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定波軍的營地裏,篝火如花,肉香四溢。
在山頂一處僻靜的草坪,紀平正在向火堆中添柴,又找來兩根樹杈,削了一根細鐵木,便張羅好了一個簡單的燒烤架子。
“紀兄,沒看出來你年紀輕輕,不但劍法了得,還懂的燒烤呢。”
何不語左肩中了一箭,裹了白布,除了浸出一些血迹,已經無大礙了,剛才看到紀平拿着一些烤肉的瓶瓶罐罐,便忍不住一起來坐坐。
正好雲蘇也被紀平請來嘗嘗手藝,三人便圍坐在了一起。
“我們行走江湖之人,什麽都要會一點,許多人都有一兩手絕活。”
紀平開始切割肉塊,何不語則望向了雲蘇,右手靠攏打着綁帶的左手,微微拱手道:“前輩想來也是手藝不凡,遠山今夜看來是來對了。
遠山卻是不會伺候吃的,這十斤魚泉釀和一罐陽紅茶,就爲二位高人助助興,消消食吧。”
有酒有茶,就缺烤肉了,雲蘇也樂得弄點好吃的,伸手隔空一抓,便有一塊肥瘦相間的馬肉,一個大的土陶盆飛到了手裏。
他早已辟谷,隻要天地靈氣不絕,便是百年滴水不沾也沒事,但吃是一種享受,如同茶酒一樣,若是單純爲了果腹,那隻是生靈的本能需求而已。
“這馬肉的肉質不比羊肉,但另有一番風味,須得如此!”
雲蘇也不用刀,左手抛起那一塊肥瘦剛好的馬肉,右手催動無數勁氣,馬肉跌落回盆裏時,已經變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薄薄的,滿滿一盆,放入一些佐料稍作腌制。
随後又找了一根竹子,劍光閃動,幾乎是眨眼間便削出了數十根竹簽。
左手輕輕一拍陶盆,無數的馬肉片便飛了起來,右手一把竹簽信手向前一刺,便串好了一大把馬肉串。
“滋滋~”
雲蘇從篝火堆中扒拉出來一大堆猩紅的木炭,然後把肉串放到了上面,烤制片刻後,右手朝酒瓶中一招,引來了一團酒液,随手一撒便淋到了馬肉上。
滋啦~
一道酒焰升騰起來,隻是刹那間,馬肉的香味便芬芳四溢,又灑了一些佐料後,便烤好了。
“嘗嘗吧,這是我家鄉的一種烤肉手法。”
何不語看的真是默然不語,這烤肉不知道好吃與否,這一手神功确實出神入化,就連紀平也看的目瞪口呆。
他也會内功,但遠遠做不到這麽舉輕若重,信手拈來。
二人拿起一串烤馬肉,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随即眼前一亮,也顧不得說話,一口氣便将一串吃完了,才長出一口氣。
“好,好吃!”
“哈哈哈……”
雲蘇的吃相又不相同,直接拿起了三串,一口撸下去,那滋味真是爽,再來一大口魚泉釀的米酒,隻覺得烤制的剛剛好,美滋滋。
一大盆肉串,足足六十多串,三人幾乎沒大喘氣就吃了個精光,幾瓶魚泉釀下肚,真真是酒肉朋友千杯少,就連何不語也不覺着痛了,左臂拿酒,右手拿肉,左一口右一口。
“同樣是馬肉,爲何差了這麽多。”
紀平自己也試着烤了幾串,不但口感老,香味也差了很多,雲蘇也不藏私告訴了他這裏面的關鍵,比如馬肉的肉質和羊肉不同,烤的時候切薄一些,米酒提香,能讓肉質更嫩,另外佐料的放入順序,腌制,烤制時間也很重要。
但烤出來的,就是差了許多,最後雲蘇烤了三次,三人一共撸了五百來串,吃的大快朵頤。
何不語最慘,雖然身體壯實,但卻不懂内功,沒有真氣,幾十串下去後,看着想吃,肚子卻沒空了。
“遠山,上陣厮殺的感覺如何?”
三人吃喝完後,喝着剩餘的小酒,一起坐在那裏賞月。
“多謝前輩關心,一開始心頭還是怕的,沖上去了反而不怕了,便是這肩膀上的一箭,也是回來後才覺得痛。”
“知道怕,證明對生死還有畏懼,這樣才能活得久。”
雲蘇這次随軍西行,見到了太多凡人的歡聲笑語,也見到了太多的悲歡離合,便是這一場大捷,定波軍也有許多傷亡。
在普通人眼中,此時的夜是甯靜的,夜風吹來了戰場上的血腥味和硝煙味,不遠處的兵戈鐵馬之聲連綿不絕,但在雲蘇眼中,許多死去的人,鬼魂正在四處遊蕩,大批鬼差正在收攏這些生魂。
對于他們來說,幾乎沒有機會投胎轉世,能夠安享陰壽,或是當了鬼差陰兵,已是最好的結局了。
雲蘇也曾經研究過輪回之法,試圖窺探那極其隐秘的投胎轉世,但卻沒有結果,準備以後找一對年輕夫婦,自懷孕前便盯着,試一試能否窺探到一些蛛絲馬迹。
“你呢,紀平?”
“勞前輩惦記,托您的福,這次上陣厮殺異常輕松,無驚無險,尋常刀劍箭矢都傷不了我,好像實力提高了很多。”
因爲有何不語在,紀平便點到爲止,沒有說太多,但眼神中的感激之情卻非常清楚。
“你武功大進,隻需要小心那些神鬼之事便能無恙,最不濟也能保住自己。”
“是,前輩。”
雲蘇:“好了,今夜我們不談其他,隻是喝酒賞月。”
三人喝的興起,紀平知道何不語是解元出身,便請他吟詩一首,何不語自有一番文采,也沒有拿腔捏調,信手念了一首打油詩:
“天上住着一個月亮,地上照着一個和尚,和尚打了酒喝,臨了沒錢付賬。”
“哈哈哈,何解元,你這可真是照顧我這粗人的面子,不過打油詩下酒喝,倒是剛剛好。”
紀平雖然不是什麽文人才子,但也是讀過很多書的,雖然沒法即興發揮,但也背了一首自己極喜歡的詩,從某殘書上看到,連何不語也沒聽過,細細品味一番,還算不錯。
“前輩行走四方,可曾聽聞什麽祝酒的詩?”
何不語沒敢讓雲蘇吟詩作對,那樣容易沖撞高人,但又不能冷落了雲蘇,方才他故意吟了打油詩,就是不想自己那解元的身份讓他人難受。
“倒是正好有一首。定波軍将士遠征在外,今夜又是月圓時分,便借一首鄉人的詩,送給這些将士們,也算聊表思鄉之情吧。”
雲蘇大飲一口,喃喃念道:
“山前明月光……”
“好詩!”
雲蘇一念完,紀平眼睛都直了,何不語更是驚呆了,這是什麽詩,何人所做,爲何從來沒有聽過。
他敢打包票,這詩一定是能夠萬古流傳的絕頂好詩。
“如此千古絕唱,怕是前輩所作吧?”
何不語忍不住問道,如果說紀平那一首詩他沒聽過,還算正常,畢竟是普通的詩,隻是比較應景,但這樣的絕世好詩,一旦成了,絕對是流芳千古,不可能沒聽過。
“并不是,我便是有這心情也沒這才情的。此詩乃是一位大詩人李白所作。”
“倒是未曾聽過。”何不語将信将疑。
雲蘇:“此人乃是詩劍酒三絕,堪稱仙聖,令吾輩向往。”
紀平則想起了之前這位前輩吟唱的“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真的不是他所作的?何解元沒聽過,自己也看了不下萬本建工藏書,也沒聽過這兩首詩的任一首,心中覺得這位前輩更加的神秘不凡了。
至此,一夜無話,也無人偷襲。
……
雲蘇一大早就醒了,昨夜喝得太多了,最後有軍士又送來了幾大壇酒,都是後方官員犒勞大捷的,何濡明第一時間便拿來孝敬雲蘇等高人了。
葉甯和紀平先後喝倒了,雲蘇一個人喝着也無趣,便一邊修煉,推衍一些法術,一邊把紫霞放了出來,讓它沾光喝個痛快。
結果,最後幾大壇好酒,約莫三百斤,被這貨一個人喝光了,飛到空中翩翩起舞,時而沖向雲霄,時而墜下山澗。
它最擅長飛行和隐匿,雲蘇也不擔心它走丢了,便由得它玩,結果結束修煉和推衍時,發現它居然跑到了雲海之上,罡風之下去了。
“不好,這厮發酒瘋了!”
雲蘇隻是能察覺到它在雲海之上,到底去幹什麽了并不知道,昨夜喝的痛快,本來是因爲今天一早就會傳來前方的重大軍情,定波軍一定會馬上籌劃奪取函天城。
借着把二人灌醉的機會,雲蘇施法救治了一下何不語的箭傷,這些烏蘭人也不是善茬,箭上沒有絕世奇毒,但卻拿牛羊馬糞泡過,中箭的人一開始不覺得,慢慢地就會生病,也算是一種古老的毒法。
然後又施法引來許多天地靈氣,爲何不語洗髓,這樣即便暫時沒有内功心法,但卻能在一年半載的時間内極大的增加力量,體力大增,短時間内比得上一些天生神力的武将。
對于紀平,雲蘇便趁他入睡之際,以入夢之法,讓他将所學的劍法全部演練了一番,将裏面的許多漏洞和破綻給他一一修正,稍加點撥,讓他不再拘泥于巫山劍宮的劍法套路。
這樣,看似短短一夜,實際上醒來時,紀平已經忘卻了許多劍法的老套路,更進一步,朝着無招勝有招的武學境界前進。
大戰将起,大家相識一場,又關系到一枚長生仙令,于公于私,也要幫他們一把。
此時天色還未大亮,正是日出的時分,雲蘇隐了身形,飛到雲海之上,一路尋覓,最終在絕高之處,看到了一個令他目瞪口呆的場面。
隻見雲端之上,有一個大酒壇,正是昨夜何濡明送來的五十年窖藏陳釀,喝的醉醺醺的紫霞祥雲,正像是蹲便一樣蹲在大酒壇上。
好你個紫霞,自己馱着酒飛天上來了。
“紫霞,你喝酒便是了,怎麽還搬到天上來喝了。”
雲蘇有些無語,這紫霞祥雲雖然沒開靈智,但有時候卻靈性過人,尤其是喝了酒以後,精的跟猴兒一樣,你做啥說啥它都能懂。
“咦,不對!”
雲蘇運起法眼望去,這才看的清清楚楚,有些東西太善于隐匿了,連他都差一點點沒注意到。
頓時一驚,好你個大酒鬼,還以爲你蹲在大酒壇上邊喝酒邊看風景,搞了半天,酒壇裏面還有一道紫氣。
這紫霞一屁股蹲在上面,死活不讓開,把那昨日才誕生的東來紫氣,活活地堵在了大酒壇裏出不來了,乖乖你個隆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