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宸靖知道這個暗虧,他是要吃定了。
所有參加狩獵之人的羽箭都是禦林軍統一配發的,上面并無特别标識之處,齊宸靖就是渾身是嘴他也說不清楚到底箭是不是他射的。
但是,他并不特别擔心這個問題。
相信在場的人稍微有點腦子的,隻要一想就知道他不是故意去射陳可萱,除非是意外。
現在最棘手的問題是陳可萱的名節問題。
雖然當時情況緊急,孟子寒不得不用那種方式救人,但是他抱陳可萱,也将人家姑娘壓在了身子底下,這是不争的事實。
齊宸靖單膝下跪,“皇上,此事臣弟有錯,自會給甯國公府一個交代,現下可否讓陳三姑娘和臣弟的護衛先去治傷,他們都中了箭,怕是支撐不住了。”
衆人扭頭去看,果然見陳可萱臉色一片蒼白,就是孟子寒,眼神也有些迷離。
又不是神仙,他們中箭這麽久了,自然支撐不下去了。
陳四老爺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也跪在了地上,“臣懇請皇上,先允許臣女治傷。”
他心裏暗自慶幸,安王沒有在此時說出讓他的護衛娶可萱的話。
那可是他的嫡長女,他和妻子捧在手心嬌寵的女兒,怎麽會舍得他嫁給一個護衛?
陳逸康也跟着跪了下去。
皇上眼中閃過一絲惱怒。
他若不開口允準,倒顯得他不是個仁君了。
董二姑娘看了眼陳可萱,一臉的同情與憐惜,“皇上,陳家妹妹怪可憐的,中了箭受了傷不說,連名聲也毀了,這以後”
話未說完,卻提醒了皇上,他何必非要急于這一時非得定下此事,有董二姑娘這個證人在此,相信不出兩日,皇家圍場發生的事情,整個京城都會傳的沸沸揚揚的。
市井流言,可是什麽難聽的話都能穿出來的。
陳家三姑娘的名聲,算是徹底的完了。
就算是之後他與孟子寒成親,别人說起陳三姑娘來,嘴裏也不會有什麽好話。
還會連累到陳家的其他姑娘,這個暗虧,陳家是吃定了。
這就是陳家與他作對,力挺安王要付出的代價。
齊宸靖咬了咬牙,他又何嘗不知道這其中的風險,可是,他不能在此刻說出讓孟子寒娶陳可萱的話。
至少要跟陳家人商量過之後再說。
他之前想過許多種皇上會在春獵上暗算他的方法,唯獨沒有想到這一條。
這次不是直接對付他,而是要對付他身邊的人。
首先要挑起陳家和他之間的嫌隙。
說到底,如果沒有福韻大長公主,他不會那麽快在京城站穩腳跟。
不管外面的人如何看待,齊宸靖的心裏其實很清楚,福韻大長公主支持他,并不是因爲他是先皇的子嗣,至少主要不是因爲這個。
她是因爲香甯郡主和康妍才支持自己的。
香甯郡主當年将他帶出宮,但當時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香甯郡主爲何會卷進這件事,他們夫婦的死因到底跟這件事,跟太後和皇上有沒有關系?
還有康妍堅定的選擇站在自己這邊,這才是福韻大長公主選擇支持自己的原因。
但是她支持自己,不代表整個陳家都要支持自己,因爲是自己母親的選擇,陳家以甯國公爲首的四位老爺才跟着支持自己。
可若是因爲支持他危害到了他們的家人,他們心中估計就要有所猶豫了。
如果兒子們不支持自己,單靠福韻大長公主一人,就是有鷹衛在手,力量也是有限的。
好周密的策劃,招數雖然不新鮮,但是效果卻不錯,至少看現在陳四老爺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們成功了一半。
陳四老爺定然也是相信自己不會去射陳三姑娘,但是相信是一回事,理解卻又是另外一回事,陳三姑娘的名聲畢竟毀了。
爲今之計,他隻能采取緩兵之計,先将事情緩下來,在想辦法應對。
皇上微笑俯視着跪在地上的齊宸靖,陳四老爺和陳逸康,感覺到心口的氣息總算是順暢了,“嗯,先回别院,傳太醫先給他們治傷。”
說罷,語調一轉,“不過,安王,你還是要盡快給甯國公府一個說法。”
話語中既有着快意,又有着淡淡的威脅。
說罷調轉馬頭,馳騁而去,“回别院,傳太醫給他們治傷。”
孟子寒和陳可萱的手臂被一支羽箭串着,兩人不得不同乘一匹馬回去。
一路上,陳可萱比平時沉默了許多,眼神也低沉了許多,手臂上傳來的疼痛讓她很想昏過去,可是她硬咬着牙堅持着,她現在還不能昏過去。
剛才的話和父親焦急的表情,讓陳可萱意識到自己所面臨的情形。
她的心有些恐慌。
眼下的情形該怎麽辦?她的名聲是毀了,如果不能嫁給她身後的男子,她就或許隻能青燈古佛,了此一生了。
感覺到身後傳來的沉穩氣息,陳可萱的呼吸一窒,她從小到大,從未與一個男子如此親密過,可今天一天,她卻被這個男子抱在懷裏三次。
前兩次是因爲救她,這一次是因爲不得不在一起。
他背上還中了一箭,加上胳膊上一箭,一共兩箭,卻到現在吭都沒吭一聲,他的毅力和堅強真的是讓人詫異。
陳可萱迷迷糊糊的想着,卻看到陳逸康小心翼翼的避開衆人靠近了她,迅速的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然後便催馬離開了。
陳可萱一個激靈,意識有些清醒過來,六哥剛才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别院。
太醫早早的就在院子裏守着,陳家的院子門口早站了許多人,尤其是女眷,他們已經聽說了圍場上的事情。
陳四老爺見了,立刻喊道:“麻煩太醫先給我女兒拔箭。”
拔了箭才能先将這兩個人分開,總這麽黏在一起像什麽樣子。
太醫準備上前,陳可萱卻突然開口,“慢着,爹,我有話說。”
陳四老爺皺眉,“有什麽話等把完箭再說。”
陳可萱搖頭,“不,爹聽我先将話說完,爹同意我才拔箭。”
說着,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她和孟子寒被箭連在一起,她一跪,孟子寒不得不跟着也跪了下來。
陳四老爺沒辦法,“你先說,說完了快讓太醫準備拔箭。”
說罷,有些惱怒的看了看外面聚集的越來越多的人,這些人是怎麽回事,“非禮勿聽,非禮勿看”的道理他們不懂嗎,怎麽還一直站在這裏不走。
他哪裏知道,外面的很多人都是受了太後和皇貴妃的暗示才來這裏“看熱鬧的”。
陳可萱握了握拳頭,深吸一口氣,看着陳四老爺說:“爹,今日的事情雖然是意外,這位護衛大哥确實救了女兒,人常說點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救命之恩,更是應該拳拳相報,爹,您說是嗎?”
陳四老爺一愣,心情有些複雜,若是孟子寒用别的方式救了他女兒,這救命之恩他自然要湧泉相報,可是,現在他雖然救了女兒,可女兒的名節也因此毀了。
他對孟子寒便沒有了感謝的念頭。
可這麽多雙眼睛盯着他,他又不能說女兒說錯了,隻得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
陳可萱嘴角扯了扯,似乎有些猶豫,可看到周圍指指點點的人,終于下定了決心,開口道:“爹,這位護衛大哥救了女兒,女兒的命也就算是他的了,求爹成全女兒一片報恩之心。”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一直沉默的跪在陳可萱旁邊的孟子寒,轉頭十分詫異的看着陳可萱,怎麽也沒料到從她嘴裏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報恩嗎?還是爲了保全名聲?孟子寒垂下眼睑,不管那一個,陳可萱表現出來的智慧還是挺讓她欣賞的。
以他的耳力,自然聽到了陳逸康剛才在他耳邊小聲說的那句話,他說的是“争取主動權。”
陳四老爺臉色鐵青,怎麽也沒有想到女兒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她是要嫁給這個護衛嗎?他自幼捧在手心的女兒,不,他不允許他嫁給一個身份比他們低那麽多的護衛。
“萱兒,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陳四老爺瞪圓了眼睛看着陳可萱。
陳可萱點頭,“求爹成全。”
陳四老爺被氣的險些吐血,他手上要是有把刀,他恨不得上前一刀砍了孟子寒。
“爹不答應。”
陳可萱的臉色越發的蒼白,“爹不答應,女兒就不拔箭。”
陳四老爺氣的渾身都有些哆嗦了,”你,你”
陳逸康适時的上前扶了陳四老爺,壓低了聲音道:“四叔,妹妹的名聲重要。”
陳四老爺渾身一顫,有些明白了女兒的意思。
陳逸康扶着陳四老爺,擡頭一臉黑沉的看着沉默的站在他們身後的齊宸靖,“安王,事到如今,你不能連個話都沒有吧?”
話中絲毫不掩飾怒意。
陳四老爺卻突然一把推開陳逸康,對安王怒目相視,“安王,都是你做得好事,你毀了我女兒,我”
“爹,”陳可萱的聲音突然高昂起來,“女兒撐不住了,求爹成全”
陳四老爺回頭,看着女兒搖搖欲墜的身子,終于堅持不住,咬牙道:“好,爹答應你。”(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