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房間,王揚盤腿地坐在床上,聽着手機裏傑西卡講述他的原話,他大感有趣地笑道:“哈哈,真的?我有那麽說過?野鴨?不過有野鴨的話,那裏的确會更美麗……”突然,一陣強烈的嘔吐感湧了上來,他難受地忍着,道:“傑西卡,我的頭有些暈,噢,沒什麽事,隻是感覺它在不停地脹大,要變成無敵大頭了……哈,我先休息了,嗯,拜拜!”
一按了結束通話鍵,王揚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快步沖進衛生間裏面,旋即便響起了一陣陣幹嘔的聲音。 良久之後,他才微微喘着粗氣,步伐緩慢地走了出來。該死的!隻是喝了三杯酒而已,那個老闆明明說酒精度很低,爲什麽就成這樣子了?還是他天生不是喝酒的好材料?依稀地想着走出酒館後的那些記憶,王揚又不由得笑了起來,他要是掉入湖裏,那麽就成一隻野鴨了。
口幹舌燥之下,王揚倒了一杯溫水“咕咚咕咚”地飲盡,但是嘔吐感馬上又湧了上來,他幹嘔了一聲,又暈又痛的腦袋忽然像要爆炸一樣地劇痛,這讓他感到天旋地轉,不得不扶住牆邊,才沒有倒在地上。
天啊,怎麽會這麽難受……這就是“酗酒”的代價嗎?他無奈地一捂額頭,手上隻覺得非常的滾燙,他疑『惑』地皺了皺眉頭,自言自語地道:“什麽,我發燒了?”
每天風雨無阻的練拳和運動,這讓王揚的身體素質向來就很棒,他記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沒有生病了?一年,兩年,三年?但這個記錄看來要終結了。他翻了一下房間的抽屜,找到一支水銀體溫計将其夾在腋下,眩暈和嘔吐感讓他越來越難受,他坐在床邊用手機打給自己的家庭醫生,雖然他不怎麽生病,但爲了定期的身體檢查,還是雇請了一個家庭醫生。電話一接通,王揚就問道:“嘿,安迪,我想我發燒了;還有些感冒,我隔幾分鍾就打一次噴嚏;而且我很想嘔吐……”
“揚,這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具體的情況是怎麽回事?”手機傳出了安迪嚴肅的聲音。王揚很好笑地搖了搖頭,說道:“事實上是這樣的,今天早上的時候我喝了幾杯酒,然後我醉了,當我清醒過來,我發現自己睡在野外一個湖邊,下着雨,我的衣服濕透了,大概就是這樣弄得發燒吧?”
安迪驚訝地“噢天啊”了一聲,道:“揚,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這是非常危險的『自殺』行爲,醉酒後睡在戶外,就在湖邊,你想一下如果你滾入湖裏會怎麽樣?你沒命了。”王揚語氣尴尬地道:“我知道。”所以他才會和傑西卡說“我醒來就是在旅館的床上”,但他可不能欺騙醫生。他拿出體溫計看了一眼,道:“安迪,我現在體溫40度,我該吃什麽『藥』?”
“馬上去醫院,做詳細的血『液』檢查。”安迪沉聲地說道:“你很可能是普通的發燒感冒,嘔吐隻是因爲醉酒;但也有可能是其它病因,你在野外睡了一天,是洛杉矶嗎?哦,多倫多?我們都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帶病毒的昆蟲,雖然機率很小,但最嚴重可以是急『性』腦炎。别相信酒店的醫生,去醫院吧。”
急『性』腦炎!?王揚無語地皺起眉頭,不會那麽嚴重吧?當然,他不會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他點頭道:“好的,我這就去。”挂了手機,他微微聳了聳肩,抓起一件風衣,便出門前往附近的醫院。
臨近入夜時分,多倫多市區街道兩邊的建築都亮起了燈火,王揚靠在出租車的椅背上,昏昏沉沉地半閉着眼睛,沒有心思欣賞外面的街景,很久沒生病,結果一生病就難受得好像要死,這叫做積累嗎……這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動作緩慢地掏出來便接通,有氣無力地道:“你好。”
“揚……晚上好,唔,前幾天的電話……我很抱歉。”手機裏傳出的是瑞秋的聲音,她歎息道:“我太沒禮貌了,我……我是個白癡。”瑞秋?王揚眨了眨眼睛,打起精神道:“瑞秋,那沒什麽,我一點都沒有在意。”他甩了甩頭,另一隻手按着太陽『穴』,解釋道:“噢,我的意思是我沒有生氣,我不知道我那樣會給你帶來困擾,瑞秋,我不知道該說什麽。”說着,他突然打了個噴嚏,腦袋又是一陣發暈。
他怎麽了?瑞秋望着窗外的夜『色』,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他的聲音聽起來完全不像是他,死氣沉沉,沒有那股沖勁和活力。這時手機“阿嚏”一聲,瑞秋頓時明白了,心裏一緊,脫口問道:“你生病了?”便聽到他說道:“嗯,隻是小感冒而已。”忽然,她聽到一個陌生的男『性』聲音道:“到了,西乃山醫院。”
西乃山醫院?瑞秋不禁一怔,問道:“揚,你現在在多倫多?”那邊的王揚呵呵道:“沒有,我在洛杉矶。”瑞秋沉默了一下,心裏堵住一樣難受,她走了兩步,忍不住道:“揚,你記得我說過我媽媽是個護士嗎?她一直都想我當個醫生;還有西乃山醫院是這裏很出名的醫院。”
朝着醫院大門那邊走去,王揚尴尬地一笑,對手機道:“你聽到了?是的,我在多倫多,瑞秋,我……阿嚏!”他隻是不想大家感到尴尬而已。那邊的瑞秋擔心地問道:“你還好嗎?”王揚擦了擦鼻子,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放松,道:“我沒什麽事,隻是有一點點頭痛……”說着,強烈的嘔吐感讓他幹嘔了一下,他哈笑道:“還有一點點作嘔,沒什麽大不了。”
打噴嚏就算了,頭痛、作嘔,說話沒有一點力氣,這是小感冒嗎?瑞秋皺起了秀眉,大聲地問道:“你到底是怎麽了?”被她吼了一下,王揚感到更加暈了,腳步虛浮地走着,道:“我不知道,今天我喝醉了,大概是發燒和醉酒……瑞秋,先說到這裏好嗎?”他沒力氣說話了,天旋地轉的很難受……
瑞秋臉上的擔心又重了幾分,發燒,喝醉酒?這時候她又隐約聽到手機一個很粗的女『性』聲音:“先生,小心點!你需要幫助嗎?”接着,手機便響起嘟嘟聲,瑞秋皺着眉頭,用力地握着手機,突然轉身往房間外面快步奔去。
看着站在病房門口穿着藍『色』『毛』衣、牛仔褲的瑞秋,躺在病床上的王揚舉起左手,打招呼地笑道:“嗨,瑞秋。醫生說了,我隻是普通的發燒感冒,沒什麽大事,其實我覺得我已經退燒了。我之前就說了你不用跑一趟。”瑞秋看着他右手輸『液』,額頭敷着冰袋的樣子,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地走了進來,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王揚看了她一眼,她微笑的臉龐上淺『露』着兩個酒窩,很是甜美,他笑道:“你笑什麽?”瑞秋搖了搖頭,又微笑道:“現在的你,在我的認識中,這是最狼狽的樣子。”王揚哇了一聲,道:“那恭喜你了。”他望向床頭櫃的溫水瓶和空的水杯,道:“能不能幫我倒一杯水?”瑞秋起身倒好了一杯水,遞給他,說道:“抱歉,不是酒。”
“噢,我很感謝它不是。”王揚接過喝了一口,瑞秋把水杯放回櫃子上,看着他笑道:“那麽,可以說說你今天的故事麽?喝醉酒,把自己送進醫院?”王揚想起今天的事也不禁笑了起來,道:“我沒想到會這樣,那個酒館老闆很熱情……”接着,他把事情的經過笑說了出來,最後笑道:“我就在湖邊扔石頭,我記得最好的成績是飛了五下?還是兩下?我記不清楚了,我清醒過來就已經躺在旅館的床上了,有趣吧?”
“有趣?”瑞秋臉上的微笑消失不見,面無表情、聲音平靜地道:“揚,我敢肯定你的燒還沒有退,不然你不會這麽說。你就在湖邊睡着了,你還被今天的那場大雨淋到,所以你才會發燒,才會在這裏,我說得對嗎?”王揚怔了怔,點頭道:“是的,你說得對。爲什麽你會知道?”瑞秋淡淡地道:“因爲你說故事很喜歡說得很詳細,但從你離開湖邊到回到旅館,你隻說了一句話就結束;而且假如你說的是真話,你不會發燒。”
王揚聳了聳肩,笑道:“你是艾琳-艾德勒。”瑞秋搖頭道:“我沒本事打敗福爾摩斯,這隻是一個常識。還有一個常識,你知道嗎?”她不再壓抑自己的生氣,氣急地道:“那就是喝醉了不要四處『亂』跑,更加不要跑到湖邊!你差點沒命,揚,神奇揚,你差點沒命!你知道嗎!你在做什麽?你想很多人爲了你哭?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女朋友?你的影『迷』?和我?哭得像個小女孩?!”
“你想報紙頭條上寫着‘神奇揚醉酒失足,堕湖溺亡’,然後大家說‘噢他要是沒死,他會拍很多好電影、他會拿到奧斯卡最佳導演……但他死了,真可惜’。”瑞秋雙眼瞪着愣住的王揚,她一擺手,繼續快速地道:“什麽?你想看到這一切?你得到了!隻要你滾入湖裏面,成爲那隻野鴨!你就會從一隻什麽飛蛾,成爲一隻不會遊泳的、找死的野鴨!你怎麽能這麽不愛惜自己?!”
王揚的心髒噗通噗通地跳動着,如果他今天死了,爸爸媽媽、傑西卡、他的朋友……他看了看秀眉倒豎的瑞秋,還有她,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道:“對不起,瑞秋,我不知道,我那時候完全不知道自己醉了……我的錯,但不會有下一次,我保證,我不會成爲那隻野鴨的。”
瑞秋看着他,依然臉沉如水。王揚突然呲牙咧嘴地捂着腦袋,叫痛地道:“噢,我的頭,它要爆炸了……”瑞秋翻了翻白眼,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聲道:“活該!”王揚也笑了笑,接下來兩人卻都沉默了下來。過了一陣,瑞秋才輕輕地道:“我很抱歉,我不該對你那麽大喊,你現在是病人。”王揚笑道:“沒關系,我确定我的燒已經退了,隻剩這些鼻涕了。”說着,他吸了吸鼻子。
“你找到拍攝《朱諾》的地方了嗎,今天的小鎮?”瑞秋一邊問着,一邊從手袋裏掏出一張紙巾遞給他。王揚接過來擦着鼻子,回答道:“它很美麗,但不适合《朱諾》,那裏的房子太疏、樹木太矮……”
“我知道一個地方。”瑞秋微微一笑,描述地道:“街道的房子都是二層高,樹木是那些古老的大樹,每天路上都鋪滿了落葉,那裏還經常起霧;附近還有一間漂亮的小高中,你想要的那種。”王揚頓時高興地道:“真的?經常起霧嗎?我就是要拍些有霧的鏡頭!”這也是他選擇多倫多的原因之一,這裏可是霧都。瑞秋點頭道:“那是我知道的最好的地方了。”
王揚脫口而出地笑道:“你不是不知道嗎?”瑞秋一怔,随即深吸了一口氣,拖長聲音地道:“揚,你還想我怎麽樣?”王揚閉上了雙眼,皺着眉頭道:“瑞秋,我确定我的燒還沒有退。”瑞秋不禁莞爾一笑,看着那張在偷笑的臉龐,她雙眼裏閃過一抹決然,道:“揚,我喜歡你。”
該死的!王揚霍地睜開了眼睛,不知道說什麽好,道:“瑞秋……”瑞秋微笑地看着他,聳了聳肩道:“說出來舒服多了,我早就該說出來了,你『迷』住我了。”頓了頓,她又笑道:“我說這些不是我想做什麽,我隻是想要面對自己,你知道嗎?我試過和其他男孩約會,但是你總是跳出來,哈,把一切都破壞掉。我一直想如果我早點說‘我喜歡你?我愛你?’我們會在一起嗎?但我現在隻能做個備胎。”
王揚拿掉額頭的冰袋,撐起身雙眼看着她,認真地道:“瑞秋,我和傑西卡的感情很好,我們以後還要結婚、生孩子,組建家庭……”他搖了搖頭,道:“我們不可能的,你不需要這樣,别這樣!”
“我知道,所以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瑞秋站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毀了我的生活,我恨你!但是,謝謝。”說罷,她便轉身走去,走到門口時,回頭笑道:“晚安!”
看着她把門關上,王揚呼了一口氣,閉着眼睛倒在床上,他的頭真的要爆炸了!好朋友?他自嘲地一笑,喃喃地道:“瑞秋,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