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會有所準備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大張旗鼓的昭告天下,允他進宮自辯,自然不會真的是爲了他着想,而是想在宮中将他滅掉。
所以宮裏一定會有埋伏是肯定的。
隻是,剛才在殿上鷹衛們明顯的控制了禁衛軍,齊宸宇應該是看到的。
他不可能光想着憑借燕衛和影衛就拿下他吧?
這些燕衛和影衛若是對付殿内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還可以,對付他和鷹衛,卻并沒有勝的希望。
可齊宸宇會這麽自信的看着自己,顯然他還有其他的準備。
是什麽呢?
齊宸靖心裏暗暗思索。
一直隐在殿門口的丁剛穿過戰成一團的人群,走到了齊宸宇跟前,從懷中掏出一物,“安王爺對此物應該不陌生吧?”
是一根并不特殊的普通白玉簪子,齊宸靖雙眼卻猛然放大了。
那是他今天早晨親手替康妍簪上的。
妍兒在他們手上。
齊宸靖雙手倏然握成了拳頭,“你們對妍兒做了什麽?”
起先就不該隻讓幾個鷹衛送康妍出去。
自己怎麽能這麽大意。
齊宸靖在心底暗暗責備自己。
看着齊宸靖黑沉的臉色,皇上齊宸宇高興的笑了。
“現在還沒做什麽,不過之後會不會做什麽,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齊宸靖的雙眼眯了起來,眼底的光芒越來越冷厲。
該怎麽辦?他在心裏快速的盤算着。
妍兒如果真的在他們手上,他不能不顧及康妍的安危。
快速的向任時年使了個眼色。
任時年會意,打了個響哨,鷹衛們護衛着大臣向殿門口移動。
鷹衛們武功雖然高強,但要護着那麽多大臣,隻能勉強和燕衛,影衛們打個平手。
身上挂彩的人越來越多。
倒下的人也越來越多。
但是他們距離殿門口的距離卻越來越近。
終于任時年沖出了殿外。
拿出懷裏早就準備好的煙花,快速點燃,扔了出去。
空中瞬間便響起“啪啪啪”三聲清脆的聲響。
這是齊宸靖發出的信号?
殿内的齊宸宇臉色瞬間便沉了下去,“難道你真的不顧及安王妃的死活嗎?你不是向來愛重她嗎?原來不過如此。”
齊宸靖雙手緊緊的在背後握成拳,臉上卻并不在意,“女人嘛,總會有的,等本王解決了你,等着做本王王妃的大有人在,齊宸宇,你不會以爲拿個女人就能威脅住我吧?”
“笑話,都到了今時今日,本王豈會因爲一個女人而荒廢了所有的安排。”
齊宸宇緊緊的盯着齊宸靖,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康妍。
齊宸靖迎着他的視線,卻露出了一抹笑容,“想不想知道那三支煙花的作用?”
說罷,不待齊宸宇回答,他又接着往下說:“剛才那三聲煙花,是三支命令,第一道,本王帶進城的人會直接殺入天牢,救出康少凡,第二道,是進攻甯國公府,将陳家衆人救出,至于第三道命令嘛,”
齊宸靖頓了頓,上前一步,和齊宸宇隔着龍案,面面相對,嘴角高高的揚起,“這第三道嘛,則是本王留在城外的人手會在看到煙花後立刻開始攻城。”
攻城?齊宸宇的臉色瞬間大變。
“你,你,你竟然敢帶兵攻城!”他隔着龍案扯住了齊宸靖胸前的衣裳。
齊宸靖掙脫他的手,拍拍被抓皺的衣襟,面色淡然,“你覺得我做了這麽多的安排,會因爲你抓了康妍一個人而前功盡棄嗎?如果是你,你會嗎?”
不會。
齊宸宇在心裏肯定的說道。
他的面色變換不停。
齊宸靖剛才絲毫沒有隐瞞他的安排。
他不傻,自然能響到後面的事情。
派人救出陳家,隻要福韻大長公主和甯國公振臂一呼,軍中還是會有很多人響應他,不說别的,就是一些大臣手中養着的私兵,加起來就足以進攻皇宮了。
京城外有兵士帶兵攻城,城内有陳家帶人接應,宮裏又有鷹衛盯着。
齊宸靖做了這麽周密的安排,怎麽可能會因爲康妍一個人而廢了所有的安排。
如果是他,肯定也不會這樣做。
“朕的京東大營和京西大營的五萬精兵也不是吃素的,隻要守城的軍士能堅持到他們來,你的勝算也不大。”齊宸宇想起自己京東,京西兩個大營的精兵,心裏總算舒服了些。
京東大營由平章公李穩統領,京西大營由康樂侯王長運統領,兩個人都是上過戰場的,通曉兵法謀略,而齊宸靖身邊,據他所知并沒有精于征戰的人,所以兩方對峙起來,他其實并不占弱勢。
齊宸宇這麽一想,心裏的底氣足了起來。
底氣一足,剛才被齊宸靖差點繞過去的問題便又回到他心中。
“不在乎安王妃?”他扯扯嘴角,露出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丁剛,将安王妃帶上來,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安王妃的死活?”
該死的,竟然沒騙過他去。
齊宸靖額頭青筋跳了跳,臉色有些難看。
他就怕齊宸宇将康妍押到此處威脅他,所以才以言語激怒他,試圖亂了他的心思,讓他忘記将康妍帶到殿中來。
他在宮門口埋伏了不少人。
想必此刻已經和守衛皇城的禁衛軍打了起來。
禁衛軍的防衛力量并不強,想必他的人很快就能打進來,緩解他這邊的壓力。
他的人攻進來,宮裏就會大亂。
真正亂起來的時候,反而不會有人想着去害康妍。
隻要她不到大殿中來,他就有辦法再調撥人滿宮裏搜尋她。
他以言語激怒齊宸宇,本來已經讓齊宸宇亂了,卻不想他竟然很快又反應了過來。
看來是他小看齊宸宇了。
齊宸靖面色陰沉的看着丁剛向外面走去。
此時,鷹衛們已經護着大臣們沖出了殿外,各位衣衫淩亂的大臣們開始四處奔散,尋找藏身之所。
空曠的大殿内隻剩下了齊宸靖和齊宸宇二人對峙,還有貼身護衛二人的鷹衛和影衛們。
...........
再來說康妍這邊。
她在大殿内慷慨成詞,終于将時間拖到了齊宸靖上殿。
齊宸靖示意她出宮時,她雖然有些猶豫,卻也知道今日宮内必亂,她在宮内更不安全。
更何況宮外還有昙哥兒,她更不放心昙哥兒。
所以她帶了四個鷹衛走了。
從大殿出來,轉入出宮的夾道,卻迎面碰上了丁剛,身後跟着幾個身着太監内侍的人。
“安王妃留步。”
康妍凝眉,“該說的話,都已經在大殿内說明白了,不知丁大人攔住本宮,是爲何意?”
丁剛微笑,“咱家還有些話想和安王妃說說。”
康妍倏然沉下了臉,“大膽,剛才皇上都未阻攔本宮出宮,怎麽,丁大人對皇上的安排有意見不成?”
“咱家自然不敢對皇上的安排有意見,不過,攔住王妃,也正是皇上的安排,皇上覺得剛才安王妃所說的話尚有許多疑點,讓咱家再來問問。”丁剛笑眯眯的摸着手臂上挂着的拂塵。
“那若是本宮不去呢?”康妍垂下眼眸,知道今日不能順利出宮了。
隻是不知道皇上派丁剛攔下她到底是想做什麽。
丁剛握着拂塵的手一緊,“那就不要怪咱家翻臉了。”
他嘴上說着,手上的拂塵卻一甩,快速的攻向康妍身後的鷹衛。
四個鷹衛忙護着康妍向後退去。
丁剛身後的幾個小太監也加入了戰局,身手不是一般的好,明顯不是什麽普通的小太監。
四個鷹衛轉眼便被纏鬥在一起。
“王妃快走。”陳三囑咐她。
丁剛和他帶來的幾個人身手并不弱,四個鷹衛們要護着他,難免捉襟見肘,不一會兒雙方便都有人挂了彩。
康妍知道自己在隻會拖累鷹衛們,也不矯情,提起裙子,快速的往前跑去。
可惜丁剛看到她跑,甩開鷹衛便追了上去。
幾個小太監又将四個鷹衛纏的死死的。
丁剛沒費什麽力氣就追上了康妍,一個手刀下去,康妍便失去了知覺。
等到康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鎖在一間空曠的屋子裏。
這是哪裏?
她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撫摸了下有些發疼的後頸,康妍的腦子裏慢慢的回想起發生的事情。
是了,她被丁剛打暈了。
丁剛将她打暈,一定不會将她送出宮去,所以她現在肯定還是在宮裏面。
隻是不知道眼下是在什麽地方。
也不知道齊宸靖那邊現在怎麽樣了,進展的是否順利?
康妍活動了下手腳,發現自己所在的房間十分空曠,看不出來是哪裏,她走到房門口試着推了推房門,房門果然從外面上了鎖。
“有人嗎?去叫丁剛過來,我要見丁剛。”她朝外面喊道。
門外沉默了一會兒,傳來一聲毫無感情的聲音,“我勸你省省力氣,該你出去的時候,丁大人會過來帶你出去的。”
有人守着。
康妍沒再浪費力氣。
她退回到房間中央,開始四處打量困着她的這間房。
冷靜下來後,她的思路反而清楚起來。
齊宸宇讓丁剛将她強留在宮内,無非就是爲了威脅齊宸靖。
也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齊宸靖那邊進展到什麽地步。
她是知道齊宸靖今日的一切安排。
如果進展順利,大舅舅他們一定會帶兵進攻皇宮,九弟也會在外面爲齊宸靖造勢。
宮内鷹衛們應該已經和皇上的禁衛軍,燕衛們等戰成了一團。
想必形勢此刻一定很亂。
房間内十分空曠,除了一張卧榻,榻上有個小幾,其餘什麽也沒有。
小幾上落了厚厚一層灰。
顯然已經許久沒有人住了。
康妍走到窗戶哪兒,推了下窗戶,紋絲不動。
她的心沉了下來,竟然在外面鎖死了。
難道她隻能在這裏坐以待斃。
康妍有些焦灼。
在屋子裏走了兩圈,依然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這時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以及門口守着的人說話聲。
“丁大人。”
是丁剛來了。
“醒了沒?怎麽樣?”
門口守着的是燕衛,“剛才醒了。”
醒了就好。
丁剛示意燕衛打開門,走進去,正對上康妍怒氣騰騰的眼神。
“安王妃,跟咱家走一趟吧。”
康妍沒說話,現在和丁剛說什麽都沒用,不如保存體力,尋找可乘之機。
她昂起頭,挺直身子率先走了出去。
門外冬日的陽光灑在門口,康妍微微眯了眯眼,竟然已經過午了。
丁剛見她頗爲配合,也沒有過分爲難她,隻是讓燕衛給她綁了雙手,然後帶着她往前走。
轉過夾道,便看到前面噪雜起來。
尖叫聲,哭喊聲,亂成一團。
再往前走兩步,便看到有太監,宮女還有身穿官袍的大臣惶惶的四處亂跑。
宮裏已經亂了起來。
看來阿靖那邊進展順利,一個時候把自己帶過去,那隻有一個用途,那就是用自己威脅阿靖。
康妍的心理頓時複雜起來。
又是難過,又是焦躁。
她怕齊宸靖被皇上威脅,爲了救她而妥協。
夫妻一場,她了解齊宸靖,知道他一定會以自己的安危爲先。
那麽他們夫妻的努力就功虧一篑。
而且如果齊宸靖妥協了,等待他們夫妻的還是隻有死路一條。
還有他們的昙哥兒,他還那麽小,可怎麽辦?
康妍心潮起伏間,卻已經被帶到了大殿中。
大殿中,齊宸靖正帶着鷹衛和齊宸宇帶着的燕衛,影衛正雙方對峙着。
雙方的人身上都挂了不少彩。
齊宸靖見康妍進來,眼睛快速在她身上掃了一圈,見她并沒有受傷,心底暗暗松了口氣。
下一刻,康妍的脖頸上便豎了一把長劍。
齊宸宇笑眯眯的走到康妍跟前,“啧啧,可憐啊,蘭心郡主,你可能就要和你的母親香甯郡主一樣,死在這宮中了!”
康妍并不看他,隻拿眼神盯着齊宸靖,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受齊宸宇的威脅。
齊宸靖眼底閃過一道痛苦。
他不能不顧及康妍。
若是沒有康妍,他做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皇位,江山于他并沒有什麽吸引力。
他前世就是個皇子,容華富貴,權謀争鬥,該經曆的都經曆了。
悲慘的死于奪嫡的争鬥中,又被困在昙花中多年,世事早已看透。
若不是恰巧他重生在齊宸靖身上,齊宸靖偏偏又是個皇子,若不是齊宸宇和太後步步緊逼,他不想讓康妍和昙哥兒一直生活在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陰影裏。
沒有他們,他還費心思和齊宸宇鬥什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