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頭腦有點昏昏沉沉的,明明肚子還是很疼,爲什麽頭腦卻開始昏沉起來?
這和她前世生甯哥兒的時候不太一樣。
前世的她雖然也有疼得昏昏沉沉的時候,但是疼痛來臨的時候,巨大的疼痛還是讓她清醒過來,爲什麽她現在覺得疼,卻感覺人隻是昏昏的。
康妍的心裏莫名的湧起一股害怕。
她下意識的伸手,感覺抓到床邊一隻手。
“王妃,您要使勁啊。”
她聽到聲音這麽喊。
她下意識的使勁抓住那隻手,用力摳那隻手。
“我使不上勁,感覺身上軟綿綿的。
被她抓住手的張嬷嬷臉色蓦然大變。
看着床上臉色有些發白,淋漓的大汗把散亂的頭發都打濕了康妍,忍不住上前去摸她的脈象。
完了又裝作去給康妍順頭發湊到康妍跟前嗅了嗅,随即臉色有些發白。
好像,她有一刹那的恍惚。
“哎呀,骨縫才開了不到四指,這都四個時辰了,王妃隻怕要難産了。”徐醫婆焦急的聲音傳來。
“要不要去問問王爺,保大還是保小?”徐醫婆小聲的問宋媽媽。
保大還是保小?
這聲音如同重錘一樣一下錘到了張嬷嬷的身上。
她有些銳利的眼神蓦然掃向床尾站着的宋媽媽和徐醫婆。
宋媽媽急的眼圈都紅了。
福韻大長公主讓她貼身伺候康妍,大長公主對康妍的重視和喜愛她是知道的,若是王妃有什麽不妥,可不是生生要了大長公主半條命嗎?
而且她伺候康妍以來,康妍一直很敬重她,如果這孩子有事的話,她又怕康妍受不住。
活了半輩子的宋媽媽第一次感覺六神無主起來。
相比之下,旁邊的徐醫婆就顯得沒那麽慌了,見張嬷嬷看過來,她眉頭緊皺,十分焦急的說“嬷嬷,你看這如何是好啊?”
張嬷嬷的眼神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
看的徐醫婆心裏打鼓,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張嬷嬷卻移開了目光。
她的手直接摸上康妍的肚子,一邊快速的揉着肚子,一邊吩咐宋媽媽:“勞煩媽媽親自去,用銀丹草,菊花和人參煎了濃茶來,要快。”
宋媽媽一愣,她現在正六神無主着,哪有什麽心思煎茶。
“媽媽親自去,您放心,有我在,王妃和孩子都不會有事的。”張嬷嬷擡眼鄭重的看向宋媽媽。
一直以來沉默寡言,半佝偻着背的張嬷嬷在這一刻竟然看起來是那麽的沉穩淡定。
許是她的沉穩感染到了宋媽媽。
宋媽媽覺得心神安定下來。
“嗯,我這就去。”她點點頭轉身跑了出去。
正在外面等的焦急的齊宸靖聽見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健步迎上去,正要開口問,卻見宋媽媽風一樣從他身邊呼嘯而過。
剛才裏面還有康妍喊疼的聲音,這會一點動靜都沒有了,齊宸靖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現在見宋媽媽小跑出去,哪裏還能忍得住,大步上前推開門沖了進去。
一直陪他在院子裏打轉的陳可萱見狀,嘴唇嗫嚅了兩下,到底沒開口阻攔。
算了,表哥也是因爲擔心表姐,希望等她生孩子的時候孟子寒也會這樣擔憂她。
現在她還是再檢查一遍該準備的東西是否都準備齊全了,别讓表哥表姐有後顧之憂才好。
卻說齊宸靖沖進産房,一眼看見康妍面無人色的躺在床上,頓時心神俱裂,“妍兒,妍兒。”
他抓住康妍的手喚了兩聲,見康妍低低的回應了一聲,方才松了一口氣。
“還有多久才能生完?”他看向李穩婆。
李穩婆張了張嘴,卻覺得嗓子被卡住了一樣,有些說不出話來。
康妍的狀況她一直在檢查,雖說骨縫開的慢,但這種狀況她遇見的多了去了,一開始也沒太在意,直到看康妍有些昏沉,她才有所警覺。
現在這種情況她也不知道康妍還要多久才能生下孩子。
正遲疑着該怎麽解釋,徐醫婆卻上前一步,回了話“王爺,王妃的狀況有些不大好,多半會是要難………………”
“徐醫婆,我記得你有一套銀針,能不能拿來給我用用。”一直在給康妍揉肚子的張嬷嬷突然開口打斷了徐醫婆的話。
徐醫婆已經到了嘴邊的難産兩個字愣生生給憋住了。
拿銀針?
徐醫婆一愣,看向張嬷嬷的眼裏有一閃而過的陰霾。
張嬷嬷卻沒看她,她正向齊宸靖解釋:“王妃筋疲力盡了,奴婢用銀針幫王妃渡渡勁。”
徐醫婆冷哼了一聲,“我竟然不知,張嬷嬷還有這等本事,用銀針幫産婦渡勁,一個不好,恐怕大人孩子都會有損傷的,若是傷了王妃和小主子,張嬷嬷你擔待得起麽?”
聽說用銀針可能會傷害到康妍和孩子,齊宸靖有些猶疑,看向沒說話的李穩婆。
能讓福韻大長公主挑上的人,自然不是笨蛋,李穩婆立刻明白了齊宸靖的意思,“以前奴婢也見過用銀針幫産婦順産的事情,若力度得當,并沒有什麽妨礙。”
“奴婢願以性命擔保王妃和小主子肯定能安康,”張嬷嬷鄭重的說道,又看向徐醫婆,冷笑一聲,“倒是徐醫婆,一直在拖延時間,難道你心裏根本就不想救王妃和小主子?”
“你血口噴人!”徐醫婆蓦然色變。
但在觸及到齊宸靖銳利的眼神,不得不抿了抿嘴,“奴婢這就去拿,隻是,王爺,如果王妃有任何事情,可不是奴婢不想救………………”
她的話在齊宸靖由銳利轉向暴戾的眼神時戛然而止,趕緊轉身跑了出去。
她剛一出房門,就見張嬷嬷快速從腰間拿出一套銀針,抽了兩根,手法奇快的紮在了康妍身上。
“嬷嬷,你這是?”齊宸靖臉色變了變。
他隻是關心則亂,剛才并沒有仔細思索,眼下見張嬷嬷明明身上有銀針,卻還要讓徐醫婆去取銀針,擺明了是要支開徐醫婆。
“可是這徐醫婆對王妃做了什麽?”他看了一眼神色昏沉的康妍。
張嬷嬷一邊碾動銀針,一邊注意着康妍的反應,直到康妍眉頭緊皺,啊的叫了一聲,她才拔出銀針,長出一口氣。
“奴婢也不确定,但是王妃卻是喝了徐醫婆端的助産的藥湯之後才開始有些昏沉的,爲了完全,王爺還是派人盯着徐醫婆的好。”張嬷嬷這才有時間回答齊宸靖剛才的問題。
齊宸靖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雖然她們已經很小心了,就怕有人在康妍生産的時候動手腳,沒想到還是有人鑽了空子。
宋媽媽正好端了熬好的茶水進來,聽見了張嬷嬷的話,臉色也變得很難看,“王爺,您給王妃喝茶水,老奴帶人去看着那個老賊婆。”
齊宸靖攥了下拳頭,“算了,你服侍王妃,我親自去處理。”
有些事情他還要再細細查探一番。
服下用銀丹草,人參和菊花熬制的茶水,康妍的精神明顯好轉過來,“剛才我是怎麽了?”
她在清醒的第一時間想到了徐醫婆端給她喝的助産藥。
“王妃,先别想其他的,老奴看到孩子的頭了,您按我說的使勁,我說用力,您就用力………………”張嬷嬷用手摸了摸,感覺到時候到了,忙打斷康妍的問話。
現在先把小主子生出來是最重要的,這孩子在娘胎裏憋的時間太長了,可别有什麽問題。
康妍也知道關鍵的時候到了,忙收斂心神,配合着張嬷嬷的指揮用力,又折騰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把孩子生出來了。
聽到嬰兒洪亮有力的哭聲,康妍徹底的松了一口氣。
“恭喜王妃,是個哥兒呢。”張嬷嬷的聲音裏全是滿滿的笑意。
将孩子交給李穩婆打理,張嬷嬷則給康妍收拾,至于宋媽媽則跑出去給齊宸靖報喜去了。
康妍雖疲憊,但精神卻很好,她的心裏急切的想看到孩子的模樣。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當了,看着包着大紅襁褓,安靜的躺在自己身邊的嬰兒,緊閉雙眼,皺巴巴,紅通通的小臉蛋,眉毛倒是很濃密,康妍滿足的睡了過去。
不知道她睡了多久,被一陣嬰兒的哭聲吵醒。
是她的孩子哭了,母親的本能反應讓她睜開了眼。
齊宸靖正在宋媽媽的指導下笨拙的抱着孩子,感覺到手裏嬰兒的柔軟,齊宸靖手臂僵硬的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這是他的長子啊,他做了父親了,哈哈,齊宸靖覺得一股熱流直沖心髒,沖擊的他五髒六腑都在顫抖。
這是他和妍兒的第一個孩子,以後他們還會有更多的孩子,想起康妍,齊宸靖的心一陣柔軟,擡眼向正在床上沉睡的康妍看去,卻恰好看到康妍睜開了眼睛。
“妍兒,你醒了?”他驚喜的抱着孩子迎了上去。
“嗯,孩子怎麽哭了?可是餓了?”她的眼神落在了齊宸靖懷中閉着眼睛用力哭的孩子身上。
宋媽媽上前扶康妍半坐起來,又在她身後墊了厚厚的靠枕,才從齊宸靖手中接過孩子放在了她的懷裏,“正是餓了,剛才還和王爺說起要抱下去給乳娘喂奶呢。”
說起乳娘,康妍不由想起徐醫婆,徐醫婆不可信任,難保乳娘就一定可信任。
她擡頭在齊宸靖的眼裏看到了一樣的擔憂。
“要不,我自己先喂吧。”康妍拍了拍懷中的孩子。
宋媽媽也知道她們夫婦的擔憂,雖說王侯公爵之家,孩子一般都是吃乳娘的奶水長大,可現在王爺和王妃的情況特殊,最安全的方法就是王妃自己喂養了。
好在康妍已經感覺到胸前發脹了,在宋媽媽的指導下,總算順利的讓孩子喝上了奶水。
看着孩子閉着眼睛用力的吸允着,康妍的心裏又是好奇又是激動。
兩世爲人,她還是第一次自己喂養孩子。
前世的她雖然是杜雲澈的妾室,可生的孩子卻是杜家的庶長孫,自然身邊有奶娘喂養。
齊宸靖看着康妍目不轉睛的盯着兒子吃奶,也坐在旁邊,将她們母子二人攬入懷中,好讓康妍能倚的更舒服點。
“妍兒,辛苦你了。”他在康妍的鬓邊輕輕印下一吻。
康妍抿着嘴笑,放松自己倚在齊宸靖懷裏。
她不覺得辛苦,爲她心愛的男人生兒育女,她一點也不覺得辛苦,而且現在的她比起前世來不知道幸福了多少倍
她不再是孤獨一個人,她有心愛的男人,現在還生了自己的孩子,她有真心愛重她的九弟夫婦,還有疼寵她的外祖母和舅舅們………
“給孩子起個乳名吧。”康妍撫摸着兒子濃密的頭發,低聲道。
福韻大長公主早就說過要爲她腹中的孩子起名,一般家中孩子的名字都是由長者來定,太後和皇上巴不得這孩子生不出來,自然不會爲孩子賜名,所以福韻大長公主就攬了這件事過去。
齊宸靖夫婦自然沒有異義。
孩子吃飽了,閉着眼睛又沉沉睡了過去,齊宸靖笑看着他的小模樣,想了一會兒,道:“叫昙哥兒怎麽樣?昙花的昙。”
昙哥兒?康妍眨眼,明白過來齊宸靖這是紀念他們的初遇。
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齊宸靖還是一縷封禁在昙花中的幽魂。
可是,昙這個字是不是有些不夠男子氣概啊?這畢竟是他們的長子,康妍蹙眉,想說什麽,又不忍拂了齊宸靖的意,便點頭,“好,便叫昙哥兒。”
于是,未來威武霸氣,英明神武的天昊帝便有了這麽一個不夠霸氣的小名。
雖然在将來,他抗議過無數次,但都被他的父親給無情鎮壓了。
不過這時候的他還是個吃飽就睡,醒了就拉的小屁孩,自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如此簡單的被他的父母決定了。
安頓好孩子,康妍想起了她生産時候的事,“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後來發生的事情她一直迷迷糊糊的,并不太清楚。
“可是徐醫婆那碗助産藥有問題?她人現在在哪兒?”
齊宸靖的臉頓時黑沉下來,咬牙切齒的道:“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