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月抱着異人的手,忍不住微微發顫,冰涼的淚水不知何時從眼眶滑落,混在雨水中,不知落向了何方。巫月胡亂抹了把臉,将輕功運到極緻,朝黑衣人的方向趕去,心中不停默念,老天爺,你一定要保佑他。
異人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古怪的夢,他一個人在黑暗的寒潭裏,遊了好久好久,都沒有到達彼岸。身體又累又餓,體溫更是因爲長時間在寒潭裏泡着,比尋常低了不少,極度疲乏中,異人真想就這麽放棄,沉入寒潭算了。
前方忽然閃過一道白光,給了異人無限希望,冰冷的身體在白光的照耀下,似乎沒那麽難受了,不僅如此還很溫暖,很舒服,異人急忙揮動手臂,朝前方遊去。
身後的黑暗中,一道悲戚的女聲,忽然喊住了他。那個聲音很熟悉,隻是他的腦袋,一想起來就覺得很痛很痛,搖搖頭,異人堅定地朝白光遊去。
與此同時,現實中的異人,呼吸清淺到幾乎沒有。
巫月心痛的無法抑制,“啊”的大喊一聲,驚起樹林裏躲雨的飛禽無數。
異人就快遊到彼岸,忽然聽到一聲讓人心痛的呼喊,混沌的思緒變得清明,月姐姐,是月姐姐在喊他,他要回去,異人急忙轉身,朝黑暗的那邊遊去。
冰冷的寒潭底下,忽然産生可怕的漩渦,異人拼命掙紮,卻被無法控制的漩渦,帶去了更深處。
待他再次睜開眼,就看到巫月微紅的眼睛,以及嘴角無法抑制的笑容。
異人伸出手,将巫月兩邊掉落的碎發别至耳後,有氣無力的笑道:“月姐姐,能再看你一眼真好。”然後就墜入了無盡黑暗。
巫月将異人摟的更緊些,一個猛沖,出了樹林。
大雨中一個青衣男子站在雨中,焦急的喊着小銘,一遍又一遍。男子身後黑衣管家,随着男子的動作,不停變換方向爲他撐傘,即使如此男子的衣衫,還是被打濕了不少,青衣變成了墨綠色。
巫月看着男子,與百裏信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吊着的心放了下來。幾步沖到百裏信面前,一臉焦急的說道:“您是百裏家大公子百裏信吧,勞煩您救救異人公子,他受了重傷。”
百裏信沖巫月禮貌的點點頭,朝後望去,就在這時百裏銘和巫雷出了樹林,正朝這裏趕來。百裏信盯着百裏銘看了半天,确定他無事,安心了不少。
一改之前的焦躁不安,百裏信泰然的指着身後的管家,對巫月說道:“這是福叔,你們跟着他,坐這輛馬車先去别院,别院常年住有大夫,可以醫治公子。我和小銘略作安排,稍後就到。”
巫月道了聲謝,急忙上了其中一輛馬車,巫雷和福叔坐在了馬車外延,隻聽駕的一聲低喚,兩匹駿馬就驅車跑遠了。
在車裏蜷腿坐好,巫月将異人扶着趴在自己腿上,手中的劍割開了,異人後背的衣衫,想要幫他處理一下傷口。這才發現異人後背上的箭另有玄機,箭尖射穿人皮肉,便會自動張開無數小勾子,勾住内裏的肌肉,傷口無法愈合血流不止。
而箭矢也無法直接拔出,得用特别薄的匕首,一點一點劃開皮肉取出,馬車上沒有麻沸散、金瘡藥,根本沒法動手,不然必定血流不止。巫月隻能幫異人按住傷口,阻止傷口流血過多,昏迷甚至休克。
就在巫月幫異人查看傷勢的功夫,異人之前的冰涼的身體,因爲沒有雨的水侵襲,一下變得滾燙起來,嘴裏呓語的喃喃道:“母妃,我一點都不冷,棉衣給你……給你穿吧。”
巫月曉得異人定時發燒燒糊塗,因爲渾身發冷,想到他和夏姬娘娘在冷宮的日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巫月将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給異人披上了,異人本身睡得極不安穩,卻因巫月的撫摸,高高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百裏銘見巫月離開,心理蒙上一層失落,轉身沖着百裏信谄媚一笑,催促道:“哥,我們也快上路吧。”
百裏信将沒理百裏銘,撐着傘指揮黑衣人,遮蓋痕迹,待一切安排妥當,這才上馬車。
百裏銘尴尬的摸摸鼻子,随着兄長上了馬車,剛一上馬車迎面就是一堆暗器,哦不,是一堆幹衣服,蒙住了他的腦袋。
百裏信從馬車内的案幾上到了杯熱茶飲下,用眼角瞄了眼百裏銘,沒好氣的說道:“還不換上幹衣,是要我幫你穿嗎。”
百裏銘白皙的臉龐一紅,急忙擺手:“不……不用了。”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百裏信轉身,百裏銘幹咳一聲掩飾尴尬道:“兄長,我要更衣你能不能轉過去一下。”
百裏信這回連眼角,都懶得給百裏銘,背過身飲茶,百裏銘急忙更衣,濕衣裳穿在身上可真難受。
換好衣裳,百裏銘忽然想到,她可換了幹衣,本想問百裏信,又怕被說,隻得暗自擔憂。
等百裏銘換好衣服,百裏信張嘴就開始數落百裏銘:“小弟,你可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父母不讓你去趙國,就是怕你路上出現意外。可你居然陽奉陰違,如今要不是我來,你可能就遭到不測,若真是如此,你可對得起父母養育之恩。你真是……(此後省略一萬字)”
百裏銘對于百裏信的數落,那是萬分愧疚,不住點頭,他愧對老父老母啊。隻是任百裏銘多麽深刻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但是經過這一日的疲于奔命,身體和精神極度疲乏的狀态下,此時百裏信的數落,聽上去就像是催眠曲。
百裏銘點着點着頭,終于熬不住,兩眼一閉睡了睡了過去。
百裏信講了大約一個時辰,而百裏銘也點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腦袋,對此百裏信很是滿意,如此看來,百裏銘是聽從他的意見,和他回家了,于是歡天喜地的總結陳詞:“那小銘你今晚休息一晚,明日和我回家吧。”
百裏銘迷迷糊糊聽人說要回家,一下站了起來,大喊:“不行。”話音剛落,頭就撞在馬車頂,發出碰的一聲巨響。
男人高大的身影立馬蜷縮起來,雙手捂着頭上的包,哎呦哎呦叫的不停。百裏信本還想,好好數落百裏銘一頓,見百裏銘這個模樣,話一時間哽在了喉嚨。
他雖然時常因爲父親的過度偏愛而吃醋,可私心裏也是極疼愛這個弟弟的。見百裏銘這個樣子,哪還罵的出口,急忙上前幫百裏銘查看傷口,腦袋後面似乎起了很大一個包,不過到無礙。
百裏銘見百裏信不生自己氣了,暗自舒了口氣,兄長終于不罵人了,真是唠叨死他了。
見百裏銘如釋重負的模樣,百裏信不高興了,他這般浪費口舌是爲了誰,他居然還敢嫌棄,壞心的狠狠按上了百裏銘的傷處。馬車内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一直傳出去好遠好遠。
另一邊巫月總算到了,百裏家别院,别院内裏有文人的清幽别緻,也有北方獨有的豪邁大氣。隻是巫月無心細看,她現在滿心擔憂異人的傷勢。
跟着福叔急匆匆的朝後院走去,最後進了一個叫翠竹軒的院子,翠竹軒内種滿青竹,一股竹子特有的清香撲鼻而來,巫月慌亂的心頓時鎮定下來。
将異人安置在床上,便對福叔吩咐道:“福叔,麻煩您幫我找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最好還能弄些麻沸散、金瘡藥,繃帶和熱水我也需要,謝謝您了。”
福叔聽巫月如是說,明白巫月打算自己給異人治傷,心裏不禁有些忐忑。這異人雖然是質子,雖然不受寵,但到底是皇孫,萬一治不好麻煩可就大了,這姑娘醫術行嗎,他要不要把府醫叫來。
巫月和福叔交代完,就徑自坐在了異人身邊幫他把脈,眉頭時而緊皺,時而松開。
好一會兒,巫月似乎确定了什麽,從懷裏掏出一個雕刻着花鳥的木盒,裏面裝着巫月施醫的金針。巫月将銀針依次排開,在異人後背紮了幾針,傷口居然不怎麽流血了,異人慘白的臉色也漸漸有了一些血色。
福伯見此安心了,看來這姑娘醫術不錯,他還是盡快将要用的東西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