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8月23号,紐約,帕萊克私立醫院。
“你想我打你?”王揚的聲音很冷,微微地喘着氣,眼神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怒火。對面的科爾聳了聳肩,笑道:“來吧!”王揚冷笑了一聲,突然上前搶過了科爾手裏的長焦相機,用盡全力地砸在地上,接着便怒不可遏地一拳揮過去:“媽的,你去死吧!”
蓬的一聲!他的拳頭狠狠地砸在科爾的臉頰上,一顆牙齒從科爾扭曲的嘴巴裏脫落,飛了出去!
2001年3月31号,紐約州最高法院。
不大的法庭裏座無虛席,旁聽席上坐着不少沒有攜帶照相機的記者,還有前來聲援的影『迷』粉絲,如果不是法庭的座位有限,而且規定嚴肅,恐怕這裏早就擠滿了人。在保镖、助理等人的位置之間,衣着打扮平常的傑西卡滿臉的虔誠,握着雙手默默地爲心愛的人祈禱。
法官席上穿着黑『色』西裝、白發梳得一絲不苟的肯特-馬蘭洛老法官一副平靜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他看着桌上的案件資料,從第一次的開庭到現在要作出裁決,他心裏已經有了一套判斷。他擡頭看了看沉默自然的王揚,和另一邊不時調整坐姿的科爾-蘭斯頓,說道:“請訴方和辯方進行最後的結案陳詞。”
代表科爾的訴訟律師比利-麥克羅站了起來,他扭了扭自己的領帶,一邊走出來,一邊說道:“一年半前,就在這座城市,發生了一件很普通的暴力事件,一個男人殘暴地攻擊了一個無辜者。本來這件案很簡單,把那個男人直接送入監獄就行了。但是施暴人的身份,讓這件案到現在才有結果。”
比利-麥克羅走到陪審席的庭前,看着表情不一的陪審團員們,指着王揚那邊,皺着眉頭沉聲道:“我已經聽夠大家說‘他救了一個小女孩’了,是的,那是事實,值得稱贊!但是接下來,他打了人,這也是事實!他救了一個小女孩,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但不代表他就有了一個‘***做一件壞事’的名額!在法律上,我們談的是他做壞事的那一部分,不能簡單地說‘正确彌補錯誤’!救人無數的醫生打了人、殺了人,那個醫生一樣要受到懲罰。”
“那麽爲什麽他可以逃過法律的制裁!?”比利-麥克羅滿臉的震驚,快步走到法官席前,看着平靜的肯特-馬蘭洛,語氣快速地道:“就因爲他是一個出『色』的導演?因爲他是一個億萬富翁?因爲他年輕!?所以能得到特殊的待遇?!能夠逍遙法外?”
陪審團的成員們都皺起眉頭思索着;傑西卡緊緊地咬着牙,在心裏罵着“他在混淆黑白!”,她的視線随着比利-麥克羅來到辯方席邊,隻見他看着王揚,搖頭歎息道:“毫無疑問,這個年輕人在某些方面有着傑出的成就,但在法律和本案面前,那些什麽都不是!看看他,他現在是什麽樣的态度?我沒有看到他有任何的忏悔之心,他甚至對自己的暴力行爲感到驕傲!”
辯護律師文森-格蘭特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對手很聰明,很懂得調動法官、陪審員們的情緒,也知道如果讓他們産生“我不能幫着權貴”的想法。但是相等級别的對手、證據證人上的不利,都不是他和王揚律師團頭痛的地方,頭痛的是王揚的态度。
一開始,他曾經提議過庭外和解,結果他的當事人毫不猶豫地否決了;在庭審階段,他也建議、要求、勸說他的當事人,在庭上向法官流『露』出一種“知錯、不應該随手打人”的求同情态度,今天開庭之前,他也再三地提醒:“揚,你的态度直接影響這個案件的結果!讓自己憔悴、後悔,别那麽強硬。”但他依然沒有配合,現在還被對方抓住這關鍵的一點來進行攻擊。
看着旁邊一臉沉默的王揚,文森-格蘭特心裏一歎,真是個倔強的家夥!見那邊的比利-麥克羅已經說完,文森-格蘭特最後一次提醒地點了點桌面上的一張紙,上面寫着“态度(approach)”,他起身說道:“我的當事人的确是一個優秀出衆的青年,但我要提醒大家的是,不是隻有好的‘特殊待遇’,還有差的。”
他攤了攤手,來到陪審席前,問道:“難道因爲他是一個社會名人,他就應該得到一種特别嚴厲的歧視?就可以完全地抹殺他好的那一面?”陪審員們頓時面面相觑,他繼續說道:“大家都知道,我的當事人熱衷于慈善,他捐款過給兒童保護基金會,500萬;捐款過給青少年保護基金會,1000萬,『婦』女兒童幫助中心,1000萬!”
文森-格蘭特走到法官席前,看着老法官,激動地道:“我說這些,隻是想說他不是一個殘暴無理的人,不是!相反他是一個富有***感、富有愛心的人。”旁聽席上的傑西卡不停地默默點頭,文森-格蘭特說道:“他動手打蘭斯頓先生,是因爲他憤怒;他憤怒,是因爲他在救人、在做正确而偉大的事情,但蘭斯頓先生卻去搞破壞,這是完整的事件!對于這一點我們說得夠多了。”
他攤着手地呼了一口氣,慢慢平靜了下來,總結道:“法律是用來制裁壞人的,如果因爲出于一時的盛怒,打了一個阻礙救人的壞人,而有罪?這是什麽罪?”他看了看陪審員們,看了看老法官,一臉『迷』茫地道:“這是什麽罪?***有錯罪?救人有錯罪?”過了良久,他才點頭道:“法官大人、各位,我說完了。”說罷,他往辯護席走了回去。
肯特-馬蘭洛的表情仍然沒有變化,他翻看着案件資料,心裏作了一些考慮,便看向前面不遠的王揚,說道:“年輕人,這一年多的時間裏,我們見過不少次了,我非常清楚你的事情。你的确是一個優秀的青年,但每個案件都有它的***『性』,它面對的是1999年8月23号的你。如果讓你重新回到那一天,你還會打科爾-蘭斯頓先生嗎?”
“拜托,揚!”文森-格蘭特在心裏大喊着,用腳輕輕地踢了踢王揚的腳,這個回答至關重要,一定要對自己的失控有悔意!旁聽席上,傑西卡緊緊地抿着嘴巴,心裏既希望他會按照律師說的那樣去做,又替他感到委屈和難受;而影『迷』們都想神奇揚可以酷下去,不要服軟!
王揚緩緩地站了起來,看都不看那邊的科爾一眼,直視着法官,道:“是的,我會。”
文森-格蘭特頓時無奈地雙眼一閉,要搞砸了;傑西卡的心髒像被刺了一下,但又松了一口氣,揚,爲什麽你要那麽酷……影『迷』們暗暗握拳,記者們一臉“有好戲看了”的表情,紛紛拿出筆準備記錄神奇揚的話;科爾和比利-麥克羅則都暗暗地有些喜『色』。
“你覺得在這件事上,你是完全正确的?”肯特-馬蘭洛微微地皺了皺眉,聲音變得嚴肅,道:“如果當時沒有保安拉開你,你會怎麽做?繼續打下去?把起訴人打成重傷?或者直接奪去他的生命?”
王揚搖了搖頭,道:“不,我不會那麽做。”但是科爾會斷上兩條手臂,再打上幾個月的石膏。他想起了那天的情景,科爾那張醜陋的嘴臉曆曆在目,要和這種人渣妥協?不!永不妥協!他看着法官,真誠地道:“我沒有說我完全正确,但我不後悔我做出的選擇。打人是一種不好的行爲,但面對着某些人、某些時候,你不得不出手。”
“這不是法律。”他聳了聳肩,這才看了看那邊的科爾,厭惡地道:“是你需要那麽去做,必須那麽去做!不然你一輩子都是一個懦夫。當你老了,你會想‘爲什麽當時我就沒有出手?好好地打那個混蛋一頓?’但是你不會再有這個機會了,你隻能帶着這個遺憾上天堂……”
夠了夠了!王揚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剩餘的話吞了回去,道:“我說完了。”
肯特-馬蘭洛的老臉上面無表情,他拿起木錘子敲了一下,道:“休庭,十五分鍾後宣布判決。”說罷,他便站起身往法庭裏面的辦公室走去,陪審團的成員們也随之起身跟去。
法庭上頓時嗡嗡地響起了聊天的聲音,影『迷』們非常興奮于剛才神奇揚的話,記者們也知道自己賺到了;但文森-格蘭特卻一臉的不滿,看着王揚道:“揚,你在做什麽?你說那些話、那個态度,會帶來很嚴重的後果!”王揚心裏很坦然,道:“抱歉,我隻是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去而已。”
很嚴重的後果?應該不會上電椅吧,坐牢?王揚笑了笑,也許是他太幼稚了,但值得。不過……他回頭看向旁聽席那邊,隻見傑西卡的笑容十分牽強,充滿了看得到的擔憂。王揚安慰地豎了豎大拇指,心裏頓時很煩惱,如果他的罪名成立,就算是被判做社區服務,爸爸媽媽、傑西卡、和所有關心他的人,都會因此難受,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十五分鍾很快就過去了,一衆的陪審團成員和肯特-馬蘭洛魚貫地走了出來,肯特-馬蘭洛來到法官席前坐下,整個法庭的人都緊張地正直了身子,老法官平靜地宣布着最終的裁決:“這個案件有着它的複雜『性』,被告人是一個血氣方剛、富有***的年輕人,因爲憤怒,而出手對起訴人施暴,造成起訴人身體上的傷害。考慮到起訴人存在的挑釁行爲,和被告人救人的事實……”
傑西卡的雙眼一眨都不眨,心髒都快要停止跳動了,揚會沒事嗎?她默默地道:“仁慈的主啊,請保佑我們吧!”
肯特-馬蘭洛又說道:“雖然法律不是簡單的一減一,不能以正确彌補錯誤,不過它又是爲人而設的,陪審團曾一度傾向被告人無罪。但是……”旁聽席的記者影『迷』們頓時瞪大眼睛,有幾個人很不守禮地發出“喔”的一聲;傑西卡呆住了,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揚有罪!?
“肅靜!”肯特-馬蘭洛敲了一下木錘子,看着沉默的王揚,繼續說道:“被訴人沒有絲毫的忏悔之意,他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他堅持自己打人的正确『性』,甚至藐視法庭,這種态度讓人遺憾。陪審團議定,被告人王揚‘故意傷人罪’的罪名成立。”
聽到這個,雖然已經猜到了,但衆人還是不禁心裏一跳,記者們、影『迷』們都面面相觑,神奇揚有麻煩了!他會受到什麽樣的刑罰?賠錢、道歉,援刑?傑西卡黯然地捂着額頭;科爾忍不住的一臉笑容;王揚面無表情;而旁邊的文森-格蘭特滿臉的無奈,隻要他稍有忏悔,結果就會截然不同,但現在搞砸了。
“鑒于犯人的态度惡劣,本席認爲他需要得到足夠的懲罰,才會好好地反思自己。所以本席在此判決……”肯特-馬蘭洛頓了頓,看着滿庭表情不一的人,宣布道:“犯人王揚需賠償勝訴人科爾-蘭斯頓30萬美金。”下面的科爾頓時失望地抱了抱腦袋,怎麽才30萬!肯特-馬蘭洛繼續說道:“另外,判處王揚監禁150天,不适用緩刑,不适用保釋,犯人需到雷克島監獄服刑,即時執行!”
監禁5個月!沒有緩刑,沒有保釋,而是即時執行!?傑西卡感到自己的腦袋一陣發暈,旁邊的助理連忙扶住她,她呆滞地望着前面王揚的背影,喃喃地道:“天啊,天啊,怎麽會這樣!”
影『迷』粉絲們也愣住了,誰都沒有想到法官會如此重判,神奇揚要坐5個月的牢?!那今年别說是他的導演新作品了,說不定連《甜心》都看不到,見鬼!盡管說不定明天他就會以某種原因出獄,或者不久之後假釋出來,但現在的情況是“偶像馬上要坐牢了”,他們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法官大人!”文森-格蘭特急忙地伸起手,站起身道:“我提出異議,這個刑罰太重了,我的當事人案底清白,爲什麽喪失保釋的權利?!”
肯特-馬蘭洛一臉嚴肅地說:“異議無效,你們可以提出上訴,但是本席的裁判已定。”他看向了王揚,想起在讀初中、未成年的小孫女最近懷孕的事情,他心裏突然生起了一些怒氣,但他作出這個裁判,并不是因爲這件事,而是他覺得有這個必要。
“年輕人。”他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一定要坐牢!你需要明白自己在做什麽,需要把你的‘功夫’用到正确的地方。我不希望當你老了,你發現自己身處監獄之中,那樣你會有太多的遺憾。”
王揚沉默地沒有說話,這個判罰結果在他的意料之外,這意味着他馬上就要被拘去雷克島監獄關起來,而且理論上還要關上150天,奧斯卡、ncaa比賽,他一切原本的生活都會突然之間遠遠地離去……雖然他還是沒有後悔,但心裏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受,他該怎麽才能讓愛他的人依然開開心心的?
這時候,兩個身材魁梧的庭警拿着手铐地走了上來,其中的黑人男人說道:“先生,你現在可以摘除身上的貴重物品;或者交由雷克島監獄保管。”
“我會給你上訴的。”文森-格蘭特鼓勵地拍了拍王揚的肩膀,道:“忍耐一下,最快明天你就可以出來了。”
“ok,我沒事!”王揚站了起身,沒什麽貴重東西要摘除的,但……他轉過身望去後面的旁聽席,雙眼裏隻有那個叫傑西卡的女孩,他咧嘴地笑了起來,喊道:“甜心,别擔心我!照顧好自己!”說罷,他雙手不停地往她送着飛吻。頓時惹得另一邊影『迷』團裏的幾個女粉絲“啊啊”地尖叫了起來;肯特-馬蘭洛沉着臉地敲着錘子,道:“肅靜!肅靜!庭警,把犯人帶走吧。”
傑西卡努力地讓自己保持着堅強的微笑,默默地看着那邊的王揚被庭警扣上了手铐,然後挾持地走向犯人通道,她的心痛得像要失去知覺,快20歲以來,都沒有過這種滋味,就像是要失去他,失去最重要的人……見王揚快要走進通道,她忍不住地喊道:“揚,無論如何,我都愛你!”被兩個庭警按着的王揚紮住了腳步,回頭對她一笑,也喊道:“我也是!”
一等王揚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她就雙手捂着臉,通紅的眼眶裏,淚水難以抑止地湧了出來,竭力地壓抑着自己的哭聲,她的耳邊,隐隐約約地響起了一個熟悉的溫柔聲音:“也許你需要這個……”
另一邊的記者們都急忙地起身離開,一走出法庭,他們就争先恐後地拿出設置了無聲的手機打了起來:“聽着,神奇揚要即時坐牢!他現在被拘出去了,準備好,一定要拍到囚車的照片!”、“馬上在站上登出來,頭條!監禁150天,沒有緩刑保釋!快點,我們要第一時間得到他的囚犯照!”、“記着記着,他說‘這不是法律,是你一定要去做……’”、“别忘了寫上傑西卡,她哭了!就寫很傷心……”
王揚自然不知道外界的反應,離開法院後,他就被押上了州警接管的囚車,然後直接前往雷克島監獄。
雷克島監獄是紐約主要的監獄之一,占地413.17英畝,平均每天關押着1.4萬名犯人。來到這裏後,王揚登記後,拿到了自己的服刑号碼“18394”,然後交出了個人的物品,換上了淡藍『色』的囚服,按指紋和拍囚犯照;接着做了一個詳細的體驗之後,拿着監獄發放的入獄用品,在獄警的押送下,他來到了安娜米-克羅斯中心(amkc),這座牢房負責監禁成年男犯人。
他不會因爲是“最年輕的億萬富翁”、“最年輕的金球獎最佳導演提名人”,就可以得到什麽特殊待遇,特别是肯特-馬蘭洛的判決書上寫了“從嚴處理”,監獄方面把他按照普通犯人安排,要和另一名犯人住兩人牢房。
捧着衣服、牙刷漱口杯等物品,王揚一步一步地接近着自己的房間,兩邊牢房的囚犯都在起哄地喊着:“最佳導演!”、“好萊塢小子!”、“你女朋友真辣!”
王揚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告訴着自己不要發怒。他又突然想起,吳老頭的話應驗了:“你再這樣好勇鬥狠,遲早蹲大牢!别怪師傅不把殺招傳給你,我怕你會被槍斃!”他搖頭地一笑,自己那時候還笑嘻嘻地說:“哪有什麽槍斃,最多就上電椅啊!”
“這裏就是你的房間了,别***。”有些啤酒肚的白人獄警拉開了這間149号牢房的鐵門,他又似嘲笑地道:“但我想你們應該會很談得來。”說罷,他便敲着警棍地離去,大喊了一句:“都給我安靜點!你們這些蛀蟲!”
卡卡卡的聲音,牢房鐵門緩緩地自動拉上,王揚面無表情地看着,呆了一會才自嘲地笑了笑,回頭打量着這個有可能他需要待上150天的小房間。
雪白明亮的房間呈長方形,隻有不到9平方米大,右手靠牆邊擺着一張隻能容納一個半身位的上下鋪床,前面是一張固定的小桌椅;在門口旁邊是一個銀『色』不鏽鋼洗手槽,和一個馬桶;還有一個同樣穿着淡藍『色』犯服,胡子拉碴的白人男人坐在床邊。
“嗨,神奇揚……”那個人聲音沙啞地說了一句,對他伸出了手。王揚伸手和他握了握,問道:“嗨,你叫什麽名字?”他看着這個男人,忽然發現很眼熟,腦子裏瞬間閃現了幾個畫面,他不禁疑『惑』地問道:“小羅伯特-唐尼?”
這個男人滿臉好笑地哈笑了一聲,道:“真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我這個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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