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他們雖然又重新住進了祖宅中,但是康家三房的人對他們十分不滿,康四叔,康五叔兩家還好,不太理會她們。
康六叔他們兩口子日日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的,爲此他們受了不少的委屈。
柳氏擦了擦泛紅的眼角,語氣哽咽,“今日是二弟,二弟妹的周年祭,我不與你一般見識。”
說罷,又轉過頭去向康妍解釋:“妍兒,不是伯母非要失禮,而是家裏進了水,東西都泡在了水裏,實在實在是沒有一件像樣的衣裳。”
上回康妍及笄的時候,她們被康妍的外祖母震住了,心裏巴結康妍還來不及,怎麽敢在這個時候膈應她。
康大郎的妻子朱氏也忙跟着說:“就是就是,妍妹妹你千萬不要介意。”眼神卻不自覺的瞥向旁邊的康佳身上穿的衣裳。
啧啧,佳丫頭身上穿的這些也值不少銀子吧,這妍丫頭也是個不會算計的,竟然舍得跟佳丫頭做這麽好的衣裳穿。
不知道佳丫頭手上有沒有弄到銀子什麽的。
康妍懶得理會她們的心思,她這些日子忙沁香園的事情忙的十分疲累,再加上今天又是父母的祭日,她也沒心情理會她們。
可以的話,她甚至都不想讓他們來,隻想她和小九兩人安靜得祭拜父母。
但是祖宅的人是打着祭拜父母的名義來的,她若是不接待他們,在道義上就站不住腳。
柳氏和朱氏的話她确實又不想接,便勉強一笑,擺出一副十分悲傷的樣子,不再理會他們。
門口卻突然傳來一聲冷哼,“介意不介意的,要看做事的人是否是誠心的,若是心誠。自然就不該穿這樣的衣裳出現在這種場合。”
康妍擡起頭來,見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兩個人,說話的是年齡稍小些的穿褐色繡暗紋長袍的少年,他雙手環胸。冷冷的打量了衆人一眼,最後目光停駐在康妍身上。
笨丫頭,平時不是口齒挺伶俐的嘛,怎麽這會倒成了啞巴?
旁邊是個年長些的男子,身穿月白色緞子衣袍,領口和袖口處繡着镂空木槿花,腰間系着玉帶,年齡約二十歲出頭,相貌堂堂,眼神卻十分的平和。聽到旁邊少年的話,搖頭低聲斥責了一句:“六弟。”
少年又重重的哼了一聲,卻終究閉嘴沒再說話。
“六表哥,”康妍反應過來,驚喜的迎了上去。“你怎麽來了?這位是?”
少年正是陳逸康,他看到康妍眼中的驚喜,剛才郁結的心情稍稍好了些,悶聲悶氣的回答康妍的話,“我大哥。”
大哥?那就是大舅的嫡長子,外祖母的嫡長孫陳逸正了。
康妍斂衽行禮,“大表哥。”
陳逸正虛扶了一下。“表妹。”
他的聲音就像他的人一樣,謙和有禮。
“聽聞麻城府連降暴雨,水淹良田,祖母十分擔憂,怕表妹有事,恰好快到姑母。姑丈周年祭日,祖母便讓我們兄弟二人趕來看看,表妹一切可還好?”陳逸正打量了屋裏形色各異的衆人一眼,目光最後停駐在了康妍身上。
康妍之前給外祖母的信中并未提到過父母祭日的事情,怕引起她老人家擔心。沒想到外祖母還是記挂着,還派了<a href="零級大神</a>陳逸正和陳逸康兩人前來祭拜。
這才是真正的骨肉親情!康妍看了身後的康家人一眼,因他們引發的心情郁悶好了許多。
不是真正爲你的人永遠不值得爲他們生氣。
“讓外祖母記挂了,家裏現在倒還好,就是花園那邊進了好些水,”康妍一邊引着二人進屋,嘴上簡短的說了下情況。
陳逸正,陳逸康兄弟二人一個溫文爾雅,一個英俊潇灑,一進屋子頓時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尤其陳逸康走過朱氏面前時,還眯眼打量了她兩眼。
朱氏莫名的感到後背一寒,想起剛才陳逸康明明是說自己故意的來找康妍的事,她的脖子一縮,怎麽也生不出反駁的勇氣。
“妍兒,這兩位是?”康大伯擡起頭,努力挺直了身闆。
在坐的康家人中,就他有功名在身,且他的輩分最高,年齡最大,自然該他發話。
“大伯,這兩位是我大表哥和六表哥。”康妍簡單的介紹,無意多說兩人的身份。
又向陳逸正,陳逸康兩兄弟介紹康家的衆人,“這是我叔叔伯伯,還有哥哥和弟弟們。”
“嗤”陳逸康冷笑出聲,絲毫不掩飾對于康家人的不滿。
陳逸正則表現的十分的溫和有禮,一一向康家人問好,絲毫看不出他的情緒。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陳逸康比較好說話,于是衆人便都圍着陳逸康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
陳逸正的嘴邊始終保持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疾不徐的回答着康家人的問話。
康家人能問的無非就是陳家的家世背景之類的試探之詞。
康妍發現陳逸康看似每個問題都回答了,仔細一想,卻發現他什麽也沒說,就感覺明明聊的很愉快,卻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結論。
康家人仍就不知道陳家人是做什麽的。
她有些驚訝,又十分佩服,看來這位大表哥也是個十分不好應付的主,心思深沉而謹慎,偏偏又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簡直就跟個狐狸一樣。
陳逸康不知什麽時候挪到了她的跟前,小聲嘀咕,“平時你不是很能耐嗎?當初教育我的那股子驕傲勁去哪裏了?怎麽今日不跟他們理論了?”
康妍看了陳逸康一眼,他的眼神黝亮深邃,裏面閃爍着明顯的不滿之意。
她低頭沉默,片刻才悶悶的開口:“我不想再我父母的祭日上同他們争吵。”
陳逸康一震,顯然沒想到康妍會說出這個答案。
片刻,才哼了一聲,“要是我,就将他們統統趕出去,不許他們參加祭拜,又不是真心的悼念,要之何用?”
果然,标準陳逸康式的行事作風。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陳逸康一樣活的随心所欲,自由潇灑。
康妍張了張嘴,想說這句話,卻見出去成衣鋪買衣裳的小厮回來了,便打住了,不再多言。
等康大伯,康三叔兩家人終于換好衣裳,一行人便出發向康家的祖墳而去。
康妍讓人在城裏租了三輛馬車,并康家的一輛馬車,共四輛車,外面的道路滿是泥濘,康妍本來在萬安寺點了長明燈,要請寺裏的和尚做法事的,但現在城外到處是水,根本無法去萬安寺,隻能作罷,盤算着等将來水患退去後再去萬安寺安排法事。
康家的祖墳在城東,因爲沒出城,所以暴雨過後的水已經基本消掉,但土裏仍有不少的積水,踩上去卟叽一聲便滲出許多水,瞬間鞋襪就濕透了。
或許是人們對于鬼神本能的敬意,祖宅的人雖然覺得行走困難,但是卻并不敢開口抱怨。
添墳,點香,擺放供菜,燒紙錢,放鞭炮,叩頭等,康妍和小九做的一絲不苟,這個時候,康妍已經沒有心思注意到祖宅那些人了。
爹,娘,女兒帶着九弟來看你們了,你們看到了嗎?我們姐弟倆過的很好,咱們家的生意也很好,将來會更好!
爹,娘,你們還好嗎?
爹,我在您的書房裏找到了您曾經的一些書信,您若是在天有靈就保佑妍兒查明你們去世的真相。
娘,原來您竟是一位郡主,您知道嗎?我找到外祖母了,她老人家現在很好,我會替您多孝順她老人家的。
我身後站着的是大舅舅家的大表哥和六表哥,外祖母讓他們也從京城趕過來祭拜你們了,爹,娘,你們看到了嗎?
康妍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簌簌而下,直到此刻她才将自己以前壓抑在心中的壓力一起發洩了出來。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之前一直背負着那樣大的壓力,不過是憑着一股意志力堅持着,遇見外祖母後,她放松了不少,但直到此刻,她才将心中所有的壓力發洩出來。
爹,娘,女兒還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他叫蘇宸靖,對女兒很好,若是女兒将來能嫁給他,必帶他來給您二老磕頭請安。
淚水打濕了雙眼,康妍并沒有去擦拭,任它肆意的流下。
直到一方素白方巾遞到她的眼前,“表妹,節哀。”
康妍擡頭,淚眼朦胧中陳逸康關懷的表情映入眼簾,随即是陳逸康兇巴巴的聲音,“好了,别哭了,你哭的醜死了。”
康妍嘴角一抽,這兩兄弟安慰人的方式真是
周年祭回來,所有人都在康家吃了飯,這是麻城府的習俗,墳前祭拜時供奉的飯菜必須要由全部去祭拜的人分食,去晦氣,消災氣。
剛吃完飯,碗碟還未收拾下去,陳逸康卻站起來開始趕人,“我姑母,姑丈的周年祭拜已經結束了,閑雜人等可以回去了,我們要和表妹,九弟兩人商議家裏的事情,你們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