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台山中練兵的孟子寒回來了。
齊宸靖,孟子寒,陳可萱三人在内院坐了一桌。
因爲要制造康妍一直在休養的假象,所以宴席就擺在了康妍的院子裏。
齊宸靖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挂念着在京城的康妍母子。
“京城那邊可有什麽消息傳來?”喝了手裏握着的酒,他順口問孟子寒。
孟子寒一愣。
齊宸靖反應過來,他一直在天台山中練兵,今日才回來,哪裏知道京城的事情。
他的心裏一時間有些意興闌珊。
散了酒席,叫了孟子寒去了外院書房。
老江卻在書房門口來回徘徊着,見他們二人過來,忙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王爺,京裏來信了。”
齊宸靖眉眼一動,示意他進書房說話。
老江将手裏的紙條遞給齊宸靖,“剛剛收到的京城的飛鴿傳書。”
紙條很短,隻有短短兩行字,“夫人一切妥當,皇後誕下公主,難産薨逝。”
看到第一行字,齊宸靖神情放松了許多,康妍走了六日了,他的心一直懸着,就沒有放下過,生怕她們母子路上有個閃失。
待看到第二行字,齊宸靖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對于皇後的印象并不深,隻覺得是個性格有些怯懦的女子。
讓他驚訝的是皇後竟然生的是個公主!
想起陳逸康告訴他福韻大長公主在京城早就安排的流言,當初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就反問過,若是皇後生下皇子怎麽辦?
陳逸康倒是沒說什麽,隻說福韻大長公主好像成竹在胸。
現在想來,應該是大長公主暗中做了什麽安排才是。
不管是何種安排,皇後誕下公主,對他目前來說,反而是好事。
想來福韻大長公主那邊會有新的安排,年後就會有動作了。
“胡大哪裏還沒有消息嗎?”齊宸靖的心思轉開,問起已經有一個月沒傳回消息的胡大。
之前每次問起,老江都是搖頭。
老江這次沒有搖頭,“下半晌傳回來消息,說是已經找到了兩個當年的舊人,正在想辦法撬開他們的口,不過進展不太順利。”
二十年前的陳年舊事,知情人本就少,知道的,又幸存的,估計就更少了。
能找到幸存的,并讓他們開口,确實要費一番功夫。
齊宸靖想起康妍臨走之前提醒他可以考慮從孫忠哪裏着手,在心裏斟酌了片刻,吩咐老江,“傳信給胡大,讓他們盯緊了孫忠,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老江明白他的意思,轉身出去了。
屋子裏隻剩下了孟子寒和齊宸靖。
齊宸靖揉了揉眉心,“如果半年内我們要兵臨京城的話,你覺得我有多少勝算?”
這是齊宸靖第一次和孟子寒明确提出發兵京城的話。
之前在商城的山中練兵也好,還是現在的天台山中練兵,齊宸靖都是吩咐孟子寒按照他的想法召集軍士,習練陣法,孟子寒隻需要定期向他彙報兵士操練情況即可。
孟子寒倒沒有因爲他的話而吃驚。
在他的心裏,一直認爲齊宸靖并非池中物,當初他願意跟在齊宸靖身邊的時候,就認定了齊宸靖這個人是個有大胸襟,有大抱負的人。
齊宸靖是個深謀遠慮的人!
所以這個安王,他做不了太久。
從他開始爲齊宸靖練兵開始,他的心裏就有了早晚和朝廷對峙的一天,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
所以,他平素練兵的時候要求很嚴格,也很謹慎,就怕有一天,齊宸靖有需要,而他們達不到齊宸靖的要求。
孟子寒盯着桌案上的燭台,上面的火苗不停的跳躍着,他則在心裏将目前現在兵士的情況盤算了一圈,才回答,“天台山和商城山中所有人算起來,咱們手上有三萬人馬,我練的兵我有數,不說以一當十,一個頂兩三個是不成問題的,對上京城的五千禁衛軍,五千骁衛軍,京東大營的三萬人馬,京西大營兩萬,以咱們的三萬對這六萬的話”
他斟酌着給了一個比較謹慎的答案,“三成的把握吧。”
隻有三成的把握?齊宸靖的心一沉。
這還隻是京城的守衛軍,如果一旦開戰,肯定還有其他地方的戍衛軍,這麽算下來,估計隻有一成的把握了。
齊宸靖從書架上抽出一幅輿圖展開來,細細查看京城附近的防衛。
孟子寒歎了口氣,“守衛内城的五千禁衛軍,五千骁衛軍倒不足爲懼,他們平日裏操練就很是松散,而且多爲世家子弟,弱不禁風的,成不了氣候,倒是平章候李穩所轄的京東大營,據說都是骁勇善戰的好兵,還有京西大營的兵士,也不是吃素的。”
齊宸靖的目光便落在輿圖上的京東大營和京西大營兩處地方。
兩處大營各自盤踞在京城的東西兩個城門外,像是拱衛京城的兩座雄獅。
京東大營由平章候李穩所轄,李穩自己就是靠軍功爬上來的,他手下京東大營的兵士,也多是跟着李家在北疆曆練過的。
上過戰場真刀真槍的殺過敵的兵和在京城繁華富貴窩裏享受慣了的禁衛軍,骁衛軍當然不能相提并論。
京西大營則是由皇貴妃的娘家康樂候王家所掌管,統領者是皇貴妃的大伯父康樂候王長運。
“王家之前氣焰十分嚣張,不過自大皇子死後,王家最近消沉了許多。”齊宸靖的手在京西大營所在的地方摩挲着。
大皇子之前是皇上膝下唯一的皇子,是将來最有可能問鼎皇位的皇長子,有了這麽個依靠,也難怪王家會嚣張了。
後來大皇子死了,皇貴妃瘋了,王家沒有了可依靠的資本,自然就開始夾着尾巴做人了。
“找軍中相熟的人調查一下李穩和王長運這兩個人,本王要清楚他們的用兵習慣以及各自的弱點。”
齊宸靖盯着輿圖看了許久,才吩咐孟子寒。
總得知己知彼,方才好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
他目前的實力還不夠,隻能靠智取。
“另外,最近,你經常留在天台鎮上,幫我留心看看這些駐軍将領中有那些人真正可用。”
兩人商議着,不覺夜越來越深了,窗外偶然有幾聲燃放的爆竹聲,噼裏啪啦,或遠或近的響起,送走了舊的一年,新的一年伴随着簌簌的雪花,拉開了新的序幕。
這個新年對很多人來說,都過的很乏味,甚至是不如意。
宮裏的皇上是沒有心情,皇後還在停靈,宮裏不好擺宴請,就連初一早上,内外命婦也隻是向太後朝拜後就去給皇後哭靈了。
皇上還要裝作一副悲傷至極的模樣,想起他的皇子變成了公主,他心裏的郁悶就不打一處來,哪裏有什麽心情慶祝新年。
皇上不高興,再加上要爲皇後服喪,京城的達官貴人們也不能宴請,隻是見面互相賀一聲新年好,這對很多人來說,就少了很多趣味。
康妍卻沒有想那麽多,她和康少凡,蘇玉歡一起守了歲,然後就抱着昙哥兒美美的睡了。
雖然思念齊宸靖,不能和他一起團圓,但是有昙哥兒陪着她,康妍的心裏便覺得開心了不少。
初一晚上,一家人相互拜了年,康少凡,蘇玉歡親自給昙哥兒包了個大紅包才笑眯眯的抱着昙哥兒去外面接受下人們的拜年。
雖然不能大肆慶祝新年,該出門拜訪的還是要去。
康少凡,蘇玉歡兩人早早的去了福韻大長公主哪裏拜年,留康妍抱着昙哥兒兩人在院子裏看丫頭們掃雪。
昨夜又落了一夜的雪,早晨起來,滿院子的積雪映的整個院子都亮了幾分。
宅子裏伺候的人不多,除了幾個護衛,張嬷嬷,姚黃,荷葉他們一起動手,康妍抱着昙哥兒現在廊下,用厚厚的大毛披風将昙哥兒裹了,抱着他看雪景。
才一個半月的昙哥兒頭已經能穩穩的立着看一會兒新鮮光景,可惜隻能站一會兒,便頹然地低下頭趴在康妍的肩頭。
可小家夥不灰心,休息會還要使勁擡頭去看,将康妍看的忍俊不已。
正逗着昙哥兒,陳三走了進來,“夫人,老王過來給您拜年了!”
爲了怕引起有心人注意,進京後他們統一改口稱康妍爲夫人。
齊宸靖當初離京的時候将老王留在了京城,京城這邊的消息都是由老王彙總整理後傳給齊宸靖。
康妍便抱着昙哥兒進了屋,在廳裏見了老王。
“留在京城的人都好吧?”康妍問起留守京城的人員近況。
齊宸靖把老王留在京城,主要是讓他留心京城的動向,主要是收集消息的任務,危險性并不大,而老王最擅長的就是在各種複雜的消息中抽絲剝繭,找到最讓人關注的。
留在京城的人都歸老王調配。
“勞夫人記挂,他們都很好,屬下今日來,一是給夫人拜年,二是有些事,想當年回禀夫人,之後再由什麽事,就讓陳三去通知屬下,屬下怕引起别人注意,之後就不往這兒來了。”
康妍點頭,齊宸靖說老王做事向來謹慎周全。
“夫人想必已經知道了皇後娘娘薨逝的事情,屬下也已經飛鴿傳書給王爺了,隻是這兩日屬下琢磨許久,總覺得皇後娘娘的去世恐怕有蹊跷。”
康妍詫異的看向老王。
“皇後隻是誕下了公主,并不是皇子,皇上卻大肆封賞李家,雖然看起來是念及皇後娘娘,情義深重,可屬下總覺得封賞有些過了,甚至隐隐有幾分安撫的成份,再就是李家新晉了平章公,可這次卻出奇的低調,這不太對勁。”
老王斟酌着詞語道,“還有,聽說昨晚除夕,皇後娘娘的宮裏好幾個貼身伺候娘娘的人都死了,說是要追随娘娘,伺候娘娘。”
這也有些太不尋常了,大梁并沒有殉葬的規制,就算是皇後宮裏伺候的人,皇後下葬後也一般會有内府重新分配去各宮伺候,并不要求宮女以身殉葬。
可皇後宮裏貼身伺候的卻一連死了好幾個。
一個兩個也就罷了,難道個個都對皇後情義深重?
“屬下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可這些都是屬下的推測,也不好和王爺在信上說明,便想讨夫人示下,我們是不是要派人暗地裏查查?”
康妍此刻的心裏對老王更加佩服了。
她想起昨晚除夕,陳逸康不放心,過來陪他們守了會夜,曾提了一句,皇後娘娘的死因并不僅僅是難産那麽簡單,康妍當時就覺得後背發涼。
老王在宮裏沒有那麽得力的眼線,竟然也能憑借着聽到的消息推斷出蛛絲馬迹來。
也難怪齊宸靖對老王那麽信任了。
“這件事,外祖母那裏已經在派人調查了,有了消息我會讓陳三告訴你。”康妍叮囑老王,免得他再派人手。
老王松了口氣,他來讨康妍的示下也是想問問能否讓大長公主那邊派人來查。
以他的人力,要查起來有點費勁。
福韻大長公主卻不同,她在宮裏的人定然比他的要得力。
有福韻大長公主的人出面,相信他們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還有一件事,屬下察覺到最近通州那邊似乎有些異動。”
通州?異動?
康妍的心一跳,“什麽異動?”
老王的面色也有些疑惑,“大概是冬月裏,屬下發現皇上先後派了好幾波人出京,屬下當時留意了一下,發現這些人都是去了通州,這些人去了通州之後,倒也沒做什麽,隻是安插在幾處村莊附近,但卻沒做什麽,好像隻是在排查什麽一樣。”
“屬下以爲是皇上吩咐這些人辦什麽案子或者查什麽人,也沒有太在意,就留了兩個人盯着,但是屬下前兩日收到消息,說那些人突然消失了一半,不知道去了哪裏?”
康妍的臉色變了變。
排查?突然消失?
康妍本能的想起她暗中在通州置辦的莊子,難道被人發現了?
“先讓人盯着那些人,别輕舉妄動,”康妍在心裏快速盤算着,又叫了陳三進來。
“你悄悄的去把六表哥請來!”
還是讓陳逸康走一趟比較放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