阻止突厥汗國的分裂。”
薩滿聖母是大漠諸族的神,人沒有資格迎娶,隻有神才能娶她,如此說來,大可汗燕都也就變成神了。斷箭有些明白了。燕都不愧是大可汗,才智不凡,這種辦法都能想出來,既娶了一個漂亮的神女,又保住了子孫的大可汗之位,還挽救了即将分裂的突厥汗國,一舉多得啊。
但是,薩滿聖母如果嫁給了燕都,還怎麽殺他?阿蒙丁剛才還信誓旦旦說要殺燕都,這不是自欺欺人嘛。看樣子薩滿聖母不願意嫁給那個老頭子,或者,室點密根本不會答應。
斷箭心裏相信了幾分,但手上力度更大,并沒有放手的意思。
“現在你不需要去樓蘭了,我去樓蘭就行了。我們的事聖母一清二楚,她希望大漠能夠穩定,不要再起戰火,叫我們放棄行刺。你回敦煌吧。”
“放棄?聖母要嫁給燕都?”斷箭奇怪地問道,“你剛才不是說一定要殺了燕都嗎?”
“那是因爲……”
“不要告訴他。”戴着金色面具的女子突然笑着說道,“他不是李丹。”
斷箭駭然心驚,手上的利刃稍稍抖了一下,頓時在阿蒙丁的脖子上劃出一刀血痕。阿蒙丁反應奇快,那女子的話音剛落,他手上也多出一把短刃,直插斷箭的背後。匆忙之中,他竟沒有考慮斷箭穿着铠甲。
斷箭一掌拍在阿蒙丁胸口上,人借一拍之力,倒飛而起,身如鬼魅,直撞那名女子。那女子驚叫一聲,瞬間落入斷箭手中。
阿蒙丁靠在車廂闆上驚訝地望着斷箭,然後又看看那名女子,臉上的神情非常迷惑。
“你是誰?”
他問的不是斷箭,而是被斷箭抱在懷裏一動不動的女子。那女子受到了驚吓,軟癱在斷箭懷裏,急促地喘息着,對阿蒙丁的話置若罔聞。聖母是神,一個無所不能的神就這樣被人抓住了,匪夷所思。阿蒙丁懷疑了。薩滿聖母是傳說的人物,他也從來沒有見過,他懷疑自己上當了。
“你是誰?”
這次他問的是斷箭。斷箭被懷裏女子身上發出的香氣弄得心醉神迷,有些暈乎乎的,不過他穿着铠甲,手上套着護臂,感覺不到女子軀體的柔嫩,否則恐怕要想入非非了。
“我是李丹。”斷箭冷笑道,“你出去駕車,到樓蘭海附近找到獨孤(高颎)。我要回敦煌。”
“你出手的速度太快了,你不是三足烏。”
“你知道我所有的秘密?”斷箭對他眨眨眼睛,調侃道。
“但我知道三足烏絕不會挾持女人。”
“她是女人嗎?”斷箭看看懷裏的女子,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長發,“她是神,是薩滿聖母。”
阿蒙丁冷哼。斷箭的嘲諷讓他十分惱火。他慢慢站起來,擦了一下脖子上的血,殺氣騰騰地盯着那名女子。剛才在馬車上,她說了很多突厥人的秘密,他相信這些秘密都是真的,她的身份即使不是薩滿聖母,也是突厥王庭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她到底是誰?龍城雅丹的那場戰鬥可以證明薩滿聖母的确在場,但這個女子肯定不是薩滿聖母。難道她是薩滿聖母的弟子?
“我怕。”那女子的聲音有些顫抖,顯得非常恐懼,“聽他的吧?求你了。”
“薩滿聖母在哪?”
“我,我不知道……”那女子突然輕聲嗚咽起來,“我不知道……她是神,無所不在……”
阿蒙丁緊張地四下看看,眼裏的殺氣随即消散。神就是神,如果什麽人都能看到,那也不叫神了。
“你快出去駕車。”斷箭用力摟緊女子,利刃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快點……”
“你把她放了。”阿蒙丁瞪着他說道,“你不要激怒了聖母。我還不想死。”
斷箭猶豫了一下,正想松手,懷裏的女子突然說道:“他不是李丹,快殺了他。”斷箭吓了一跳,一把摟緊了她,“你不要胡說,我是李丹。”
“哈哈……”那女子大笑起來,在兩個男人驚駭的目光中,兩手蒙住金色面具,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太好玩了……死狼,不要再瞪眼了,拿個水囊給他,叫他把臉洗幹淨了,看看是誰。”接着她輕輕踢了斷箭一腳,“哎,把我放開,你把我衣服弄髒了,快點啦……”
斷箭和阿蒙丁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神情非常尴尬。兩人都給耍了。
“你把我放開。”那女子拍拍斷箭摟住她的手,笑嘻嘻地說道,“不管你是不是那隻黑烏鴉,但你一定是敦煌那邊的人,所以我會把你送回去,因爲我需要你給那隻黑烏鴉帶個口信。”
斷箭急忙把手松開。薩滿聖母就在附近,激怒了她自己死定了,不過這次丢臉算是丢到家了,旋即想到反正自己長得像李丹,丢臉也是李丹丢臉,無所謂了。
“哎,你是不是男人啊?”那女子揉着腰,忿忿不平地罵道,“你好無恥,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看見你這麽無恥的男人,真是太卑鄙了。”
阿蒙丁仍給斷箭一個水囊,聞言不禁哈哈大笑,
“哎,你笑什麽笑,你是不是男人啊?”那女子指着阿蒙丁罵道,“我被這個無恥的男人挾持了,你竟然不來救我,你算什麽男人啊?你是女人啊?”
阿蒙丁笑而不語。
“快點把臉洗一下,給我看看你是誰。”那女子看到斷箭沒有動,劈頭蓋臉地罵道,“你是一臉麻子還是一臉瘡啊?大男人這麽扭扭捏捏的幹什麽?你本來就很無恥,要這張臉幹什麽?”
斷箭懶得說話,草草把臉洗了一下。這事說來說去都是因爲心虛,随便一句話就把自己吓得原形畢露了。自己早對高颎說過,長得像沒用,假冒一個人哪是那麽容易的事。
阿蒙丁看清了斷箭的臉,撫掌大笑,“黑烏鴉,你說過話的不要忘了,否則我把今天的事傳到長安去。”
那女子上上下下看了斷箭一會兒,忽然指着阿蒙丁罵道:“你爲什麽要訛詐他?你以爲你是什麽好東西?你如果不是郁文闾氏的子孫,我早把你趕出大漠了。你出去駕車,我有話對他說。”
阿蒙丁聞言,急忙拉開車門出去了。這女人太厲害,仗着有薩滿聖母撐腰,誰也不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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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箭坐到車座上,看着那女子臉上的金面具,忽然發現那面具的後面竟是一雙藍色的眼睛。他不由地坐直身軀,凝神細看。
那女子嬌笑起來,“我是薩滿聖母,真的。”
斷箭笑笑,點點頭。我可不想挨罵,你說是的就是的,沒必要惹你。
“你把眼睛閉上,心裏數五下,再睜開。”
斷箭老老實實數了五下,睜開眼睛。對面那女子的頭發竟然神奇般的變成了金色。斷箭張口結舌,驚駭不已。
那女子看到斷箭吃驚的表情,高興地連聲嬌笑,“想不想看到我全身發光?”不待斷箭說話,她已連連揮動小手,興奮地催促道,“把眼睛閉上,數十下……不準睜開,否則我讓你變成瞎子。”
斷箭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那女子全身散發出奪目金光。他的信心霎時動搖,一時呆若木雞。
“哎,你傻了?”那女子得意地笑道,“你怎麽不跪下磕頭?”
“你真的是薩滿聖母?”
那女子仰頭大笑,“閉上眼睛,再數十下,你會看到我的真身。”
斷箭數了三下就再也忍不住了,悄悄睜開眼睛。隻見那女子正低頭從懷裏往外掏什麽,腿上放着一卷金色長發,嘴裏還笑個不停。斷箭氣苦,又上當了。
“玩夠了沒有?”
那女子猛地擡頭,手忙腳亂很是驚慌,雖然她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斷箭可以想象到那後面肯定是一張惱羞成怒的臉。
“你是不是男人啊?怎麽說話不算話?太無恥,太卑鄙了……”
斷箭慘叫,捂臉哀歎。
“哎,你怎麽不說話?說話啊。”那女子伸腿踢了斷箭一腳,“快說話啊,和我吵啊,你怎麽連吵嘴也不敢啊?”
斷箭暈倒,恨不得抱頭鼠竄而去。
“好了,好了,不罵你了,說正經事吧。”那女子忽然又笑了起來,“你告訴我,你叫什麽?”
“斷箭。”
“斷箭?這是什麽傻裏吧唧的名字?還不如叫二狗子,鐵蛋好聽。你家幹什麽的?工匠啊?我猜一定是很蹩腳的工匠,否則怎麽做出來的箭都是兩截啊?”
斷箭象傻子一樣望着對面的女人。天啊,世上怎麽還有這樣的女人?她如果是薩滿聖母的弟子,聖母一定會給她活活氣死。
那女子把斷箭狠狠損了一頓,直到斷箭開始翻白眼了,這才停了下來。
“你知道阿史那土門是誰嗎?”
斷箭不敢說話了,擔心又被她借機罵個狗血噴頭。
“你真是笨啊,這麽有名的人都不知道,你白癡啊?”
“突厥汗國很早就埋下了大可汗王位之争的隐患,而始神作書吧俑者就是這個阿史那土門。”接着她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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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突厥人的首領阿史那吐務是柔然汗國的大葉護(官職),他的兩個兒子阿史那土門和阿史那室點密乘着柔然汗國四分五裂之際舉兵而起。懷荒大戰(公元552年),突厥人擊敗了柔然大軍,阿史那土門随即自稱伊利可汗,建突厥汗國。一年後他死了,臨死前他沒按照草原上的古老傳統,把可汗之位傳給他弟弟室點密,而是傳給了兒子科羅,就是乙息記可汗。乙息記可汗一年後也死了,臨死前,所有人都認爲他會把可汗之位還給他叔叔室點密,誰知他沒有,而是傳給了自己的弟弟燕都,就是現在突厥木杆大可汗。
阿史那室點密一直都是突厥汗國的大葉護(又叫莫賀咄葉護)。在突厥汗國,大葉護其實就是可汗繼承人,但土門沒有遵守諾言,科羅也沒有,室點密的心情可想而知,于是他在十年前(公元561年)率軍開始西征,開拓屬于自己的疆土。”
西面是強大的厭哒國,室點密爲了擊敗厭哒人,和厭哒人的世仇波斯人結盟,并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波斯王庫思老一世(阿奴細爾汪)。六年後(公元567年),厭哒人在室點密和波斯人的東西夾擊下敗亡。不久,室點密背信棄義,渡過阿姆河(位于中亞),占據了厭哒人全部疆域。現在,他的野心更大,連波斯人都不願放過了。
如今室點密擁有遼闊的疆域,數十萬大軍,實力強悍,其帳下十部大首領都稱其爲可汗。雖然他在名義上依舊尊奉都斤山的燕都爲突厥大可汗,但那僅僅是名義上的,是爲了維持大漠和西域的穩定,是爲了威懾各族部落以及大大小小的藩屬國,同時也是爲了抵禦來自南方大齊和大周的威脅。
室點密如果擊敗了波斯,以他的實力,他還會繼續安心做自己的大葉護嗎?不可能。即使他願意,他的弟弟和兒子們也不會願意,他的帳下諸部首領們也不會願意,在他們看來,突厥汗國本來就是室點密的,但燕都也絕不會拱手把大可汗之位讓給室點密,除非室點密統率大軍擊敗他,所以,突厥汗國的分裂是必然的,隻不過就是時間問題。
然而,燕都也罷,室點密也罷,現在都不願分裂,因爲他們建國的時間太短,突厥人到目前爲止并沒有真正控制大漠和西域。從阿史那土門建國開始,至今不過短短二十年。二十年時間能讓多少個被征服的部落完全順從?茹茹(柔然)、鐵勒、厭哒、吐谷渾、高昌、契骨、室韋等等,哪一個不想雄霸大漠?突厥人還需要更多的時間穩定大漠,但是,他們要想永久稱霸大漠,還需要清除一個更大的威脅,那就是來自長城南方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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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然汗國的敗亡是個血的教訓。柔然汗國前前後後有一百五十多年,實力鼎盛時期要遠遠超過現在的突厥汗國,但最後還是敗亡了,被強大的大魏國擊敗了。擊敗柔然人的根本不是突厥人,而是長城以南的拓跋鮮卑人,是他們摧毀了強大的柔然汗國。這些鮮卑人南下後,和漢人迅速融爲一體,他們的血液裏流淌着漢人的鮮血,他們爲此變得更加彪悍,更加聰明,更加強大。
突厥人本來沒有崛起的機會,大漠各族面對來自長城南方的強大威脅,隻有聯手抗敵才能生存,但大魏國分裂了。三十多年前,強大的大魏國突然一分爲二,大漠各族突然間失去了最可怕的威脅,于是狼煙四起,諸雄争霸,傷痕累累的柔然汗國轟然倒塌。
長城南北同時陷入了長達幾十年的戰亂,各國合縱連橫,年年征伐。
大魏國分裂後,東爲高歡,西爲宇文泰,但宇文泰勢弱。大漠四分五裂後,東爲柔然的阿那瓌(gui),西爲突厥的阿史那土門,而突厥勢弱。于是宇文泰和突厥結盟,宇文泰幫助突厥橫掃大漠,而突厥則幫助宇文泰對抗高歡。
幾十年過去了,宇文泰、高歡、阿史那土門都死了,但阿史那家的突厥汗國統一了大漠,而宇文家的大周和高家的大齊不過分庭抗禮而已。
這時,新的形勢出現了。
由于突厥人率先統一了大漠,他們實力強橫,而長城南方的周、齊兩國卻依舊陷在長年累月的戰火之中,實力不增反降,突厥人因此具備了南下長城的實力,野心勃勃的大可汗燕都随即準備南下征伐。
燕都急于南征的原因就是擔心長城以南的周、齊兩國合二爲一。周、齊兩國如果統一,大漠的災難也就來臨了。曆史上,無論是強大的匈奴,還是彪悍的柔然,最後都敗給了來自長城南方的強大軍隊。這個教訓對突厥人來說,記憶猶新,他們不想重蹈覆轍。
此刻,阿史那燕都要南征中原,而阿史那室點密要西征波斯,兩個人都要開疆拓土,雖然目的不一樣。
長城南方的富裕不言而喻,誰都知道,誰都想去占有,但如果連自己的生存都有問題,那就是癡心妄想,所以,對于東部突厥人來說,當務之急是把握時機,迅速南下長城,飲馬黃河,先把長城南方占據了,把威脅自己生存的危機徹底鏟除了。大可汗燕都如果能取得這樣的蓋世功績,讓東部突厥在實力上完全超過室點密的西部突厥,他自然可以确保大可汗之位一直由東部突厥人繼承,讓東部突厥人一直掌控突厥汗國。
西部突厥的疆域已經到了阿姆河,和波斯接壤,并且一直向西延伸到西海(今裏海),已經很大了,對于室點密來說,西部突厥距離長城很遠,他并不擔心來自長城南部的威脅,他所需要的是讓自己的西部突厥能夠承襲大可汗之位,掌控突厥汗國,爲此他急需取得更大的利益(就是獲得途經波斯的、從中國邊境直達拜占庭邊境的絲綢貿易的自由權),以增強實力,但波斯王庫思老一世拒絕了他,這讓他非常憤怒,所以迫不及待的和具有共同利益要求的拜占庭結盟,準備攻打波斯,确保自己的利益。
然而,無論是室點密的西征,還是燕都的南征,如果雙方不能在大可汗王位的承繼問題上達成妥協,征伐則很難進行,而且還會因爲征伐問題把東西突厥的矛盾徹底激化,從而導緻分裂,因此雙方必須盡快想個都能接受的妥協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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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可汗燕都那個老混蛋想了個缺德主意,他要娶我。”戴着金面具的女子氣呼呼地罵道,“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他又老又醜,我怎麽會看上他?”接着就是一連串刻薄狠毒的咒罵。
斷箭難以置信地望着她。難道她真的是薩滿聖母?這也未免太不可思議了。不過現在她是不是薩滿聖母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突厥汗國正在爲避免分裂而努力,燕都正在爲南下入侵積極籌劃。對于大周來說,危機正在一步步逼近。自己必須立即趕到樓蘭海會合高颎,把這個消息帶回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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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阿史那氏:突厥汗國王族姓氏。
郁文闾氏:柔然汗國王族姓氏。
懷荒:今河北省張北縣。
都斤山:今鄂爾渾河上遊杭愛山之北山。突厥木杆可汗在此建牙帳,統治整個突厥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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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河:
中亞流程最長、水量最大的内陸河。源于帕米爾高原東南部海拔4900米的高山冰川。流經阿富汗、塔吉克斯坦、土庫曼斯坦、烏茲别克斯坦進入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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