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
“啊……平原君,看我啦,看我啦。”一大嬸大喊一聲,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人群中有一道藍色身影,不停大喊追逐:“恩公,恩公,等等我啊。”但街道人聲鼎沸,無論百裏銘怎樣撕心裂肺的呼喊,終是淹沒在熱鬧的人聲中。
百裏銘喊了半天也未見巫月聽見,背着包袱愣愣的站在人群中,他好不容易才從家裏逃出來,難道就這麽與恩公錯過了。也許天意使然,人群忽然裂開一道口子,不知被誰推了一把,百裏銘撲通一下摔到了路中間。
虎背熊腰的侍衛,呼啦沖過來一大群,刀劍直指百裏銘,怒喝道:“刺客哪裏逃。”
聽到有人喊刺客,隊伍一下停了下來。巫月握緊腰間的劍,身體緊貼異人車廂,時刻防衛有刺客沖出來對異人不利。
人群因此一陣安靜,百裏銘看着近在眼前的利刃,咕嘟咽了口口水,反應過來大叫:“恩公,救命啊。”那驚天動地哀嚎,一直傳出去好遠。
聽到這熟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巫月緊繃的肌肉一下松了下來,她就說嘛,若有人想刺殺異人,怎麽也該在鹹陽城外,鹹陽城的守衛,又不是吃幹飯的。
雖然虛驚一場,不過她很高興,他終是來了,轉身朝百裏銘所在走去。
向來最注重禮儀儀态的百裏銘,此時他發冠歪斜,頭發散亂,一身華貴的藍色衣袍皺巴巴的貼在身上,樣子很可笑,可她卻隻覺得可愛。
看到巫月,百裏銘黑亮的眼眸噌的一亮,咧嘴一笑,露出糯白的牙齒,配上他的造型,巫月再也忍不住了,不禁哈哈大笑。
百裏銘一口白牙,委屈的咬着嘴唇,要不是爲了她,他怎麽會弄得這般狼狽,她怎麽好意思笑話自己。
看着百裏銘委屈的模樣,巫月終于收起了無良的笑容,将他從地上拉起,扶正了他的發冠,領着他去了趙勝的車駕前,躬身行禮道:“君上,此人乃我朋友,想要與我一起去趙國遊曆,敢請君上允許。”
“允。”
“謝君上。”
在趙勝的示意下,随風高呼一聲:“啓程。”中氣十足的男聲,一直傳出去好遠。
車輪輾轉,車隊後揚起一片黃塵,在滾滾黃塵中,車隊朝着邯鄲啓行。
百裏銘一身狼狽,實在不雅,巫月詢問了異人,将他安置在馬車上梳洗、更衣。
異人一臉審視的打量着百裏銘,一直以來他聽得,都是百裏銘如何如何博學,心裏對他很是崇拜。可是自從得知他和巫月姐姐關系很好,心裏又變的十分别扭,尤其是看到對面的男子梳洗。
男子發質很好,猶如上好的綢緞,束發之後露出男子好看的側臉,睫毛長如振翅高飛蝶翼,鼻子白皙堅挺,薄唇細膩柔滑。異人呆在鹹陽看過的美男子有很多,但像百裏銘這般,僅一側臉就讓人驚歎的真的很少,
明明可以用面如傅粉、美如冠玉,來形容百裏銘的英俊,可異人心裏卻隻閃現出三個字,小白臉。
這樣一個容色俱佳的男人,遲早将月姐姐,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全部搶走,他讨厭他。
百裏銘不知異人的想法,打點妥當沖着異人躬身一禮,微笑的謝道:“謝公子将馬車借予我梳洗,銘梳洗完了,就不打擾公子了。”
轉身間藍色的長袍舞動,說不出的飄逸,骨節分明的手掌打開車簾,滿目含情的望着車外倩麗的身影。身體一縱就要下車。
異人撇嘴,他也想和姐姐站在一起,說說話什麽的,因爲禮儀不得不坐在車上,憑什麽這小子一來就搶了他的位子,不行,絕對不行。長臂一伸,把半個身子都在外面的百裏銘,硬生生的給扯了回來。
異人細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笑的陰險:“姐姐說到了趙國,讓你教我讀書,可是我現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學習,先生留在馬車上陪我讀書可好。”
百裏銘從小受到的教育是,君命不可違,雖然心裏有些失落,但還是聽話的坐回了原先的位子,溫聲問道:“那公子都和先生學了些什麽,我好接着講。”
異人臉上閃過一絲尴尬,他隻這段時間,跟着巫月學了些東西,而巫月确如她所說不擅教學,講的東西有些雜亂,此時被百裏銘問起,異人一時有些難以開口。
百裏銘看着異人那欲語還休的模樣,瞬間明白了異人的難處,笑呵呵的說道:“不若我看着講,若公子學過就當複習,若沒學過就當增長見識,如何。”
異人欣喜的點頭:“那便按先生說的吧。”說完偷偷打量百裏銘,見他并無輕視之色,還一臉認真思索的模樣,暗道其實他也沒那麽讨厭麽。
百裏銘想了想,決定從秦王先祖說起:“秦王祖先是商朝近支親族,故初始被西周忌諱,并不在當時西周分封的諸國之列。直到西周第八任君主周孝王時,才封養馬有功的秦非子于秦亭爲周附庸。
到了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犬戎進犯時,秦襄公擁立平王有功,才正式成爲諸侯,秦襄公,他可以說是秦國真正的開國之君。秦襄公……”
異人本隻是出于私心留下百裏銘,不成想聽着他細緻的講解,仿佛回到了西秦先祖開國之初的艱難與步步爲營。日影西斜,馬車内有些暗沉,異人仍然卻恍然未覺,依舊仔細聆聽百裏銘所講,而百裏銘最愛講的,便是那淹沒在曆史長河中的秦國往事,一個聽得認真,一個自然講的暢快,直到厚重的車簾被掀開,兩人才回神。
“驿站到了,你們快下來梳洗一番,吃些東西,早些歇着吧。”少女冷清的眉宇間,因爲長時間保持警惕,多了一絲疲憊,修長白皙的手伸在半空,等異人扶手而下。
異人剛要動作,百裏銘長腿一跨,站在了異人前面,先異人一步,扶着少女觸感柔滑的手,下了馬車,笑眯眯的說道:“異人我來照顧就好,你先去歇着吧。”
異人見此嘔的吐血,這厮太無恥了,搶了自己的位子,這也罷了,還貶低自己,我這麽大人還需要你照顧,一雙晶亮的眸子,盯着百裏銘的後背,恨不得盯出兩個洞。
驿站兩層樓高,因爲時間久遠有些滄桑,院中種了兩顆大柳樹,因爲正值春日,橙黃的燈火下,柳絮如雪一般美麗,卻比雪多了些暖意,四處飛舞,倒是别有情緻。
而驿站因爲平原君的到來,被包了下來,隻住平原君和質子,外面守衛着層層疊疊的護衛,倒是毫無纰漏。不過爲了謹慎期間,巫月還是決定守在異人跟前,搖搖頭,道“不了,我們随意吃些東西,就歇着了。”
“那也好。”
百裏奚轉身去扶,還在馬車上的異人。隻見異人圓圓地臉盤上,一雙大眼詭異一笑,伸手死死拉住了百裏奚的手臂,猛地跳下馬車,重重的踩在了百裏奚的腳上,還扭了扭腳腕。
百裏奚嘴巴張的老大剛要慘叫,就看巫月看來,把慘叫聲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對着異人揚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說道:“公子你踩到我了。”心裏暗恨:這死小子,真夠黑心的,居然踩那麽重。
“是嗎,那對不起了。”異人笑笑,輕巧的把腳移開。
百裏銘搖頭表示無礙,卻對着巫月委屈的撇撇嘴。
巫月認命的上前,扶住了百裏銘,溫柔的說道:“我備了跌打酒,給你揉揉,明日你再在馬車上歇一日,應該就好了。”
聽到巫月要幫他揉腳,百裏銘整日透着無辜的眼眸,閃過一絲奸計得逞的笑意,轉瞬即逝,對着巫月小媳婦似的點點頭,在巫月看不見的時候,沖着異人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
異人瞬間覺得自己被挑釁了,指着百裏銘大叫:“月姐姐。”别被他騙了啊。
之前他拉住百裏銘的時候,明明看見百裏銘的那個家夥,腳下動了動,最終卻選擇站在了原地,先前不明白,如今全明白了,真是奸詐。
異人本意是拆穿百裏銘的假面給巫月看,巫月卻以爲,異人想要道歉,又不好意思,點頭道:“嗯,以後不要了知道嗎。”
看着巫月一臉倦容,異人把一肚子氣忍了下去,不滿的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