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退伍後你想幹啥去?”身材瘦弱的周朝突然這樣問道。現在是飯點,對軍人來說這個時間并不長,尤其是他們這樣的特種兵。
健碩的東北大漢幾口咽下食物,肌肉都要把軍服撐爆了:“該幹啥幹啥呗,國家總不至于不管咱們。我說老周,你突然問這個幹啥?”
周朝猶豫一下,小聲說:“我聽說上面安排的工作都不咋地,養家糊口都難,這不是就問問嘛。”
老狼渾不在意地揮揮手:“不咋地就不咋地,大不了咱倆弄個小買賣幹着呗。咱倆是老鄉,回家幹點啥不行,底子在這擺着呢。诶,要不咱倆弄個保镖公司啥的?就咱這技術不是吹,保護個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周朝沉默,沒說話。
“我說老周,你是不是有啥好點子?平時就屬你點子最多,趕緊跟我說說。”
“你認,這國家咋樣兒?”周朝眼睛輕輕眯着,說道。
“挺好的啊,再說咱不就是保家衛國的兵嗎。”
“這樣啊……那咱還是回家當保镖吧,這個聽說掙得不少。”
忽然,外面傳來緊急集合的号聲。
老狼微微一愣:“咋回事,這咋這麽早就吹号了?離任務不是還有段時間嗎。”
“大概有啥緊急情況,走!”周朝那對小眼睛很好地掩飾了其中的光芒,拉着老狼直接沖出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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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處原始森林内。
“艹,這***咋回事兒!”老狼奔跑着,不時向身後回幾槍。他身邊是中彈的老鄉兒周朝,雖然經過簡易包紮,但對方竟然用的是達姆彈!萬幸打中的是胳膊,不然他絕對活不下來,隻是胳膊沒了。
“咱們中有内鬼。”周朝臉se蒼白地說。他們部隊這次執行的是機密剿匪任務,事先根沒走露出半點風聲。沒想到剛一進對方基地就挨了一頓定時炸彈,幾個戰友當場被炸成了肉末。随後就是毫不停息的追擊。似乎敵人總能找到這些特種兵的方位。
一個個戰友倒在敵人槍下,最後竟然隻剩了他們兩個。
“我知道***有内鬼,我想問的到底是誰?!”老狼急促地喘息。以他的體力即使負重越野十公裏也能做到絲毫不喘,此可見他到底跑了多久。
就在這時,一陣“嗡嗡”聲從天空傳來。
“艹,對步兵機炮!”他一把拉住周朝開始狂奔。打不打得中就聽天命了。
“這***是匪徒?匪徒能有武直?!”
“他們背後有境外勢力支持,肯定沒錯!”周朝踉跄着跑着,突然一把甩開對方的手,“你趕緊跑,帶着我就是個累贅!”
“我就沒放棄過戰友!”老狼強拉周朝向前跑去。
“對不住了……”
“砰”
一聲清脆地槍響。老狼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戰友”。對方上冒着袅袅青煙,自己胸口逐漸也滲出血迹。
“老周,你……”
“抱歉,我就是内鬼。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能告訴你——了錢。知道以前退役的老兵現在幹啥呢嗎?沒傷殘的還好說,至少有手有腳餓不死。傷殘的呢?連tm活都活不下去,媳婦兒都找不到!了國家出生入死十幾年。結果就***得個這結局!我不想也那樣。我想過點好生活,至少能娶個好媳婦兒。”
“咱們給國家賣命這麽多次,也該輪到國家給咱點回報了。咱好歹也混到個軍官,保護他們的間諜逃跑也能做到,不然連、這富貴都得不到。我想拉着你一起幹的,但你很明顯不想。沒辦法。老狼,你安心的去吧。你娘我會……”
沒等他說完,頭便爆成了一團血霧。敵人的武直絲毫沒留情。擺明是做好了殺人滅口的準備。
老狼無力地倒在地上,感覺體力在漸漸流失。最後一刻,他聽到了激烈的交火聲。
戰友?
隻會在你背後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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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軍來的很“及時”,正巧救下了老狼的命。可惜因這次行動出了個内鬼,他直接被上面審查隔離,事情弄清楚後以他“服役軍齡已到”送出了軍隊。沒錯,國家給他安了個某zheng fu門衛的職務,說是“物盡其用”。錢不多,剛好夠花,娶媳婦兒啥的想都别想,每天還要對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員卑躬屈膝地露着笑臉。
老狼在軍隊裏大小也是個軍官,而且各方面成績都很出se,誰對他擺過臉子?沒想到退役之後這事兒就颠倒,誰都能對他甩臉子,不爽的時候還要罵上兩句,連個官員的兒子都敢和他動手。他受不了這份鳥氣,幹脆揍了那魂淡一頓後辭掉工作準備當保镖去。
無奈這社會很奇怪,你有真才實學是不是,但我要資曆。沒資曆?你是玉皇大帝也沒個鳥用,掙得那點錢都不夠出去老闆常去的酒店吃頓飯,整天還要受更多臉se。
老狼是什麽人,他可是特種部隊裏的特種部隊,特種兵裏拔尖的那個人,這份閑氣愛向誰撒向誰撒,老子不侯了還不行!可是走入社會之後他才知道,自己隻會殺人,也隻學過殺人。
你敢在社會上殺人嗎?敢?好,進監獄蹲着吧。不敢?那學的東西更沒用,還不如去工地上賣苦力,好歹還能掙點錢,碰到好老闆不給你拖工資就得燒香拜佛了。
沒錯,他一個前特種兵,現在是工地上的民工。這社會講究一個關系,偏偏他家啥都沒有,更别什麽關系。老爹早死,老娘重病卧床,連醫藥費都是給親戚借的。
對,有醫保,那點醫保能幹啥?實話告訴你,大部分錢你還得自己出。誰讓你不是zheng fu官員呢。
随着老娘病情加重,他那點工資根入不敷出。能走的親戚都走遍了,每個人都是一種嘴臉——“诶呀。你怎麽不早點來呢,昨天還有來着。這不孩子上學,都花了嗎。對了,欠的錢啥時候還?最近手頭緊。孩子上學要用……”
就是這樣一幅嘴臉。
沒過多久,老娘病重,再加上交不起住院費,因此隻能回家療養。說的挺好聽,實際上就是回家等死。哪怕老狼再不願意。他也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老娘死在家裏,連買墓地的錢都不夠。最後還是老戰友們湊錢給他老娘火化了,就這樣。
他把老娘的骨灰灑向天空,眼淚就這麽流了下來。戰争沒讓他流淚,戰友死去他強忍着淚,老鄉兒背闆讓他以自己已經無淚可流,但事實證明,他還是有眼淚的。老爹生前跟他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所以他從小到大從未哭過一次。
今天,是可以哭一下的時候了吧?
事情還沒完,每天都有親戚上門“拜訪”,翻來覆去盡是那幾句話——“還錢,還錢”!有錢他會不還?他真想把錢砸在這些親戚臉上,可惜他沒錢。
他了老娘向電視台起過自己的經曆。希望能引起社會的注意。他是退伍老兵啊,真的國家流過汗、流過血的老兵啊!一個有功勳在身的退伍老兵。竟然連自己老娘都救不活,這難道不該引起社會注視嗎?
嘿。電視台沒理他。因他“底子不清”,這事兒就被壓下來了——說白了,還不是因當初揍過那高官的兒子一頓,人家這就又來報複了嗎?勞苦功高、血汗長城,不如高官一句話。
什麽要說“又”呢?很簡單,那個高官的兒子不管他做什麽工作都來找他的碴,過不了多久就得被單位開除。最後他隻能選擇當個民工,去那些高官兒子不想去的“垃圾地方”。
親人?
隻會在你傷口撒鹽。
國家?
用完你你就是個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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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是個大染缸,當初桀骜不馴的老狼慢慢地學會了妥協,學會了該如何在這社會上“生存”。不是生活,是生存,隻活着而活着,像一個行屍走肉那樣活着。
每天從工地上下班,他都要重溫一次周圍行人的白眼。車上、地鐵上、路上……誰讓他是個“臭民工”呢,渾身都是汗臭味,衣服也很久沒洗,那味道自然好不到哪兒去。與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一比,他就像個乞丐。
要是以前的老狼,他那海碗大的拳頭就直接上去了。可惜他不再是以前那個特種兵,他是個民工。社會磨去了他的棱角,也隐去了他的峥嵘。
于是,老狼變成了老狗。
他最大的樂趣就是一件事,喝酒。部隊裏他是兩斤白酒的量,現在他一杯就倒。酒沒讓他醉,是心想醉,醉了就什麽都能忘了,醉了就能回到部隊裏那段好時光,醉了就能再看到老娘的笑臉。
那時他還是那個叱咤風雲的老狼,那時他還是那個受人尊敬的特種兵。
同胞?
在他們眼裏,與自己審美觀不同的人就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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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嗎?
他這個國家、這個民族、那些用白眼蹬他、那些因小事就處處找他麻煩、那些眼中心中隻有錢的親戚……這些耗盡了人生中最好的時光,結果卻是狼變成狗。
恨嗎!
沒錯,恨,恨到了骨子裏,恨不得讓這一切都徹底消失,恨不得親手宰了他們!
恨,恨,恨!
恨能有什麽用,屁用沒有。他得努力掙錢還債,老戰友的家人們又來催債了。
如果有機會,他一定要親手擰斷那些魂淡的脖子,砸碎工頭的腦袋,就和以前一樣。
如果真有那個機會該多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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