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第一抹霞光照在草原上,李慶安的隊伍又出發了,他騎在馬上跟着馬車緩緩而行,昨晚他幾乎一夜未睡,但依然精神抖擻,臉上毫無倦怠,馬車裏舞衣托着腮,顯得略有些慵懶坐在車窗前,目光溫柔地望着自己的愛郎,她已初作人婦,愛情的滋潤使她煥發出一種奪目的神采,加以她清麗絕倫的容貌,使俏麗的如詩如畫姐妹黯然失色,兩人目光不時相觸,莞爾一笑,千言萬語便在笑容中溶化。
“使君,荔非将軍來了。”
遠遠的,士兵高喊一聲,李慶安對舞衣笑了笑,催馬向隊伍前奔去,“李郎!”舞衣低低喊了一聲,李慶安勒住馬,回頭向她望去,舞衣嫣然一笑,輕輕擺了擺手,将車簾緩緩拉上了。
隊伍前方黃塵滾滾,天山軍兵馬使荔非守瑜率千餘士兵迎接而來,趙廷玉被殺後,西州軍進行了大換血,荔非守瑜出任兵馬使,副使由白孝德擔任,其餘所有校尉以上軍官皆換成了翰海軍人,通過荔非守瑜,李慶安将這支軍隊牢牢控制在手中,片刻,隊伍迎上來,荔非守瑜老遠便拱手笑道:“七郎,不是說下月才來西州麽?”
“我是出來走一走,帶家人散散心,并非正式視察。”
李慶安也好奇地問道:“這裏離天山軍頗遠,你怎麽會在此處?”
“我正好在這附近的軍營整理軍務,聽說你到來,便特來迎接使君去軍營視察。”
李慶安笑着捶了他肩頭一拳,“有你在西州,天山軍我很放心,我這次來,倒不是爲了軍務之事,”
“那七郎此行是”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爲了紅酒白疊。”
荔非守瑜一怔,随即大笑,“原來是爲了交河葡萄酒和高昌白疊布,正好了,前面蒲昌縣便盛産白疊布,也有葡萄酒,我帶七郎前去一觀,”
李慶安大喜,連忙問道:“可有緤田?”
“有!有!前方三十裏後,便可看見大片緤田。”
“大家跟上,加快速度。”
李慶安回頭一揮手,隊伍加快了速度,白疊布也就是今天的棉布,緤田就是棉田了,從魏晉時起,西州地區便開始種植從大食傳來的草棉,西州地區氣候炎熱,适合棉花生長,加之生長期較短,因此西州種植較爲普遍,所産白疊布也主要由胡商專門收購,運回波斯和大食地區,隻有零星白疊布銷往長安、洛陽等大都市,當然,草棉也在中原地區也偶有種植,隻不過都是大戶人家欣賞的花卉,因此它生長期較長,紡織較爲麻煩,還無法取代傳統的絲麻,一直到宋元以後才得以大規模推廣。
“七郎怎麽忽然對紅酒白疊感興趣了?”
“馬上有一萬軍戶要遷來北庭,我在想,全部靠種糧食似乎收入比較微薄,如果能增加一點副業,比如官府開辦工場,釀酒、織布、開礦、冶煉,招募軍戶子女入工場做工,給家裏增加收入,商人再把工場的酒和布匹運到内地去賣,這樣軍戶的收入增加,對穩定軍心也會很有好處,也能吸引更多的漢人來北庭。”
荔非守瑜點點頭笑道:“去年到揚州練兵,我去過幾個江都絲織大工場,都有三五百人,大部分是貧家的女孩兒,她們剿絲織錦,每天的收入也有三四十文,一個月也能掙到五六貫錢,聽說還有人能掙到十貫,這可比種糧食賺錢多了,不過我估計釀酒還行,織白疊布未必能賺錢,畢竟内地都是用絲麻。”
“物以稀爲貴嘛!去年我在東市的一家綢緞行裏見過白疊布,我們這裏賣四百文一端,可到了長安卻要賣到三貫錢一端,比普通的絲緞還貴,而且都是富貴人家才享用,如果我們大量運到長安去,就算兩貫錢一端,也是厚利,我再鼓動聖上和娘娘帶頭穿用,何愁它不盛行?再者,這白疊布可比麻布保暖多了,對我們北庭軍隊也極爲重要。”
兩人邊說邊走,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又走了幾十裏,草原似乎到了盡頭,開始進入農業區,一路上大片黃澄澄的麥田随處可見,還偶然可以看見一些固定的土坯房屋,西州氣候炎熱,能做到稻麥兩熟,因此在六月搶收麥子後還能再種一輪水稻,因此西州地區一直是北庭重要的糧産區之一,但漢人卻相應不多,大部分都是高昌土人,農業技術不高,農業産量不如漢人聚集的庭州,所以李慶安便準備将一萬軍戶主要安置在西州,逐漸把西州完全變爲農業區,而牧業則轉到庭州以北,或者轉到伊州。
中午時分,他們便遠遠看見了蒲昌縣縣城。
“七郎,看那邊,緤田!”荔非守瑜指着路邊一片田大喊。
李慶安順他手指望去,果然見路邊的一塊田地種滿了棉花,大約五畝,綠色的葉子郁郁蔥蔥,唐朝還沒有‘棉’字出現,當地人一直稱爲‘緤’,或者根據大食那邊的發音,稱爲白疊布,不過在大唐内地也有稱之爲‘綿’,李慶安心情異常激動,翻身下馬,向緤田奔去,幾十名士兵慌忙跟在後面。
這五畝緤田的主人是一對年邁的高昌老人,他們正在田裏忙碌,忽然見大群軍人向他們的田裏跑來,大呼小叫,都不由驚呆了。
片刻,男主人便被帶了過來,李慶安正在看一株植被,見主人過來,便站起身笑道:“可有去年留下的?”
老人會一點漢語,他見李慶安年輕,便以爲隻是個小軍官,便點頭笑道:“有的,請軍爺随我來。”
衆人跟他來到一座小院,小院十分簡陋,三間泥坯屋,圍牆也是泥土夯成,不到一人高,院門十分破舊,裂開大條縫隙,院子裏有一棵老胡柳,小院的另一邊搭滿了葡萄架,時值五月,嫩綠的葡萄枝蔓爬滿了藤架,小院裏十分陰涼舒适,老人連忙拿出十幾隻胡凳,招呼衆人坐下,又讓老伴倒了幾碗涼茶端來,舞衣和如詩如畫也進了小院,坐下葡萄架下休息,看得出她們也十分喜歡這葡萄架,聚在一起指着葡萄藤低聲議論着什麽。
李慶安也坐了下來,這時,老人捧出一堆緤花放在李慶安面前,“軍爺請看,這就是去年留下來的一點,其餘都織成白疊布賣掉了。”
李慶安拾起一個看了看,綿苞較小,倒像一隻蠶繭,不是後世看到的那種大朵棉花,纖維顯得略短,呈灰白色,這種棉花是最早從埃及傳到大食,再由大食傳到西域,是非洲棉,而後世看到的那種棉花确實産于美州的美州棉,雖然不是後世看到的那種棉花,但還是讓李慶安十分欣喜,他其實要的是棉花本身,倒不一定要棉布,他心裏清楚,白疊布隻能走高端路線,真正大面積在大唐推廣是不現實的,畢竟麻布直到數百年後都是難以取代,隻是到明朝朱元璋強行推廣,棉布才真正取代了麻布,富貴人家是用絲,貧苦人家則用更便宜的麻布,白疊布在北庭價格就不菲,再長途運到内地,要比麻布貴得多,如此,貧苦人家誰會用。
老人用手剝去裏面的籽,雖然他剝得很熟練,但看起來還是很費力,他笑道:“這東西就是剝籽麻煩,收獲後我每天都要剝到深夜,一百斤能得到六十斤實緤就不錯了。”
李慶安笑了笑又問道:“不知你家裏還沒有白疊布?”
“我自己織了一端,我去找找看。”
老人跑進屋去取布,這時,小院外一片嘈雜,一名士兵進來禀報道:“使君,蒲縣縣令求見。”
“讓他進來。”
腳步聲響起,外面匆匆走進來了五六名官員,蒲昌縣的縣令、縣丞、縣尉、主簿四大員都到了,蒲昌縣的縣令姓吳,庭州人,四十餘歲,顯得十分精明幹練,他在北庭春獵時曾帶縣中子弟去過金滿縣,故認識李慶安,他帶領衆人一齊施禮道:“參見使君!”
李慶安擺擺手笑道:“吳縣令不必客氣,我并非正式視察,不好意思,把你們驚擾了。”
“軍爺,我找到了。”
老人笑呵呵抱出了一捆百疊布,卻一眼看見了縣老爺,吓得他丢下白疊布便跪下:“草民拜見縣老爺。”
“老人家快快請起!”吳縣令連忙将他扶起來,在節度使面前居然跪拜自己,他感到幾分尴尬。
老人見李慶安還端坐在那裏,便急嚷道:“軍爺,這是我們縣老爺,你快起來,把位子讓給他坐。”
吳縣令一怔,不由苦笑一聲道:“老人家,這位是我們北庭節度使,你不知道麽?”
老人呆住了,在他眼裏,北庭節度使就是皇帝,這個年輕的軍爺居然是北庭皇帝,他‘撲通!’跪下,砰砰磕頭認罪,“大老爺,我眼睛瞎了,你大人大量,饒了我吧!”
李慶安瞪了吳縣令一眼,他連忙扶起老人安撫道:“老丈待我很好啊!給我凳子坐,還給我倒茶,我很感激。”
老人戰戰兢兢站起身,“多謝大老爺,這是白疊布。”
他慌忙要拾起白疊布,卻因爲太緊張,險些摔倒,旁邊親兵連忙接過布,放在桌上,白疊布有一端,一端是五丈,主要用于丈量布,而一匹是四丈,卻是用來丈量絹,李慶安讓兩名士兵慢慢将布展開來,舞衣和如詩如畫也好奇地圍了上來,“李郎,這是什麽布?”舞衣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布。
如畫卻見過,笑道:“舞衣姐,這是白疊布,比麻布稍好一點,卻貴得多。”
李慶安仔細看了看,也不由有些失望,這幅白疊布織得相當粗糙,還比不上後世的粗棉布,真像如畫所言,隻比麻布稍好一點,他笑了笑道:“我從前在大食也見過白疊布,他們那裏織得很細,不過這布雖然粗了一點,但很保暖。”
舞衣天生對白色的東西情有獨鍾,她拉了一下李慶安,低聲對他道:“李郎,這布我喜歡,買下來給我,好嗎?”
李慶安點點頭,對老人笑道:“老丈,這布就賣給我吧!”
老人吓得他連忙擺手,“大老爺想要就拿去,可不敢收錢。”
李慶安見老人家裏十分貧苦,便對親兵道:“留下十貫錢!”
他又對吳縣令道:“現在去蒲昌縣看看。”
說完,帶着舞衣她們便走出了院子,一行人從田間小路走上了大道,老兩口趕出來,擁在院牆旁,呆呆地望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走遠。
蒲昌縣位于西州盆地的最東面,是去安西的必經之路,縣城不大,但十分繁榮,到處都可以看來牽着駱駝往來的商人,縣裏隻有一條大街,街上以客棧、酒肆等吃飯歇腳的店最爲密集,最顯眼便是幾家胡人開的妓院,每家妓院門口都站着十幾名妖豔肥壯的胡女,擠在門口莺聲燕語地召客,見到單身男人,她們便迎上去把裙一掀,露出光溜溜的下身,将男人勾引進院中,十幾名放假的士兵結伴走來,胡妓們一湧而上,連哄帶拉,将士兵們拉進了妓院。
大隊士兵都駐紮在城外,李慶安隻帶着一百多名親兵進了城,他一路打量着城中的商貿,這次考察西州,蒲昌縣也是其中一站,他回頭對吳縣令笑問道:“馬氏三兄弟的工場在哪裏?”
吳縣令十分驚訝,節度使居然知道馬氏三兄弟的工場,他連忙道:“就在城西,走過去最大的一間店鋪就是。”
蒲昌縣的經濟在西州五縣中排在後面,但這裏也藏龍卧虎,整個北庭乃至安西最大的一家紡織工場便在蒲昌縣,爲馬氏三兄弟所開,擁有兩百張織機,四百名工人,主要是織綢緞和織白疊布,産品全部銷往嶺西。
馬氏工場緊靠西門,城門外一條大道便是通向安西,用今天的話說,馬氏工場便是一場專門出口的外向型工場,有兩百張織機,在大唐,這樣的工場還有不少,比如定州何明遠,家有绫機五百張,募工一千人,就是針對北方胡人的出口工場,産品全部銷往境外。
正是由于蒲昌縣優越的地理位置,才會出現馬氏工場這樣的家族大企業,很快,李慶安便在吳縣令的帶領下,找到了這家北庭第一工場。
和傳統的工場一樣,馬氏工場也是實行前店後坊,門很小,進去後便是一處寬大的廳堂,現在已是黃昏時分,廳堂裏冷冷清清,沒有貨,隻有一座長長的櫃台,可以想象白天櫃台前商人洶湧的景象,可現在,隻有一個夥計坐在櫃台後打瞌睡。
“有人嗎?”
吳縣令在櫃台上重重一敲,夥計吓得跳了起來,“有!有!客人要買什麽?”
當他看清來人居然是縣令,吓得立刻結巴起來,“縣、縣老爺稍候,我去找東主來。”
他一溜煙向後面跑去,吳縣令苦笑一聲,對李慶安道:“使君,這馬氏工場是開元二年,由本縣的大商人馬德裕建立,剛開始隻有織機二十張,開元二十三年,他的三個兒子接手工場後,一步步做大,現在有織機兩百張,蒲昌縣和高昌縣的綢緞紡織都被他們獨占了。”
李慶安沉吟一下,問道:“蒲昌縣除了這一家工場,還有别的工場嗎?”
“還有幾家釀酒的作坊,最多雇工人十幾人,像他們這樣雇工人四百人的,絕無僅有。”
正說着,大堂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來,老遠便拱手笑道:“吳縣令怎麽有時間光臨小店?”
“這是三兄弟的大哥馬靈風,負責賣貨和對外打交道,老二是管工場,老三收原料,分工很明确。”
吳縣令拱手回了個禮,又給他介紹李慶安道:“馬東主,這位便是我們北庭節度使李使君,專程來看你們工場。”
馬東主大吃一驚,慌忙上前,對李慶安一躬到地,“小民馬淩風,參見李使君。”
西域不同于内地,商人的地位頗高,尤其像馬家這種家資巨萬的大商人更是廣受人景仰,李慶安是在翻閱北庭商貿材料時得知馬氏紡織工場,兩代人經過三十年的創業,便發展成爲安西第一大工場,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就是北庭的資本主義萌芽了。
李慶安拱手還禮笑道:“馬東主不必客氣,我也是久仰馬氏工場,所以特地從庭州過來,看一看咱們北庭最大的工場。”
馬東主有點受寵若驚,這話從縣令口中說出來,他不會放在心上,從西州都督口中說出來,他則會有點感動,可是從北庭最高軍政長官的口中說出,那意義就非同一般了。
他慌忙推開門,請道:“使君請随我來,我帶使君去參觀。”
一行人走進後院,便聽見一片‘咔嚓!咔嚓!’的機杼聲傳來,從大門看,馬氏工場不是很顯眼,但占地卻非常深廣,工場是由兩排長長地平房貫通後組成,兩百張绫機就放在兩排房屋中,現在正是旺季,幾乎所有的織機在運行,數百人擠滿了屋子,絕大部分都是年輕的小娘,在屋子一角,擺放着幾十架手搖紡車,這便是用來織白疊布的工具,隻有三十餘人。
馬東主給李慶安介紹道:“使君,現在是白疊布淡季,等十月份以後,很多胡商都會來買布,到時大家會忙得不可開交。”
這時,走來一名中年人,和馬東主長得頗像,但口舌卻很笨拙,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這是我二弟,馬嘯風,負責工場,手很巧,這些織機壞了都是由他修理。”
李慶安見白疊布開工雖然不足,但空氣中還是漂浮着不少細細的絨毛,可想而知,如果所有紡車一齊開動,房間裏的空氣是如何糟糕。
這時,吳縣令的鼻腔裏吸進了細毛,一連打了五六個噴嚏,馬東主連忙道:“吳縣令,真是抱歉!”
李慶安微微一笑,對二東主道:“我教你一個簡單的辦法。”
他從旁邊的織機上拾起一塊白疊布,疊了幾疊,蒙在口鼻上,笑道:“最好用五層紗布,四邊細細縫好,兩邊穿上細繩子,挂在耳朵上,這樣就不會呼吸進細毛了。”
二東主馬嘯風雖然不善交際,但技術上的事情卻是一點便透,他立刻便明白了,不由大喜道:“這是個好辦法,哎!我以前怎麽就沒想到呢?”
李慶安見他反應敏捷,倒也喜歡,便對他們兄弟笑道:“有沒有考慮過把工場擴大?”
馬氏兄弟對望一眼,馬淩風苦笑一聲道:“當然想,綢緞、白疊布、麻布還有毛毯,我們都想做,其實我們給的工錢也不低,就是西州漢人太少,胡人又不願意來做工,我們實在招募不到那麽多工人,我們想去庭州再開一家工場,紡織地毯,賣到中原去。”
“不用去庭州開工場。”
李慶安笑道:“我不妨透露一個消息給你們,朝廷即将遷一萬軍戶來北庭,我準備将大部分人安置在西州,屆時你們可以擴大工場,不過我給你們提過建議。”
兄弟二人大喜,連忙道:“使君請說。”
“白疊布暫時就不要賣給胡商了,今年北庭軍方全部買下,你們給我做一件東西,我給你們留個圖樣,如果你們做得好的話,我會向你們訂三萬套。”
說着,他接過紙筆,仔細地畫了一隻後世的睡袋,标上尺寸,交給他們兄弟笑道:“這叫做睡袋,用白疊布做面子,裏面填充羊毛和羊絨,你們先給我做十隻樣品,若做得好,我不僅讓你們做三萬套,而且以後軍毯和軍服我也會交給你們。”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奔跑聲,兩名親兵沖進來大聲道:“使君,聖旨到了!”
李慶安一怔,快步走出了工場,隻見大門口站着幾名從長安來的宣旨官,爲首官員看見李慶安,立刻舉起一卷聖旨高聲道:“聖旨到,李慶安接旨!”
李慶安跪了下來,宣旨官展開聖旨高聲道:“北庭節度副使李慶安,安撫北庭、開拓疆域有功,特加封爲北庭節度使,兼西州都督,賜以旌節,欽此!”
“臣李慶安謝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