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妍跟在齊宸靖身後向太後行了大禮。
太後受了他們的禮,臉上的笑容淡淡的,“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要好生照顧安王的起居,這女子自幼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你以後就是安王妃了,一言一行定要注意,不可失了皇家的體面。”
言語間沒有絲毫的親近,卻是上來就直接教導了一篇規矩禮儀。
殿中沒有其他人,太後這是連自己的情緒也不掩飾了。
之前每次見到康妍,都還會裝出一副慈祥疼愛的模樣,現在康妍不僅嫁給了她恨極了的齊宸靖,還設計将她最疼愛的侄子賣到了小倌館,讓她的娘家鎮甯侯府名譽掃地,董旭更是沒辦法在京城立足。
想起這些事情來,太後心裏就恨不得跳起來給康妍一巴掌,她的心裏厭極了康妍,反正殿中也沒有外人,太後自然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
“女子的四德,德、容、言、工中,第一重要的就是品德,能正身立本,穩重持禮,不可輕浮随便,之前你還是個姑娘家,哀家也不便教導你這些,現在你成了哀家的兒媳婦,這有些話哀家就不得不說了。”太後慢條斯理的抿了一口茶,繼續說道。
不管她說什麽,康妍都恭敬的應聲是。
太後一直沒叫起,康妍和齊宸靖便隻能一直跪着聽她的訓導。
齊宸靖的臉色有些陰冷,雖然明知道太後是故意的,他卻沒有辦法。
名義上來說,太後确實算是康妍的婆母,婆母教導新入門的兒媳規矩禮儀,合情合理,康妍隻有聆聽訓導的份。
太後情理兩方面都占全了,若是他們有絲毫的反抗,便會被扣上一副不孝,不知規矩禮節的大帽子。
之前齊宸靖很少進宮,太後更是厭煩見他,見皇上都是在朝堂上,私下裏他們其實很少見面,隻有逢年過節宮裏有宴會的時候,齊宸靖才會進宮。
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太後就是心裏再厭煩,也會對他擺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不會當面爲難他,免得落下話柄。
是以他們雖然私底下動作不斷,但是在明面上一直都維持着母慈子孝,兄弟相親的表象。
今日進宮,他料想會有一番折騰,卻沒想到太後竟然上來就以訓導新婦爲名給了康妍一個下馬威。
他的身子一向健康,跪就跪了,倒無所謂,齊宸靖擔心的是康妍,身子本就不好,昨夜又被他折騰的厲害,進宮時走路都走的很慢,若再跪下去,她的身子肯定吃不消。
齊宸靖欲開口打斷上首仍滔滔不絕的太後,衣袖卻突然被扯了扯,康妍輕輕朝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着急。
他皺了皺眉頭。
太後這時已經說完了四德當中的婦容,抿了抿稍有些發幹的嘴唇,準備繼續開口,一杯茶送到了眼前,“太後喝杯茶再接着教兒媳吧。”
太後擡眼,康妍笑盈盈的立在自己跟前。
她皺了皺眉頭,剛才光顧着說了,沒來得及阻止康妍截下進來送茶水的宮女,讓康妍将茶水端到了她的面前。
她有心訓導康妍不懂規矩,可康妍又是爲了給她上茶,訓斥的話在嘴邊,一時間卻說不出來了,便僵着一張臉也不接茶水。
“兒媳是新婦,多謝太後娘娘教導爲人婦的規矩,倒是讓娘娘受累了,雖說您一片疼惜之心,但來日方長,太後您老人家的身體健康更重要,這些規矩禮儀什麽的,您慢慢的教導兒媳。”
康妍的一番話,說的既溫柔又體貼,全然一副爲了太後的身體健康,不惜打斷她的話語,頂着規矩禮儀不佳的名聲。
太後一口氣憋在了心裏,險些上不來。
想訓斥康妍不懂規矩,長輩的話尚未講完就擅自打斷,偏康妍又加了一句,“适才看太後爲了教導兒媳規矩,頗費心思,說的口幹舌燥,兒媳一時情急,便起身奉上一杯清茶,雖說有失體統,但念在是兒媳是初犯,又是着急娘娘您的身體的份上,還請您體諒,不要生氣。”
太後的臉色不由更加的難看。
一般人請罪認錯的時候不是都會說“還請太後責罰嗎?”,怎麽她偏偏就說個還請太後體諒,不要生氣,她明明說了自己有失體統,卻又說是擔憂自己的身體,認了錯卻不請責罰。
她若是生氣了,豈不是就成了不體諒她的孝心?
她本想着康妍年紀輕,臉皮薄,她今日就借着訓導規矩的名義讓她吃個苦頭,她一個新嫁娘,必然敢怒不敢言。
太後皺眉,她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康妍,之前每次跟着福韻大長公主進宮,都是一副害羞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模樣,難知道竟然是這樣一副牙尖嘴利的性格。
小小年紀,說起話來滴水不漏。
三言兩語說的太後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隻得陰沉着一張臉叫齊宸靖起來。
康妍都已經站起來了,她若還讓齊宸靖跪着,豈不是明擺着要整安王嘛?
太後陰沉着一張臉,不陰不陽的對着仍端着茶一副恭敬模樣的康妍道:“罷了,你有這個心就好,不過,以後你的規矩禮儀還是要注意。”
被康妍打斷了,何況兩人都已經從地上起來,太後自然不會再接着說三從四德,隻是心裏終究不甘,便也不肯接康妍手上的茶水,哼了一聲,訓斥了兩句。
康妍也不是非要讓她喝茶,不過是借機從地上起來而已,見狀便将茶放在身後的小幾上,恭敬的福了福身,“多娘太後娘娘教誨,規矩禮儀一直在學的,不敢放松,外祖母哪裏遣了原來在身邊服侍的老嬷嬷,一直跟在身邊教導着,就怕失了皇家體面。”
福韻大長公主貼身服侍的嬷嬷?太後臉色變了變,終究沒再說什麽,揮揮手,“見過太後和皇貴妃吧。”
兩人便轉身向下首的皇後和皇貴妃行禮。
皇後身子瘦弱,一臉的病态,聽說常年在養病,說話也少,受了齊宸靖和康妍的禮,便叫了起,也沒多說什麽。
倒是皇貴妃,因爲掌管後宮,穿着大朵牡丹翠綠煙紗斜襟褙子,粉色散花百褶裙,群上用金銀絲線繡着朵朵千葉海棠,頭戴着紅翡金絲鳳頭金步搖,碧玉玲珑簪,端的是富貴大氣,硬是将旁邊的皇後襯的更加的瘦削可憐。
長長的丹鳳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在齊宸靖的臉上停留片刻,然後又細細打量了下康妍,才笑着道:“安王,安王妃不必多禮,以後若是有事,可以直接來找本宮。”
康妍笑着應下,心裏卻不以爲意。
皇貴妃的話中敷衍的意思十分明顯,雖然聽着好聽,但康妍覺得若是她真的有事找到皇貴妃頭上,她也不會幫自己的。
事實上,皇貴妃心裏也不自在,她的這種不自在主要是在她每次一看到齊宸靖,她就會想起她懷孕的時候,被娘家人哄着以給肚子裏的孩子祈福爲由,求皇上赦免了當時尚是蘇宸靖的安王。
若沒有當時她的求情和瞞着太後先讓皇上下了旨意,當年安王必然逃脫不了太後和皇上的追殺,若是當年的蘇宸靖死了,就不會有今日的安王,更不會有今時今日太後和皇上的苦惱,以及皇上對她的冷淡。
可是沒有若是,這一切都是現實,所以每次看到齊宸靖,皇貴妃都有一種吃了蒼蠅的感覺,既覺得惡心,可又咽不下去,吐出來自己又不敢看,所以對于齊宸靖,她心裏也是十分怨恨。
如果不是他狡猾,拿了重金誘惑她娘家,她又怎麽會犯下那樣的錯誤,當時沒什麽,現在卻不同了,皇上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想起當年的事情,看自己也就有些不順眼。
幸好她還有大皇子,否則早就不知道被宮裏的那些賤人們擠兌到冷宮去了。
從宮裏出來的時候,齊宸靖陰沉着一張臉,沉默的替康妍揉着膝蓋。
感覺到他的愠怒,康妍笑着安撫他:“沒事,就跪了一會兒。”
她的身子不太舒服,不會傻的一直跪下去的。
齊宸靖嘴唇抿着,将康妍摟入懷中,愛憐的親了親她的額頭,“讓你受苦了,今日爲什麽不讓我開口說話?”
原來介意的是這個,康妍在他懷中找了個位置,讓自己躺的更舒服點,“咱們成了親,不管願不願意,太後她都是我名義上的婆婆了,這種接着規矩禮儀教導兒媳的把戲隻是個開始,如果我今日就讓太後拿捏住了,以後她會更加的得寸進尺,動不動就拿規矩禮儀訓斥我。”
她們彼此心裏都明白,和太後之間的對立已經是注定的了,無可更改,所以這第一回合的交戰十分重要,如果她敗下陣來,太後以後定然會拿這個來拿捏她,甚至拿捏齊宸靖。
康妍今日就是用行動來告訴太後,她不怕這個,你訓導可以,我聽着,但做不做,守不守的在我。
以今日的情況來看,第一回合的交戰,雖然不算完勝,但也小勝一籌。
“不過是責罵兩句而已,讓她罵吧,若我真的不敵,你再出面嘛。”康妍貼着他的胸膛,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前世盧繡兒沒少因爲規矩禮儀的事情整她,爲這個,她狠是下了一番功夫研究規矩,今生福韻大長公主又專門讓宋媽媽手把手的教了她宮廷禮儀規矩,她若還是在這個上面吃了虧,豈不是太對不起外祖母的一番教導了。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她沒說。
太後是長輩,又是婦人,女人之間的事情還是由她來應對比較好,就是她出了差錯,說出去也隻是說她一個内宅婦人,見識短了些而已。
齊宸靖卻不懂,現在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呢,他若是和太後直接對上,對他的名聲不好。
一旦他名聲有損,朝堂上必然會受到影響,若再遇上一兩個頭腦發昏的禦史,參齊宸靖一本,給他扣上個不孝的大帽子,齊宸靖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和太後,皇上之間的拉鋸戰才剛開始,以後的路還長着,他們必須得處處小心,彼此扶持才能長遠。
她沒說的話,齊宸靖又豈會不知,妍兒是爲他着想。
齊宸靖心裏一暖,攬着康妍的手臂越發的緊了,低頭給了康妍一個纏綿的熱吻,直到康妍氣喘籲籲才放開了她,“妍兒,我不許你委屈自己。”(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