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妍進京的時候,宮裏的皇後正好發動了。【】
算算時間,皇後的臨盆日期正是臘月中旬。
可過了産期,皇後仍舊沒有發動的迹象,宮裏的太醫輪着番的去給皇後診脈,都說一切正常,可皇後的肚子卻遲遲不見發作。
急壞了太後和皇上,就是皇後自己,心裏也提心吊膽的。
皇上到現在都膝下無子,之前皇上在後宮嫔妃身上遍施雨露,卻隻有欣貴人和皇後懷上了龍嗣,其他嫔妃的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欣貴人兩個月前發作,産下一個死胎。
皇後肚子裏的這個更是成了太後和皇上期盼的唯一對象。
找了不少太醫給皇後把脈,都說是個皇子。
是皇子,而且是嫡子,皇上的心總算放下一半來。
另外一半就等着皇後給他生下一個健康的嫡長子才能徹底放下來。
現在好不容易,皇後終于發作了,皇上激動的等在皇後的安慶殿裏,就等着第一時間聽到好消息。
實在不能怪他沉不住氣,而是他快到而立之年,登基也有六年多了,卻到現在一個立住的皇子都沒有。
沒有皇子意味着什麽,他的心裏十分清楚。
意味着帝位不穩,甚至有可能帝統旁落。
現在估計很多大臣心裏都在暗暗琢磨了。
所以這半年來,他一直拼命的“耕耘”,雖然耕耘的結果不理想。
現在的他,實在太需要一個皇子來穩住形勢了。
“怎麽這麽久還沒生出來?”越是着急,越是覺得時間過得慢,皇上忍不住在心裏猜測道。
“去看看到底還要多久?”揮手吩咐旁邊伺候的宮女。
宮女是皇後宮裏伺候的,聽見吩咐便退了下去,并不敢提醒皇上,半個時辰前皇上才剛讓人去問過一次。
女人生孩子哪裏有那麽快,何況皇後娘娘是頭胎。
………………
内殿裏的皇後的叫聲已經持續了約四個時辰,起初還是高亢的哭喊疼的聲音,到後來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皇上越發等的着急,忍不住沖到了内殿産房門口。
“到底怎麽回事?怎麽皇後沒有動靜了?”
産房門外,皇後的母親平章侯夫人正面無人色的守在門外。
按慣例,宮中皇後及品級高的嫔妃生産時,可将娘家母親接進宮陪伴,以安其新。
平章侯夫人半個月前就進了宮。【】
她一直守在門外,聽到門内女兒撕心裂肺的喊聲,她的心就跟刀絞似的。
可女人都要過生産這關,她也是這麽過來的,隻要女兒能平安誕下皇子,以後再沒人能撼動女兒的地位。
平章侯夫人雙手合十,拼命的祈求菩薩保佑。
可聽到門内皇後的叫聲越來越低,她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她生過四個孩子,知道叫聲越來越低意味着什麽。
此刻猛然聽到皇上的聲音,平章侯夫人的嘴唇哆嗦着,嗓子卻似被捏住了,發不出聲音。
吱呀一聲産房的門開了,從裏面跑出來的醫婆面色蒼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皇上,先出來的是胳膊………”
先出來的是胳膊!
平章侯夫人眼前一黑,險些站立不住。
是橫生!橫生啊!
皇上皺眉,有些沒反應過來。
“皇上,娘娘是橫生,孩子先出來的是胳膊,這樣孩子會被卡住,出不來。”
“那怎麽辦?”聽到他心心念念的皇子可能會出不來,皇上臉色一變。
皇後竟然難産了!
醫婆快速的解釋道:“娘娘已經生了四個時辰了,現在已經筋疲力盡,請您盡快做決定,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若是保大人,隻能把孩子的胳膊塞回去,在以手法強硬按摩把孩子轉過來,這種過程中一般會傷害到孩子,或者時間太久,孩子會憋死在肚子裏,若是保孩子,”
醫婆說到這裏,看了下面色慘白,一臉祈求的望着自己,不由遲疑了一下。
皇後娘娘已經半昏過去,用人參在吊着,而且娘娘懷胎時養的太過精細,根本沒有力氣生下孩子。
“保孩子怎麽辦?”皇上見醫婆遲疑,催促道。
醫婆咬牙,“胎兒過大,娘娘又體弱,根本沒有體力了,爲今之計,隻有剖腹取子,龍嗣尚有一線生機。”
剖腹取子!
平章侯夫人如五雷轟頂,愣在了當場。
醫婆歉意的看了她一眼。
作爲母親,聽到這樣的消息,一定是心如刀絞吧。
“請皇上盡快做決定,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當然是保………”
“皇上!”平章侯夫人凄厲的喊了一聲,撲通跪在了地上,淚如雨下!
她膝行到顧皇上跟前,嘴唇哆嗦着,想開口,卻發現根本來不可口。
求皇上放棄皇嗣,保住皇後,平章侯婦夫人絕望的發現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平章侯夫人不止一次的告訴過她現在的情形,皇後肚子裏的孩子對皇上是多麽的重要。
就是她進宮前,平章侯還捋着胡須一臉笑意的說他們的女兒是個有福氣的人。
可一轉眼,夫君口中有福氣的女兒就生死不知了。
平章侯夫人眼前一片血色,恨不得沖到産房内抱着她的女兒,救救她的女兒。
可是她不能,她緊緊的咬着嘴唇,拼命的磕頭,一會兒功夫額頭就見了血,“皇上,皇上,求您救救皇後。”
她不能求皇上保大人,那意味着放棄皇嗣,這是大不敬之罪,她隻能求皇上救救皇後。
“皇上,求您了,求您了。”
皇上額頭青筋直跳,到了嘴邊的保孩子卻再也沒辦法吐出來。
剛才是情急之下,差點脫口而出保孩子。
看到平章侯夫人,他的理智稍稍回籠了些。
平章侯李穩掌控着京東大營五萬人馬,和軍中其他将領也有袍澤之情。
立平章侯的女兒爲後,也是看重平章侯手裏的兵權。
若是此刻他隻說保孩子,難免寒了李家的心。
心思快速轉了幾轉,皇上裝作一副惱怒的樣子,呵斥醫婆,“什麽保大人,保孩子,朕要你們保住皇嗣,也要你們保住皇後。”
可,皇後現在隻剩下一口氣了呀,醫婆臉色變了變,觸及皇上陰冷的眼神,卻不敢反駁。
“記住,朕要皇嗣和皇上後都平安,否則,你們全部提頭來見。”
醫婆面色倉惶的又沖進産房。
看着醫婆又快速沖進門内,平章侯夫人癱軟在地,臉上升起一絲希望,目不轉睛的盯着緊閉的産房。
皇上皺了皺眉頭。
“來人,扶平章侯夫人起來到外殿休息。”
便有兩個宮女上前攙扶平章侯夫人。
平章侯夫人嘴唇蠕動了下,想說她就在此處等着,卻聽到皇上溫和的聲音,“夫人先去外殿收拾一下,外面也能聽到這兒的動靜。”
想想自己臉上又是淚,又是血的,在此處待着确實不太合适,更何況此刻她渾身癱軟,沒有一點力氣。
平章侯夫人便由宮女攙扶着去了外殿。
“王太醫,你也進去醫治,事急從權,顧不得那些禮儀了。”
見平章侯夫人離去,皇上向一直在産房外守着的一個年輕太醫使了個眼色,“記住,皇嗣的安全最重要。”
王太醫是他的心腹,一個眼神,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内殿的産房總算傳出一陣孱弱的嬰兒哭聲。
“生了,生了!”
一直在外殿豎着耳朵的平章侯夫人失态的站了起來,一陣風一樣沖到了産房門口。
醫婆正抱着襁褓裏的嬰兒跪在地上禀報,“禀皇上,皇後娘娘誕下小公主,但娘娘産後崩漏了,奴婢盡力救治,卻還是………娘娘薨了!”
平章侯夫人一下站住了腳步,嘴邊的笑意也凝住了。
崩漏,薨了!
“我的慈姐兒啊………”平章侯夫人兩眼一翻,向後仰去。
此時已經愣住的皇上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麽?皇後誕下的是公主?不是皇子?”
對于皇後的死訊,在王太醫進去的時候他心裏就已經有數了。
他吃驚的是皇後生下的竟然不是皇子。
不是皇子!
不,他不相信,皇上近乎失态的扒開襁褓,果然沒看到皇子的象征,不由向後退了兩步。
“混賬,混賬,不是說是皇子嗎?怎麽可能?”皇上大怒,一腳踹向正跪在地上的醫婆。
醫婆抱緊了懷裏的小公主,硬生生受了這一腳。
“都是一群廢物,混賬!”突然之間一直期盼的希望落空,皇上有些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皇上這是做什麽?來人,将平章侯夫人扶下去,讓太醫給看看。”太後大步邁進了内殿,先是阻止了失态的皇上,然後吩咐太醫去給平章候夫人看診。
皇上見到太後進來,情緒稍稍穩定了些。
“母後,您怎麽過來了?”
太後哼了一聲,“這麽大的事情,哀家怎麽能不過來看看?”
說罷,揮手吩咐殿内的人退出去,“去給皇後收拾妥當,雖是公主,可也是誕育皇嗣有功。”
内殿伺候的人紛紛退了出去,留孫忠在門口守着。
太後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皇上也太沉不住氣了。”
皇上的面色有些讪讪的,這時的他理智回籠了,也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過激了。
“皇後既然薨逝,平章候李家,你該當厚賞才是,别寒了大臣們的心。”太後見皇上面色不和,稍稍放緩了語氣道。
皇上點了點頭,心情仍然不渝,“......之前太醫們都說是個皇子的,一幫廢物,連脈象都把不準,朕要他們還有什麽用!”
太後對皇上的抱怨不置可否,“已經是這樣了,抱怨也沒有用,還不如想想眼前的事情怎麽處理。”
眼前的事情?皇上愣了愣。
見皇上有些發愣,太後也有些不耐煩,抿了抿嘴,提醒道:“一是皇後的喪事,二是宮外謠言的事情。”
皇上眨了眨眼,皇後的喪事他理解,皇後的死到底不好對外公布,今天殿内伺候的人也不少,若是有什麽消息傳出去,皇家的顔面有損不說,他作爲皇帝的名聲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所以,皇後要風光大葬,平章候李家要安撫,安慶殿内伺候的人卻不能留。
皇上快速在心裏盤算了一圈。
隻是宮外謠言的事情?“母後指的是什麽事?”
太後想起他今日一日都在安慶殿中等待皇後生産,倒沒怪他不知外面的事情,解釋道:“哀家也是今日才得到消息,孫忠你來說吧。”
想起傳的那些謠言,她剛才在安泰殿裏砸了一整套的茶具。
孫忠躬身答道:“是,禀皇上,民間現在都在悄悄流傳,說皇上身體受過損傷,很難再有皇嗣......”
“豈有此理!簡直混賬!”皇上隻聽了個開頭,就面色鐵青。
說他受過損傷,難再有皇嗣?意思是說他不行嗎?
任何一個男人估計都容忍不了這樣的猜測,更何況是他這個皇帝。
孫忠對皇上一臉的鐵青視而不見,接着往下說,“還說,先皇隻有兩位皇子,若是皇後娘娘不能誕下皇子,您準備冊立安王殿下爲皇太弟,将來由安王來繼承皇位。”
“砰,啪。”皇上忍不住将桌案上的茶盞,茶壺等全部掃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皇後不能誕下皇子,皇太弟?
“簡直狼子野心,狼子野心!”皇帝氣的高聲怒罵。
“去查,去查,朕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後散播這樣的大逆之言。”
孫忠低頭,“臣已經讓人在查了,不過,現在外面的人言之鑿鑿,很多大臣都相信了這件事。”
太後耐着性子等他發作了一通,才開口,“現在皇後生的真是位公主,隻怕過不了幾日,就有大臣來上書請立皇太弟了。”
皇後生了位公主,難道他就不能再有其他孩子了嗎?他正值壯年,宮裏嫔妃衆多,年後他又要重新選新人進宮,誕育子嗣的機會多的是。
皇太弟,皇上重重的冷哼一聲,狠狠的拍了下桌案。
齊宸靖,皇太弟,簡直是癡心妄想。
“讓他們來,朕倒要看看,那些人會上書請求立皇太弟?”皇上冷笑。
太後皺眉,“哀家總覺得這謠言來的蹊跷,還是好好讓人再查查謠言的出處吧。”(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