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四個月前的塞浦路斯島争奪戰最終使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五世下定了和大唐結盟的決心,駐紮在島上的大食人使用了一種令人恐懼的弓箭,使拜占庭軍隊死傷慘重,一敗塗地,但僅僅十天後,大唐商隊抵達了拜占庭都城君士坦丁堡,他們同樣也帶來了一種大唐的特殊弓箭,大唐人叫做弩箭。
這種弩箭的強大威力使拜占庭皇帝意識到,大食人使用的是同一種武器,這種武器令他感到無比震撼,他的皇弟約瑟也極力贊頌安西的誠意,當大唐使臣裴瑜提出了雙方結盟、共同對付大食的建議時,君士坦丁五世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甚至親臨阿蒂爾城,願意與李慶安一叙,共同簽署雙方的同盟協議。
阿蒂爾城位于怛羅斯城的北面,是絲綢之路北分支線的必經之路,它原本是突厥人控制的一座小城,但由于其重要的地理位置,而逐漸被拜占庭帝國看中,随着阿拔斯王朝的崛起,拜占庭帝國爲了避免與東方的貿易受控于大食人,便在前年用三千匹安納托利亞戰馬從突厥人手中換回了這座城池,使它成爲拜占庭帝國的一塊飛地,拜占庭又将此城擴深擴大,将來,阿蒂爾城必将成爲拜占庭和大唐之間最重要的貿易中轉城。
六月,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五世抵達了阿蒂爾城,準備在這裏和安西節度使李慶安進行會晤,簽署大唐帝國和拜占庭帝國之間的軍事同盟協議,這裏需要說明一下,李慶安雖然隻是安西節度使,他早但在怛羅斯戰役爆發之前,便已從李隆基手中得到了全權處置對大食戰役的一切事宜,這項權力,李隆基始終沒有取消過,在李豫登位後,李慶安的這項權力得到了加強,他有權代表大唐帝國處置對西方各國的一切事務,不僅包括戰争,也包括文化、貿易、外交等所有國與國之間的事宜,也就是說他得到了李豫的全權委托書,隻是需要他事後向朝廷進行備案。
但對于君士坦丁五世,李慶安有沒有這項權力并不重要,重要是李慶安可以賣給他他所想要的東西,三千具硬弩,那一百名被派去做演示的唐軍士兵便成爲拜占庭士兵最好的教官,而且君士坦丁五世發現唐軍士兵佩戴的橫刀和他們身上的明光铠都是都是無以倫比的武器,橫刀可以和大馬士革彎刀抗衡,而明光铠更是貴族将軍夢寐以求的護身之物,有一名貴族軍官甚至用一萬金币從一名唐軍士兵手中買下了他穿的明光铠,這兩個寶貝都是拜占庭軍隊望塵莫及,這就是君士坦丁五世願意親自來阿蒂爾城的根本原因,李慶安有沒有權代表大唐确實是不重要,隻要李慶安能賣給他盔甲和橫刀。
“父親,我覺得你忽略了唐人的另一種兵器。”
陪同君士坦丁五世一同前來的愛倫尼公主舉起李慶安送她的弓箭道:“你忽略唐人的弓箭,我們的長弓體積龐大,射出的箭軟弱無力,而唐軍的弓比我們的長弓小一半,但勁力強大,能射出很遠,據我所知,突厥人的弓箭就是學自唐人,但是他們還是遠遠比不上唐弓,父親,我建議我們要大量購買唐弓,組織一支有殺傷力的騎弓隊。”
君士坦丁五世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身材魁梧,他長着一頭濃密的黑發,但他的黑發并沒有遺傳給兒女,他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長着一頭金發,他們繼承了母親的遺傳,他們母親是一名維京人貴族,已在多年前去世,君士坦丁五世給人印象深刻的不是他的頭發,而是他的眼睛,他有一對灰色的眼睛,眼睛裏時不時泛出一種殘酷的目光,放佛狼一般陰狠,令人膽顫心驚,但兇狠隻是針對敵人,他對女兒卻是十分疼愛,甚至是縱容且偏袒,當愛倫尼殺死未婚夫、那個倒黴的馬爾克王子後逃回了國,引起了兩國間極大的外交糾紛,可他非但沒有責怪女兒,反而一口咬定是馬爾克王子羞辱公主在先,是他咎由自取,一口回絕了馬爾克國提出的懲處愛倫尼的要求,險些引發兩國間的戰争。
現在女兒提出組建一支弓騎軍,這一點讓君士坦丁五世頗爲心動,拜占庭的弓都是單弓,一般弓體巨大,要超過人的身高,射箭時要一端插進泥土中,騎兵攜帶非常不便,因此拜占庭軍隊竟沒有弓騎兵隊,君士坦丁五世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奧妙,騎兵增添了遠程打擊能力,無疑是如虎添翼,他接過紅弓,愛倫尼遞上去一支箭,他搭上箭,雙膀較勁拉開,‘啪!’地一聲,一支箭筆直地射向空中,這種勁道和準頭都令君士坦丁五世啧啧稱贊,“果然是好弓,好!我答應你,再和李慶安談一談買弓之事。”
“不!我親自去和他談。”
愛倫尼嫣然一笑,臉上飛過一絲了绯紅,君士坦丁五世望着女兒眼中那充滿了期盼地目光,他忽然明白了一點什麽。
六月的怛羅斯城也是一年中最熱的季節,蒸籠一般的悶熱之氣流溢在怛羅斯谷地上空,人動一下都覺得汗流浃背,令人難以忍受,這天傍晚,怛羅斯城來了一支由一萬唐軍騎兵組成的隊伍,旌旗鋪天蓋地,号角嗚咽,這正是大唐安西節度使、趙王李慶安到了,約瑟作爲使者趕去碎葉,向他表達了拜占庭皇帝欲與他在阿蒂爾城會晤的願望,李慶安毫不猶豫便答應了,這是國與國之間的正式禮節,來不得半點戲谑,同時他告訴約瑟,他已得到大唐皇帝的授權,可以代表大唐皇帝陛下和拜占庭皇帝簽署任何協議。
“大将軍,這怛羅斯城好像和上次來有些不同了。”
說話的是約瑟,盡管天氣悶熱得要把人蒸熟,他卻依然穿得嚴嚴實實,一絲不苟,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他不時用手絹擦拭臉龐,但言語和舉止上依然不失禮儀。
怛羅斯之戰後,李慶安便下令擴建怛羅斯城,上次約瑟到來時已經快修建完成了,但正如新娘子的美要靠最後的化妝來定格一樣,當怛羅斯城最後收拾一新後,就完全變了樣,不說約瑟,連李慶安也忍不住驚歎起來。
怛羅斯城将是大唐連接拜占庭的第一城,将來會在對拜占庭貿易中起着舉足輕重的作用,不僅在于它的商業地理位置,它的戰略價值更是突出,怛羅斯城是碎葉北道的入口,同時也是南下石國的大門,扼守住了怛羅斯城,也就擋住了北方遊牧民族對河中地區的威脅。
原來的怛羅斯城隻是一座小城,隻能容納數千軍隊,新城卻擴大了三倍,不僅可以容納萬餘軍隊駐紮,同時也能生活數千戶居民,一條寬三丈的護城河繞城而過,城牆高大寬厚,高足有六丈,要雲梯才能登城,普通梯子已無法攀登,城牆是用巨大的青石砌成,整個城池在夕陽中顯得格外壯麗,吊橋高挂,城牆隐隐泛着一層青光。
李慶安興緻盎然,用馬鞭一指城池笑道:“怛羅斯城是剛剛修葺一新,将來這裏将成爲重要的貿易中轉城,和阿蒂爾城一起成爲草原上兩顆璀璨的貿易明珠。”
“那可有軍隊駐紮?”約瑟有些擔心地問道。
“怎麽會沒有軍隊呢?有我大唐六千駐兵,南方數十裏外的白水城有一萬石國軍隊,若阿蒂爾城遭遇危險,你們可來怛羅斯求救,或者我們建立烽火聯絡台,雙方保持緊密的聯系,這就是簽訂軍事盟約的好處。”李慶安笑道。
這時,怛羅斯城頭響起了一陣号角聲,數十名騎兵向這邊奔來,爲首大将正是安西軍的老将賀婁餘潤,他現在是怛羅斯兵馬使。
“參見大将軍!” 賀婁餘潤抱拳行禮道。
李慶安回禮笑道:“賀婁将軍辛苦了。”
“回禀大将軍,從怛羅斯一路北上皆平安無事,末将每天派斥候巡邏,沒有任何異常。”
李慶安看了看天色,夕陽如血,已經到了黃昏,便回頭令道:“傳令大軍就地紮營休息,明天一早再出發。”
大軍開始安營紮寨了,這時賀婁餘潤陪同李慶安進了怛羅斯城。
“大将軍,我們安西可是要打吐火羅了?”趁人不備,賀婁餘潤悄悄問道。
“你怎麽知道?”李慶安笑着看了他一眼。
“我覺得大将軍和拜占庭建立盟約,應該就是要對付大食,所以我猜測大将軍可能是要對吐火羅動手了。”
“嗯!多多少少有一點這個因素,不過打吐火羅一直是我的既定計劃,即使沒有和拜占庭結盟,我也一樣要打,和拜占庭結盟,就多了一分勝機。”
說到這,李慶安忽然想到了什麽,回頭賀婁餘潤笑道:“你爲什麽要問這件事?”
賀婁餘潤被李慶安看破了心事,便上前央求道:“大将軍,給我一個機會吧!在怛羅斯都快把我憋出病了。”
“可是你走了,怛羅斯城誰來鎮守?”
賀婁餘潤聽出李慶安口氣已經松了,連忙抓住機會道:“副将趙金鵬完成能獨擋一面,他可以代替我鎮守怛羅斯城。”
“這件事讓我考慮一下,若有需要,我自會調動你。”
兩人邊說邊走,很快便進了怛羅斯城,原來的老城隻有百戶民居,擴大後的新城,增加了近二千戶民居,成爲一座大城,二千民戶基本上都是駐軍的家眷,絕大部分都是漢民,他們在怛羅斯城周圍擁有大片土地,這裏土地肥沃異常,撒下種子,第二年就會獲得豐收,除了土地,大部分人都有副業,或從事貿易,或開客棧酒肆,這次安西商隊從拜占庭回來,城中的居民便大大賺了一票,僅賣茶水的小販都賺了十幾貫錢。
城中秩序井然,人來人往,各大店鋪裏擺滿了來自拜占庭的貨物,皮毛、金瓶、銀器、瑪瑙、等等各種精巧的手工藝品,酒肆、茶樓、客棧等等店鋪拔地而起,沒有陳舊和破敗,到處是一片朝氣蓬勃的景象。
這時幾名文官也趕來見禮,他們帶領李慶安在城内走了一圈,走到城門處,一名親兵奔來禀報,拜占庭皇帝的特使到了,就在軍營内等候,李慶安立刻返回了軍營。
特使已經在大帳等候他了,進了大帳,李慶安不由怔住了,他看到身材高挑的金發美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這麽快就不認識我了嗎?”
“原來是愛倫尼公主,你的約瑟叔叔告訴我,你這次不會來,所以你的出現讓我感到很驚訝。”
“驚訝?我讓你感到驚訝嗎?”
李慶安走了進來,注視着她道:“不是驚訝,而是驚喜。”
愛倫尼攏了攏金黃的頭發,懶洋洋笑道:“其實我本來不想來,但想着就這麽便宜了你,我又不甘心,所以我又來了,我要求你休了家裏那幾個,娶我做你的妻子。”
李慶安始終不知道愛倫尼曾對他的妻子們說過同樣的話,那件事他一直就被瞞住,所以當李慶安聽到這種說法時,不由驚訝之極,仿佛聽到一件荒誕不經之事。
“公主殿下,你是在開玩笑吧!”
愛倫尼搖了搖頭,異常嚴肅道:“我是基督徒,我不會和你開這種玩笑,我父親有這個意願,他希望通過我和你的聯姻,使我們兩國的合約更加牢固,所以我特地趕來,就是要你的一個明确的答複,如果你要爲兩國結盟而娶我爲妻的話,首先你要皈依基督,終身隻娶我一人爲妻,我會盡心做一個合格的妻子,不會因爲我是拜占庭公主而損害大唐的利益,李将軍,或許我父親會和你說起這件事,所以我要你先給我一個明确的答複,你會爲兩國結盟而娶我爲妻嗎?”
李慶安見她表情嚴肅,他便堅決地答複她道:“如果是爲兩國結盟,我可以娶你爲我的妻子,但是你要接受大唐的禮制,成爲我的王妃之一,我不可能爲你休掉我現在的任何一個妻子,更不會皈依基督,愛倫尼公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愛倫尼目光裏湧出一種莫名的傷感,其實她從一開始便明白,她和李慶安不會有什麽結果,李慶安不會爲她放棄家中的妻子,同樣,她也不會爲李慶安放棄自己的信仰。
她那晚去李慶安家裏,隻不過是爲了把她心中的一種愁悶情緒宣洩出來,事後也沒有告訴李慶安,便悄然離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我其實隻是說說罷了,我現在是拜占庭帝國的第二皇位繼承人,手中掌握有三個軍團,我怎麽可能爲嫁個你而放棄這些權力,我隻是想聽你親口拒絕我罷了。”
愛倫尼歎了口氣,臉上又慢慢露出了一種迷人的笑容,“李将軍,我們畢竟曾經有一份情,希望你能看在這份感情的面上,賣給我一萬把唐弓,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滿意的價錢。”
“那你開個價吧!”
李慶安笑着坐了下來,他在用笑容來掩飾内心的一絲失落,這個女人非常聰明,她知道這次會晤或許會談到政治聯姻問題,所以她提前趕來,明确地拒絕了他,用理智的分析來告訴他,她不可能爲了嫁給他而放棄皇位繼承的機會和指揮三支軍團的權力。
但愛倫尼的明确回絕讓李慶安也輕輕松了口氣,其實他自己也很清楚,娶她爲妻,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煩惱,巨大的文化差異和宗教信仰不同,使她很難和自己的家人和睦相處,他切不可因貪戀美色而自掘墳墓。
既然愛倫尼已經轉了話題,他也沒必要在那件事再糾結下來,李慶安端起茶杯笑道:“我既然連弩都賣給了你們,弓更不用說了,可以,我可以答應,關鍵是價格,二十枚金币一把,這是最低價格。”
一萬把弓箭就是二十萬金币,這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了,愛倫尼有些爲難,她繼承了兄長的三個軍團,這些裝備武器都是要她自己掏錢,盡管她同時也繼承了兄長的大筆财富,但二十萬金币還是太貴了,當然,她也明白,李慶安并沒有胡亂要價,在拜占庭,一把長弓的要價都是十五枚金币,而做一把唐弓至少需要兩年的時間,二十枚金币确實不貴,可如果她把二十萬金币都給了李慶安,那她手上真的就沒有什麽錢了。
“李将軍,我能不能分期付給你?我可以先付你十萬,甚至的十萬金币我分期付給你,你看能不能接受?”
“可以接受,但我需要你用一樣東西作爲抵押,如果你答應,我可以把付款期延長到三年,而且不收你一文錢的利息。”
愛倫尼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連忙道:“那你說,你要什麽做抵押?”
李慶安眯着眼打量着她雪白而豐滿的身體,淡淡一笑道:“用你來做抵押,我要你做我三年的情婦,你可以住在拜占庭,但當我派人把信送給你時,你必須趕到怛羅斯城,怎麽樣,就隻有這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