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嗎?”我看了看外的天空,有些不确定地自語道。如果是平常的夜晚,我會打開子聽聽鄰居們的協奏曲,但今天不行。下雨是其一,最重要的原因卻是即将完成的實驗。
我關上了子,快步走到了實驗室。說是實驗室,其實也隻是個普通的房間,裏面擺着一些床啊引雷針啊縫合工具啊之類的東西,像卧室多過像實驗室——這兒本來就是用我卧室改裝的。
“所有工作都已經準備完成,接下來就是看自然的意志了……”我深吸口氣,調整好所有必需的儀器,最後将連着引雷針的鐵絲接到實驗對象的身上。
那是一具少女的身體,也是我的傑作。旁人絕對想象不到我的艱辛,用類人野獸的肉與骨奠定身體的根基,再用奇特生物的皮膚覆蓋其上,連接處還不能找到縫制的痕迹,不然怎麽能被稱爲傑作?
整整十年的辛勞才換來這麽一具最完美的作品,也是将“神”拉下神壇的新生命!
沒錯,我正在挑戰“神”的禁區——創造生命!
這是不知何時浮現于腦海的念頭,偶然的一次靈光乍現。也許很多人也和我有過一樣的想法,但他們沒有将之化爲現實。
我不一樣,我不僅創造出了與人類極爲相似的肉體。還要爲她賦予靈魂![
如果創造生命是“神”的領域,那當人類也創造出新生命時又會發生什麽?
哼,什麽也不會發生。
因爲這世上根本沒有“神”,隻有自然的意志!
我要向愚昧的同族證明這個道理,讓那些該上絞架的主教和牧師去他們該去的地方!
人類已經被“神”壓制了太久,是時候讓“神”離開了。
屬于我們人類的時代,終将來臨!
“轟隆隆——”
沉悶的雷聲打斷了我激蕩的思緒,也讓我緊張的手心冒汗。
“自然的意志。如果你也希望讓神遠離我們的世界,那就幫助我!”我縱聲高呼,聲嘶力竭。莫名的情緒支配着我,那也許是興奮,也有可能是恐懼。是成是敗在此一舉,我已經沒有第二份家産可供變賣來支撐實驗了。
“轟——”
一道刺眼的雷霆擊中了引雷針,也讓我不得不偏過頭。直視那光芒絕對會燒毀人類的眼球。這不是人類該接觸的力量。可我還是執拗地眯着眼,想去看清實驗的進程。
細密的電流順着引雷針向下流動,仿若攜帶者生命的律動。當它們發現少女的肉體時似乎歡呼了一下,接着統統鑽了進去。
我敢确定自己沒聽錯,那些雷電真的歡呼了!
雷電持續的時間并不長,據我估算大概隻有三秒。這麽短的時間真的能啓動這具肉體嗎?我真的能爲她賦予生命嗎?
“實驗……”我忐忑不安地走到少女身前,仔細地凝視着她那張精緻的臉。[
下一刻。少女的眼皮動了動,接着緩緩睜開。
“啊……啊?”
模糊不清的聲音從她的喉嚨裏發了出來,雪白的雙臂笨拙地想要抓住我的胳膊。我能看到她的眼睛,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依戀。
她,是将我當成了自己的父親嗎?
“實驗,成功了?”
我被難以置信地狂喜沖擊着,細細地端詳着對方鮮活的面容。
她不再是那具毫聲息的肉體,她的心髒在跳動,她的血液在流淌,她會呼吸。她會發出聲音,她甚至會用眼神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她,已是真正的生命!
“從今天起,你就叫艾達,艾達弗蘭肯斯坦!”
我興奮地将她舉了起來,逗得她咯咯直笑。弗蘭肯斯坦是我的姓氏,而我希望她如同名字一般“快樂”。
喜悅湧上了我的心靈,那是試驗成功的興奮。更是……
初爲人父的喜悅。
沒人能抵擋孩童那純真的眼神,我也不例外。
孤獨了這麽久,有個女兒……也很不錯,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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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天過去。我也變得蒼老起來。但我的女兒艾達卻沒有任何衰老的迹象,可能這是新生種族的特性之一?
管他呢,反正她是我的女兒。
一開始我曾想過帶着她去村鎮中宣揚自己的理論,可原本的興緻勃勃早已被擔憂所取代。我怕她會受到傷害,那些被愚弄的人甚至可以将辜的村婦當成女巫燒死來換取自己的幸福,更何況我的女兒?
還是安靜地在森林中繼續生活下去吧,這份幸福已經讓我滿足。
艾達是個很聽話的孩子,自從學會了語言後就再也沒像嬰兒般哭鬧過。我教她廚藝,教她養花,教她什麽是科學,教她我所知道的一切,哪怕這些東西隻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在這森林中用到。
我希望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教給她,可我是個笨拙的人,連話都沒辦法好好地跟自己女兒說出來。我隻會把書本丢給她,然後安靜地坐在她身邊看着。
偶爾我也會從她的眼神中看到寂寞,難道是因爲沒有同類嗎?
……也許就是這樣。
人類是一種群居性的生物,想必與人類極爲相似的艾達也一樣。在沒有她之前,我甚至會和森林裏的鳥說話來打發時間,真不知道時間再長點的話會發生什麽。
嗯,說不定我會失去語言。慢慢變得和野獸異。
人類的生命是有限的,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正越來越糟。但艾達不一樣,沒人知道她的生命會有多長。我死後她該怎麽辦?一個人孤獨的生活下去?
這不行,我要爲她創造一個家庭。
即使沒有我在,也可以幸福生活下去的家庭。
想到就做,因爲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來揮霍了。
那段時間的我總是不在家,收集原材料的過程是個充滿艱辛的路途。但每次回家看到艾達都會讓我奮發出活力,好像漸漸蒼老的身體也變得年輕起來。
終于。我用五年的時間重新創造了一副軀體。那是一個男性,可以與艾達繁衍出下一代的雄性個體。隻要他們在這森林裏安靜的生存下去,總有一天會創造出一個快樂的家庭,甚至是一個新的種族。
我的女兒,我的艾達,父親隻能爲你做這麽多了。
然而我的好運似乎已經全部耗盡,實驗在引雷的那一步就宣告失敗。
我是個笨拙的父親。連一句“愛你”也說不出口。
現在我就要死了,可我想的并不是死亡的恐怖,而是仍然在擔心着你。我沒能創造出你的同族,人類也不會接受與自己不同的你,但我仍然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生命是絢爛的,又是幸福的。
很抱歉,我這個失敗者沒能給你一個幸福的生活。所以你更該用餘生去尋找真正屬于自己的幸福。自然的意志既然借我之手賦予了你生命,那就肯定爲你準備了屬于自己的命運。
世上當有一人願像我一樣爲你遮風擋雨,世上當有一人願爲你披上親手縫制的婚紗,世上當有一人願與你攜手一生、兒孫滿堂。
不要爲我的死而悲傷,你當盡情地去尋找自己的幸福。當你安詳的合上雙眼時再來想想我這個父親吧,那才是對我最好的懷念。
别了,我的女兒。
别了,我的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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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想法吧?
考試沒考好,好希望帶着記憶回到考試之前光明正大的作弊;
不小心弄碎了父親心愛的眼鏡。好希望回到過去改變這一切;
和朋友吵架了,事後卻發現自己的做法是多麽的幼稚而可笑……
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想要扭轉的過去。
這些想法,我們都有過的吧?
假如把我們的世界描述成一條不斷由時間編織而成的線,不管是充滿歡笑的記憶,還是溢滿悲傷的回憶,亦或是痛徹心扉的悔恨,都僅僅隻是讓這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來組成這條線的一部分。那麽。可不可以稱其爲——
世界線?
世界線并不隻有一條,而是擁有着數條。每一個細小的選擇都能引申出一條嶄新的世界線,而這些線亦非絕對的平行。
那麽,讓我來假設一下。這個世界上有一個瘋狂的科學家。他妄圖以人類之身行使“神”的權力——創造生命。當然,在我們的世界裏,現在還隻能進行簡單的克隆,創造嶄新的生命依然隻有一男一女之間才能完成。
可是,也許真的有一個瘋狂的科學家,在一個雷雨之夜創造出了真實的生命呢?肉體中本就蘊含着根源的痕迹,而雷霆帶來了精魂之火的火種。當二者交織在一起時,一個新的生命便降生于世。
沒有人知道那個生命的存在,也沒有任何資料留存于世。有的,隻是毫真實性可言的謠傳。見到她的人視其爲怪物,而這個世界沒有怪物生存的餘地。
她的出生是個巧合,是世界線運轉時發生的一個小小偏差。那個雷雨之夜其實隻是個暴雨之夜,不會有任何雷電落下,更不會有雷電成爲某個少女啓動生命的原動力。瘋狂科學家的想法永遠隻會停留在想法的階段,絕不會有實際成果出現。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我,弗蘭肯斯坦,就是那個不應該存在的——
“怪物”。
我由瘋狂科學家縫造而成,原材料都是些随處可見的普通物品,構成身體的肉甚至連人肉都不是,雪白的皮膚也隻是某種生物的皮而已。我沒有父母,沒有姐妹,沒有親人,甚至連與我相同的生物都沒有。我的出生是個奇迹,一個法複制的殘酷奇迹。
我将創造了自己的瘋狂科學家當做父親來仰慕,可他卻不這麽看。在他眼裏,我隻是一個實驗的造物,就像正常的人類不會将自己制造出的物品當做孩子,他從未将因自己而誕生的我當做一個平等的生命。
理所當然地,我的仰慕被拒絕了。而瘋狂科學家呢?他想要複制奇迹,世界線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懲罰……
他,死了。
世界線的偏差賦予了我生命,卻沒有給予我其他任何的東西。
心中的父親死後,我也在寂寞與哀傷中死去,屍骨成爲了森林成長的養料。
如果……
如果那一天沒有那道雷電,那麽這些痛苦,都不會有的吧?
……
不,這隻是個悲傷的妄言!
生命的存在必然有自己的道理,沒有人的生命是毫理由的謊言!
如果因爲痛苦而否定相遇——
幸福,又該從何而來?
即使隻是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隻能握在手心的幸福,那也是自己真實存在過的證明!
怪物的人生……
“我”的人生——
還有意義!
ps:
(本喵就喜歡篡改世界名着,不服來咬本喵口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