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點點頭,道:“沒錯,就是她。上白澤的授課裏也講過吧?博麗巫女并非以‘血緣’作爲傳承的方式,而是使用一種更爲抽象的概念。隻要一個人被前代巫女冠以‘博麗靈夢’之名,那她就是下一任的博麗巫女。而且她們代代短命,能活過18歲的巫女就已經可以被稱爲‘好運’,最‘長壽’的那個也隻活到了24歲。”
她看向了遠處被漆黑原罪包裹着的“露米娅”,輕聲續道:“與我們這群‘長壽者’相比,博麗巫女的生命簡直短暫得就像朝生暮死的蚍蜉一樣。然而就是這樣一群不得長命之人,撐起了整個幻想鄉。”
“所以說,這和‘戰争巫女’有什麽關系?”楚原摸摸腦袋,面上表情極爲茫然。
愛麗絲看着面前的天使,認真地說道:“‘戰争巫女’并非最長壽的一位,事實上她死時隻有19歲。充斥了她短暫一生的,正是那場泛晶壁系大混戰。”
人偶師微微眯起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遠處的“露米娅”。
“在那個還不能執掌‘權能’與追溯‘根源’的時代,她卻憑借一雙手硬生生地撕碎了無數龍族和異種的大軍,就連你們天使都有一個主戰軍團全軍覆沒于她手中。所謂的‘戰争巫女’,說的可不是什麽‘帶來戰争的巫女’,而是‘一人即爲戰争’!”
“這個我也知道。”楚原不滿的打斷了愛麗絲,“說點我不知道的。”
“别打岔,我正要說最關鍵的地方。”愛麗絲也沒在意,隻是緊咬着嘴唇,“如果我腦中浮現出的記憶沒有差錯的話,始祖魔神露米娅是先代巫女唯一的摯友。爲了救下即将死于饑餓的露米娅,先代巫女那個笨蛋竟然讓對方把她給吃了。”
“所以說,現在出現的,就是先代巫女的……殘留執念?”楚原微微皺眉,她總覺得今天的愛麗絲似乎有哪裏不對。不僅總說些大家都知道的東西,還言不對題。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比往常更有……感情了?
“不。”愛麗絲搖搖頭,眼中閃爍着莫名的光,“那是一人即可威懾整個泛晶壁系,最強的‘博麗靈夢’。”
“也是……我們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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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什麽東西!”黑岩射手滿面震驚,完全沒想到自己竟會被敵人壓制住。
“我?”臉上覆着狐型假面的先代巫女微微偏了偏頭,輕佻地反問道,“我究竟是什麽呢?”
一段執念。
一個殘渣。
僅此而已。
“不管你是什麽……”黑岩射手掌中劍炮猛然上撩逼退了面前的巫女,接着面目猙獰的吼道,“今天都得死在這裏!”
“很有自信麽,小鬼。”先代巫女的假面上勾起一絲怪異的弧度,似是嘲諷,又似贊賞,“即使你的主人親自使用你,也不敢對我說這種話呢。”
“少廢話!”黑岩射手雙手握住劍柄,身上猛然騰起一股決絕之意。
然這決意卻不同于之前的人道殺劍,其中完全沒有那股“俠之大者,爲國爲民”的俠義之氣、也沒有刺客那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孤身赴宴之心。
這意志堂皇正大,仿佛九州之地盡在掌中,宛如執掌天下蒼生生死的帝皇。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恍惚間,黑岩射手似是變做了那位立于城頭的末代皇帝。
身後,是延綿了百年的錦繡江山。
面前,是要禍亂天下的萬千蠻夷!
“‘今朝事,唯死耳!’”
即爲君王,自當爲天下生——
爲天下,死!
這一劍,爲蒼生社稷!
“哦?王道殺劍?”先代巫女狐型假面下的眉頭輕輕挑了挑,揶揄似地道,“堂堂正正,皇威浩蕩,蕩盡天下有違王道之事。縱使身化枯骨,仍有社稷留存。啧,挺有看頭的麽,小鬼。”
黑岩射手心中不由浮現出一絲驚恐。
在這浩浩蕩蕩的一劍之前,那家夥竟然還有心情品頭論足?
她到底是什麽怪物!
“不過麽,你還是太嫩了點。”先代巫女搖了搖手指,輕笑着說道,“你的招式還是‘招式’,太過拘泥于形式了,所以就會像這樣……”
她身形未動,身周原罪之海泛起陣陣波瀾,化作了連綿不絕的群山。
下一刻,群山上亮起刺目烽火,也映亮了巫女臉上的假面。
“原罪·****【美人,給寡人笑個】”
烽火三千,千軍勤王。
戲盡諸侯,那又何妨?
什麽王道,什麽王者,統統皆可置之度外!
因爲,美人——
笑了。
“……被我破掉。”
下一刻,黑岩射手的劍突兀地頓在空中,再也不能移動半分。
王道殺劍,蕩然無存。
“該死的【哔——】!”黑岩射手下意識罵了句粗口,僵直剛過便立刻提劍禦敵。然而不知爲何,她腦海中突然泛出了别的念頭。
“赢了又有什麽意義?”
她晃了晃頭,想将這念頭甩出去。但幻念如同野草般頑強,不僅沒有好轉,反而多了更多“思考”。
“催化再多的惡魔,又有什麽用處?”
少女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那提劍的姿勢甚至稱不上防禦。
“就算拉着世界與我同歸于盡,又能怎樣?”
失去的已經失去,再也取不回來了。
“已經……什麽……都無所謂了……”
心防被突然襲擊徹底擊碎的黑岩射手徹底安靜下來,就連眼中的光澤都消失得一幹二淨。
先代巫女站在黑岩射手面前,狐型假面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原罪·懶惰【已經什麽都無所謂了】”
早在烽火尚未散去,原罪之海便掀起了新的波瀾。無形的浪潮洶湧而至,在黑岩射手解除僵直之前便已經徹底淹沒了她。論及戰鬥經驗方面,她還是太嫩了點。如果不是占着永恒能級淩駕萬物的便宜,她甚至都打不過拎着别人神槍的聖人曹瑾,遑論從死人堆裏走出來的“戰争巫女”。
“原罪呢,可不是自以爲築起心防就可以高枕無憂的東西哦。接下來麽……就是幫小靈夢解決這個棘手的敵人了吧。”
巫女小姐深吸口氣,握緊的右拳悍然打在敵人胸口。
下一刻,黑岩射手像是出現了故障的電視機似地晃動起來,已經合五爲一的軀體中竟然浮現出了其他四位少女的身影。
“以爲合體了我就沒有辦法麽?‘原罪’這東西啊,可是很有趣的。隻要找對了方式,别說是分開剛剛合一的你了,就算你的過去餘音、現在鳴動、未來可能,甚至已經‘諸界唯一’的概念,也會被輕松分開哦。畢竟,真正的淨罪生物根本不存在呢。”先代巫女拳上萦繞着凝實若水的原罪,不斷分割着敵人的存在性,“你的戰鬥經驗到底少到什麽程度啊,真是個笨蛋。”
可惜,先代巫女飄逸的黑發中突然浮現出點點金色,原本如臂指使的原罪也停滞了一瞬。雖然那點金色很快就再次被黑色覆蓋,變故還是發生了。
就是這麽短短的一瞬,黑岩射手便掙開了原罪的束縛,身軀再次凝實如一。
“……唉,就不能再多挺一下麽,露米娅。”
先代巫女向後一躍躲開了敵人惱羞成怒之下劈來的劍炮,忍不住歎息一聲。她早在戰鬥之初就已經想到了一切,安排好了一切,包括敵人會做出的反應。然而無論她生前再怎麽經驗豐富,也不能掌控場上的一切變數。
畢竟,現在的她也隻是個殘渣而已。
“【哔——】你個【哔——】!”黑岩射手憤怒地咆哮着,似是在掩飾自己被吊打的事實,“我要【哔——】了你!”
她手腕一轉,反持劍炮,然後一劍捅進了自己的胸口。
“‘你能燒死我,但你燒不死真理!’”
熊熊烈火自黑岩射手的傷口中迸射而出,眨眼間就化作了燎原烈火,急速向着四周蔓延而去。
我們生而有罪,但那并不能阻止我們追求真理!
這是勝過人倫、勝過欲望、勝過生死——
勝過自己的……終極追求!
“哦?真理之火?”先代巫女攪動身後的原罪之海,讓水與火激烈交鋒,“‘縱使身陷烈火,也要仰望真理’,其偉力甚至可以讓生物克服自身原罪,僅有的幾種可以規避原罪侵蝕的概念。嘿,竟然懂得這個,倒也是個有點小聰明的小鬼。”
“不過呢……小鬼終究隻是個小鬼。”先代巫女聳了聳肩,“依然沉浸在所謂的‘招式’之中,比無雙那家夥弱得不是一點半點啊。也罷,就讓我再給你們上一課。”
她對節節敗退的原罪之海視若不見,隻是單純的一手扶額。
“原罪·懶惰【講道理,今天的豬肉竟然又貴了1塊3毛,還讓不讓人活了】”
萬物的真實?
世界的真理?
那和一般人又有什麽關系?
對世上絕大多數人來說,所謂的科技進步、政權更替、戰亂死亡、天災瘟疫……隻要沒有親身經曆,那便僅是飯後的閑餘談資罷了。相比這些,他們更關注今天的肚子能不能填飽、明天的晚飯吃什麽、飯菜漲價對自己的影響、下個月的信用卡能不能還上……
無關政治,不談大義。
絕大多數人類,更關心迫在眉睫的“生存”。
你要追求你的真理,你就去追。但我們平凡人,擁有自己的生活!
“你,你究竟是什麽怪物!”黑岩射手無力地跪在地上,胸口依然在噴湧着無窮盡的火焰。隻是這火再也傷害不到衆人分毫,仿佛火焰與其他人處于兩個世界似地。
她根本無法想象對手到底有多強,畢竟她隻是類似于霜之哀歎那樣有自我人格的神名武器,覺醒時間甚至還沒到10分鍾。
“不管你是什麽,今天我絕對要殺了你!”黑岩射手眼中透着癫狂,掙紮着想要站起來,全不顧身上的傷勢,仿佛現在場上真正瘋了的人是她似地。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概念。”先代巫女輕輕落在黑岩射手面前,兩人的臉相隔隻有不到一寸的距離,“‘絕對會赢’、‘絕對會活下去’、‘絕對會成功’、‘絕對能改變現在的生活’……”
她緩緩擡起右手,原罪之海化作猙獰利爪,其内仿佛萦繞着無數生命絕望至極的哀嚎。
“明明成功的那個人該是我,可爲什麽卻是他獲得了世人的贊同!”
“明明他是個隻會讨好上司的混蛋,爲什麽被裁員的卻是我!”
“明明說過手術絕對會成功的,爲什麽我還是死了!”
“明明約定過要嫁給我,爲什麽最後卻成爲了别人的妻子!”
“爲什麽!”
“爲什麽!!”
“爲什麽!!!”
先代巫女張開手掌,按住了黑岩射手的胸口,輕輕地呢喃道:“因爲,‘絕對’隻是你我心中的‘傲慢’罷了。”
“原罪·傲慢【是時候,去死了】”
“不……”黑岩射手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想要說些什麽。可惜,她的話語隻吐出一個字,剩下的全都憋在了喉嚨裏。
因爲……她已經“被自己殺死”了。
“嗯——呼。”先代巫女直起身子,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接着順便用兩根手指夾住了虛空中突然劈向自己腦袋的劍炮,“這樣就算是解決了吧?”
她微微偏頭,狐型假面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我說啊,真當我不知道你們那點小貓膩麽?”先代巫女的聲音中夾雜着戲谑,随手将黑岩射手扔到了遠處,“你們那個拿着世界構建序列的主人躲在幕後放冷箭,想在關鍵時刻陰我一下……這些我早就知道了哦?”
巫女小姐看向五個害怕得雙腿都在微微顫抖的少女,仿佛在調戲她們似地繼續說道:“不過嘛,你們的主人腦子真心有點不好使。她第一次選擇幹擾露米娅,讓我不能順利的把你們分開,這個倒是人之常情。可她第二次那是什麽鬼,爲了阻止我把你們煉成殘渣,竟然直接把你們給分開了。”
說到這裏時,先代巫女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她難道就不知道麽,這會讓你們再次反轉?”
黑岩射手雙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武器,下意識問道:“你在說什麽?”
“雖然不知道你們的神名是什麽,但想必應該是截然相反的。”先代巫女摸着下巴,像是跟朋友聊天似地說道,“合五爲一是強化個體戰鬥力,分開則是強化對群體敵人的牽制,屬于即可單挑又能對軍的泛用型神名武器。也就是說,從分開到合體,是一次反轉;從合體到分開,又是一次反轉。”
巫女指着五個少女抖得跟篩子似地身體,繼續說道:“你們自己看看,之前消失的恐懼感是不是又回來了?不過按理來說,神名武器的反轉不應該會出現心理問題啊……可能你們的主人腦子被賽錢箱砸過,才會讓你們合五爲一的形态出現心理上對立性。”
“等等,反轉不是不可逆的嗎!”黑岩射手急切地問道。
“不可逆?”雖然看不到先代巫女的表情,但她的聲音中卻充滿了震驚,“誰告訴你們的?你們這種類型的神名武器要是不可逆,你們主人不得哭死啊!”
突然,她“啪”地拍了自己一巴掌,無奈地道:“我忘記你們的主人腦袋被賽錢箱砸過了。啧,用權限高到這種程度的世界構建序列修改别人的記憶,你們的主人到底是什麽鬼……”
突然,巫女小姐的身體抖了抖,原罪之海再次泛起波瀾。
“啊,時間已經不多了嗎……”先代巫女愣了愣,有些感概地自語道,“本來還想和小靈夢再聊聊天的……看來是沒機會了麽。”
終究,隻是一個……
殘渣罷了。
她再次看向五位少女,認真地說道:“既然你們的主人腦子出了毛病,那我暫時收留你們也沒什麽關系的,對吧?”
死亡主宰咽了口口水,死死地抓着黑岩射手的衣角,顫抖着小聲道:“麻陶,我們會被怎麽樣?”
沒等黑岩射手回話,先代巫女就說道:“不用擔心,隻是給你們找個落腳的地方。”
她一揚水袖,五顆陰陽寶玉便飛了出來。
“神玉【陰陽】”
先代巫女深吸口氣,五顆陰陽寶玉上綻放出璀璨光芒。
“博麗靈術奧義·夢想封印!”
終究……
隻是……
一個……
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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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這麽下去先代巫女的殘渣會被耗光的。”楚原雙手握拳,忍不住抽出了背後的聖槍,展翼便要沖上去。
但她最終還是沒能加入戰場,連前進一步都已極爲艱難。
永恒能級之間的戰鬥,縱使隻是餘波,也不是她可以逾越的。
然而就在此刻,金發的人偶師卻死死地咬着牙,頂着原罪的侵蝕一步步走向了戰場。哪怕永恒能級逸散的氣息幾乎撕裂了她的身體,讓她鮮血淋漓,那腳步也未曾停頓半分。
楚原大驚失色,驚叫道:“愛麗絲,别過去,你會死的!”
“别過去?!”愛麗絲猛地回過頭,眼中竟然泛着淚光,“你知道我們當初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答應那個笨蛋的嗎,你知道‘靈夢’對我們究竟有多重要嗎!”
“如果沒有她,紅美玲會被奈沙奈莎的領域‘死亡之翼’撕成碎肉,蕾米莉亞和芙蘭朵露會被永亡之主阿爾薩莉轉化成沒有人格的傀儡,伊吹萃香會被那群肉塊連皮帶骨一起吃掉,天魔大人會被永恒龍的禁衛軍團淹沒,古名地姐妹會被深淵惡魔的燃燒軍團焚成飛灰,四季映姬會被青銅龍的時光守護者碾成粉末,風見幽香會被泰坦們淨化,比那名居天子那群天人會被喰夢蜘蛛們當成養育後代的溫床,永遠亭那群永遠之民更會被天使的盟友、世界原本的兩儀式徹底殺死!”
“這些,你都不知道!”
楚原張了張嘴,最後什麽都沒能說出來。沒錯,愛麗絲說的東西她都不知道,就連曆史的記錄者上白澤慧音都不想再提起這些殘酷的過去。
“如果沒有‘戰争巫女’,我們的幻想鄉,我們的家——早就不複存在了!”
愛麗絲深吸口氣,強壓下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斬釘截鐵的說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允許‘靈夢’再離開我們一次。”
“無論,如何!”
人偶師猛地扯掉了手中古書上纏繞的鎖鏈,眼中透着決絕之色。
“如果我沒有資格,那就讓‘我’來吧!”
“【未完之書·人偶聖典——】!”
“【Al……】”
PS:本喵竟然特麽的被放出來了……(一臉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