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月伸出手指,雪白的小鳥,就乖巧的站在了,她白皙的手指上。好有靈性的小鳥,巫月心生歡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鳥的頭,小鳥叽叽叫了兩聲,很是開心的模樣,巫月不覺彎唇淺笑。
異人聽到鳥叫,擡頭就看到巫月醒來了,興奮地喊道:“姐姐,你醒了,快下來吃些東西吧。”
巫月昨日想事情想到很晚,淩晨十分,神思恍惚間睡着了,沒想到一睡睡到大天亮,若非這隻鳥鬧她,她可能還能再睡下去。搖搖頭,巫月一揚手,白色的小鳥就飛出了窗外。
一個旋身從房梁山跳了下來,巫月洗漱了一番,坐在異人身邊吃東西。
異人拿了一個餅,咬了一口就不吃了,單手撐着下巴,微胖的臉盤皺成了包子狀,一臉苦惱的模樣。
巫月用手指戳了戳,異人肉感良好的臉頰,笑問:“什麽事居然難住了,我們公子異人啊。”
異人操着變聲期的公鴨嗓,很是擔心的開口問道:“姐姐,這才第一夜,我們住的驿站就着火了,之後能安全去趙國嗎。”
巫月拍拍胸脯,信心十足的答道:“當然,有我保護你,你哪裏都去得,所以快吃飯吧。”雖是如是說,巫月心裏卻忍不住爲異人心酸,别的公子還在享受父母關懷,安心讀書的年紀,他卻要爲自己的未來擔驚受怕,真讓人心疼啊。
聽到巫月的保證,異人晶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笑的點頭:“姐姐,我信你。”姐姐說什麽貌似都會應驗,他信她。
三人用罷飯,便有護衛敲門,催促他們離開,巫月幫異人整理了下褶皺的衣領,這才牽着他出門。
今日天公不作美,黑漆漆的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雨,趙勝穿着白色的鬥篷,骨節分明的手裏,撐着一把油紙傘,站在雨裏毫無焦距的看着遠方,整個人說不出的落寞。
巫月看着趙勝忍不住低歎,雖然他們認識時間并不算長,可她卻知道,這個人有治世之才,卻又無心政治,偏愛樂曲、劍法,最愛自由自在。若是生在太平時候,定是一個逍遙王爺,閑來舞劍弄琴,無趣時行俠仗義,暢意江湖,而立之年與心愛之人歸隐上林,好不快活。
可惜這樣一個灑脫之人,卻偏偏生在亂世,爲了自己的國家子民,逼着自己在權欲之中苦苦掙紮。
巫月爲異人撐起一把傘,拉着他的走到了趙勝身旁,異人禮貌的對趙勝施以一禮,站定朗聲說道:“異人,拜見平原君。”
趙勝回首就看到,巫月烏黑的長發,用白色的絲帶綁在腦後,一身白衣更映襯的女子氣質冷清,看見自己雖沒有笑,但眼裏卻多了些暖意,隻是他終究辜負了這份深情厚誼。
趙勝點點頭,有些狼狽的朝自己的馬車走去。
巫月定定的看着趙勝的背影,眼神複雜,忽然有一個大頭兵撞了她一下,大頭兵沖着她說了聲對不起,轉瞬鑽入了人潮中,不見了蹤迹,而她手裏平白多了一張紙條。
巫月手掌一翻,看清字條的瞬間,用内力将紙條震碎,一揚手白色的粉末化在了空中。
馬車有鬼,呵呵,趙勝真是一丁點活路,也不給他們留啊。
今日必然要路過栎陽的一線天,一線天顧名思義,是一條極其狹窄的棧道。棧道隻可并排通過三人,騎馬的話隻一人可過,路上萬一有埋伏極其兇險。若馬車再壞了,那是必死無疑。
就在巫月沉思時,随風拉了輛馬車過來,看見巫月點了點頭,沖着異人恭敬地說道:“公子,君上見你們昨日睡的香,就沒有去打擾。驿站昨晚被刺客放火,你們的馬車昨日被燒了,這是君上爲公子,重新準備的馬車。”
異人心裏不忿,那火十有八九就是你們放的,現在又來做好人,真是人也是你們,鬼也是你們。不過臉上不露半分,多年皇宮的沁淫,讓異人學會了掩藏自己的情緒,眨着清澈的大眼,一臉感激的說道:“是嗎,那随風你可要替我,好好謝謝君上。”
随風的眉頭皺成了“川”字,這少年太詭異了,正常人不該先詢問刺客的事情,再對馬車的事情表示感謝。可眼前的少年,對于昨晚刺客的事情隻字不提,就像什麽也沒發生似的。
巫月趁着兩人說話,不動聲色的,繞着馬車走了一圈,一下就發現問題出在哪兒了。原來拴馬的繩子被割了一道口子,尋常趕馬自不會有事,但路上一旦發生什麽意外驚了馬,那可真是不妙了。
随着一聲中氣十足的“啓程”,隊伍蜿蜒的朝趙國進發,與昨日不同的是,平原君的車隊走在了最前面,而異人殿後。巫月有些不安,而更不安的是,守在異人車旁的護衛,因爲離平原君甚遠,忍不住讨論起昨晚的血月。
巫月本就因爲昨晚不祥之兆,心裏别扭,此事聽人說起更是不安。也不爲難自己,一甩袖子上了馬車,與異人和百裏銘同坐。
見到巫月上車,異人開心的坐在了巫月身旁,拉着巫月的胳膊撒嬌。百裏銘坐在黑暗裏,看不清面容,但可以從氣息中,感覺到他在開心。
巫月将異人推開了些,闆着臉開玩笑的說道:“異人别以爲我上馬車,你就可以偷懶,快跟着百裏先生好好讀書。”
異人撇嘴:“姐姐上不上來,我都會好好讀書。”随即傲嬌的扭過頭,對百裏銘說道:“先生繼續講吧。”
百裏銘看着兩人笑了笑,一臉溫和的和異人講着秦國曆史,聽着男子溫潤如水的聲音,巫月緊繃的神經慢慢放松,隻是手不曾離開腰間的劍半分。
隊伍一路急行,臨近一線天的時候,馬車外傳來哒哒哒的馬蹄聲,随後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車簾外傳來,正是随風:“巫姑娘,君上邀你過去說話。”
“勞煩你特地過來傳話,隻是我身體不适怕是不能應邀,還請你幫我向家主緻歉。”巫月禮貌地說完便不再吭聲。異人聽此急得滿頭是汗,關心的問巫月,身體哪裏不舒服。百裏奚也湊過來,一臉擔憂的望着她。
巫月心裏一暖,食指按在了異人溫暖的唇上,示意他不要說話,低聲說道:“我想睡一會兒,到了叫我。”說完順勢躺在少年大腿上閉眼假寐,少年身上有種青草清香,十分好聞,少女不自覺彎了下唇。
異人窸窸窣窣脫下披風爲巫月罩上,就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生怕驚醒腿上的少女。
馬車外随風盤旋了一會兒,終是策馬離開。趙勝聽到随風的禀報,很久都沒有說話,就在随風以爲趙勝不會說話的時候,裏面傳來了趙勝低沉的聲音:“随她吧。”
明明隻是很清淺的三個字,随風卻從中聽到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而他的心情也很是複雜,那樣一個劍術絕倫的女子,就要這麽隕落了嗎,真是可惜了。
雨不知何時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點落在地上,發出啪啪啪的聲音,濺起污泥無數。戴着鬥笠,穿着蓑衣的護衛,是不是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步履艱難的朝前行進着。
随着前路離一線天越來越近,巫月渾身緊繃,每一塊肌肉都達到了最佳狀态,時刻準備像是獵豹一樣殺出去,咬斷敵手的脖子。
馬車行至一線天的半中央,猛地往前一沖,卡在了半道。幾乎同時巫月冒雨沖出了馬車,拉住了馬身上的缰繩,兩匹駿馬嘶鳴一聲,終是乖巧的停在了巫月身前。
巫月剛松了一口氣,就感到一陣地動山搖。無數巨石從天而降,阻斷了異人和趙勝的車隊,守在異人馬車前面的護衛,剛還鮮活的站在前面,下一瞬被砸成了血沫。
巫月當機立斷,砍斷了馬車上的繩索,一把拉過百裏奚,讓他伏在馬背上,自己則坐在後面,調轉馬頭策馬狂奔。巫雷也不掩藏了了,從人群中沖出來,将異人綁在身後,追在巫月的馬後,朝反方向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