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兩人目光交錯至一處,空氣有一些緊張,最後還是巫月見天色不早了,率先收回了目光。
巫月看着巫星雲的目光,比之之前又冷了幾分,淡淡的說了句:“我知道了。”就一閃身離開了。
過去滿心想殺了巫雲的巫星雲,因爲巫雲失蹤,看着巫月的背影滿心複雜。
巫月趁着一陣風,牆根的樹枝搖晃,雙手在牆頭上一撐,就鑽進了甘泉宮偏殿,在繁茂的樹影裏閃逝了幾下,出現在了大道上,一切仿佛幻覺。
偏殿人少一點動靜就十分惹眼,巫月遠遠地就聽到異人所在的偏殿,傳來一陣騷動,急忙趕了過去,原來異人不願離開,引起前來送行的李公公的不滿。
李公公是秦王身邊的紅人,看慣了宮裏的明明上一秒,還被人踩在腳底,下一秒卻翻身成龍。雖不耐煩,李公公臉上挂着得體的笑意,笑着說道:“公子,你再不走,耽誤了平原君啓程去趙國,我們可擔待不起,若要尋什麽人,老奴派人給你去尋可好。”
異人四處觀望,仍未見巫月歸來的身影,暗自安慰自己,也許月姐姐在護送的大隊那裏等自己,雖是如是想,異人的眼眶卻不自覺地紅了。
未免人看出自己的異樣,異人低頭悶悶的說:“您說的是,勞煩李公公帶路了。”
李公公嗯了一聲,扭身在前面帶路,異人亦步亦趨的跟上,隻是渾身冰涼的厲害,月姐姐,她會不會不想去了,那他就要一個人去趙國了。
異人冰涼的手掌忽的一熱,身邊就多了一個人,溫暖的眼神,熟悉的微笑,正是巫月,異人想他此生都不會忘記,三千桃花瓣下,女子溫柔如水的笑容,給了他無限的勇氣,去面對未知的一切。
趁着無人注意,巫月小聲問道:“異人,夏姬娘娘怎麽沒有來送你。”母子倆感情那樣深厚,夏姬娘娘怎麽不送異人上馬車呢。
異人神色一黯,抽抽鼻子,強顔歡笑的答道:“李公公說,皇祖父說怕娘親傷心過度,請到**修養去了。”
巫月除了歎息,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修養是假,怕夏姬和異人難舍難分,丢了大秦帝國的顔面才是真吧。
在偌大的秦宮走了許久,幾人到了秦宮正殿,巫月恪守禮節的,站在了異人身後,在衆人的注視下,朝着送行的隊伍走去。
安國君二十多個兒子,異人又不受寵,尋常穿的都是洗的有些發白的長袍。可今日不同往常,異人被好好梳洗打扮了一番。漆黑柔滑的發,用白玉發簪束好,身上穿着黑色的長袍,領口和袖口繡有金線,昂首闊步,很有王族風範。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長長的護衛,站在了安國君和華陽夫人面前,異人上前幾步,在安國君面前五步處頓住,跪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高呼:“孩兒拜别父親殿下、華陽夫人,望父親殿下、華陽夫人青春常駐。”
站起來微微轉身,又沖各位兄弟姐妹,屈身拜别:“異人,拜别各位兄弟姐妹,望各位兄弟建功立業。姐妹覓得良婿。”起身時異人嬰兒肥的臉頰,滿是斑駁的淚痕,用袖子胡亂抹了把眼淚。
安國君因爲酒色過度渾濁的雙眼,滑過一絲清亮,若非此次需要質子,他都記不起這個兒子來。卻不想他這般仁孝,心裏不禁有些愧疚,扯下腰間的藍田玉佩,塞在了異人手裏。
“異人,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異人從出生就少見這位父親,此次可以說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來自父親的關懷,鼻子一酸急忙低下頭來,一滴熱淚啪的滴在了青石闆上。異人緊緊的握住,手裏的藍田玉佩,重重的點頭,哽噎的嗯了一聲。
拜别了所有人,異人轉身走了幾步,忽覺身後有一道熾烈的目光,猛地轉身就無看到高台之上,哭成淚人的瘦弱身影,不是夏姬是誰。
爲了安慰夏姬,異人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少年十二歲,模樣在這多有俊男美女的皇宮,絕算不得好看。可是這一刻陽光打在少年臉上,配上他那淡然的笑,不知怎麽,就讓人覺得十分驚豔。
異人不會知道,若幹年後,華陽夫人選他做子嗣,不僅僅是因爲呂不韋的利弊分析,還因今日的孝悌,以及那回身一笑,讓她記憶猶新。
隔得那麽遠,夏姬其實看不到異人,可是作爲母親,她卻感應到異人在對她笑,也用帕子摸去淚水,揚起一個溫婉的笑。
再回首,異人再無停頓,幾步走到平原君面前躬身施禮,一轉身上了馬車,巫月沖趙勝點點頭,站在了異人馬車旁。
平原君趙勝喝了聲:“啓程。”轉身也上了馬車。
嗚咽的号角聲中,坈長的隊伍緩緩前行,異人的馬車走在了平原君的前面,最後面跟着秦國回贈給趙國的禮品。
平原君車駕自是氣派異常,華蓋九重,高八丈,金瑵羽葆,周圍站滿了武藝高強的守衛,十分引人注目。再看看排在最前頭的異人車駕,馬是一般富人家的馬車,跟前三三兩兩的站了幾個懶散的守衛,這一路又不大安全,這不是要異人死嗎。
巫月低歎,不過也不能怪人家,人家趙國千裏迢迢又是送禮,又是送來趙孝成王次子公子吾,而秦國仗着勢大,随便丢了個不受寵的異人,交換質子現在就是一出笑話。
趙勝心裏大概很希望,異人出點什麽什麽事情,換個有用的質子吧,否則就這麽,吃下這個啞巴虧,趙國還怎麽在七國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