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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霜的用心,在場的人無一不明白,偏偏最該明白的人卻像是完全不往那處想一般,一臉不以爲意的将玉佩收在了袖袋中。
衆人看在眼中,都被陳澗之的态度弄得有些不明所以。
畢竟按照常理,陳澗之收下那玉佩,就相當于接受了竹霜的心意,但這會兒見他一副隻當時竹霜出于好心的模樣,就搞不清楚是什麽狀況了。
竹霜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看着陳澗之,又看一看衆人,臉上多少有些挂不住,連說不出話來,悶聲盯了陳澗之半晌,索性一跺腳走開了。
竹霜能在肅元翊跟前得臉,全憑行事規矩妥帖,依平日的表現說是爲人冷漠也不爲過,哪有人見過她犯小性兒的樣子,一衆人看着她轉身就走,心下皆是呆愣。
唯有知道燕嶺之行實情的人才清楚,今日一别,保不齊就是生死别離,竹霜姑娘定然是被逼急了!
隻是,同樣被逼急的,不止竹霜一個。
這時刻,紅芙正站在人群中,心神不定的望向陳澗之,隻見他看着竹霜的背影搖了搖頭,目光施施然一轉,無意間對上了她的視線。
紅芙倏爾一驚,連忙垂下眼眸,不過頃刻,她又鼓起勇氣,擡起眼定定的看向他。
四目相對,許是福至心靈,紅芙的腳步在不知不覺間向前邁出了兩步。因爲她來得比較晚,身子原本是掩在人後的,這兩步一邁,便赫然走到了人前,甚是顯眼,以緻連肅元翊的目光也避不開的在她身上淡淡掃過,才繼續移開了視線。
諸人不全是見都過紅芙的,但從她的穿着上,也能看出不是内院的普通丫鬟,他們都在暗暗揣測。這姑娘是來送誰?
待紅芙從翻江倒海的思緒中反應過來,蓦地發覺數十道目光已經落在了自己身上,教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紅芙生性沉穩。不是應付不了這種局面的人,事已至此,她何必再退?想到這裏,紅芙袖中的手緊了緊,把心一橫。硬着頭皮,提步走向了陳澗之。
竟也是來送陳澗之的!
看到這一幕,在場的衆人望向陳澗之的眼神裏又是打趣,又是羨慕。
“紅芙,你怎麽怎麽來了?”陳澗之有些訝異,看着紅芙步步走近,對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紅芙應着,擡頭看他一眼,溫聲道:“我來送送先生。”
陳澗之下意識的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兩巡,但笑不語。
紅芙本就容貌不俗。這日一打扮,更加動人了幾分,此刻留意到陳澗之的目光,紅芙的面頰不覺泛出了微紅,語氣輕柔的關切道:“這就要走了,先生這一去,切要保重身體,奴婢聽說,那邊冬日要比京城冷些,先生衣裳帶夠了嗎?别像在府裏似得。穿的那般淡薄。現下也不知那裏是什麽情形,若真是……先生也不可太過操勞,隻有先生好好的,那些人才有指望。别先把自個兒累病了,最終要的,還是要保重自身。”
陳澗之點了點頭,微笑道:“多謝你提醒我這些,我知道了。”
“那就好。”紅芙淡淡笑了笑,眼眸低垂。有些緊張的喘不過氣,躊躇了一陣兒,她擡起眼看向陳澗之,聲音卻近似于呢喃:“先生一定要平安,奴婢……等你回來。”
說完話,她也顧不得陳澗之聽清了沒有,便将一直握在手中的東西塞了過去。
陳澗之拿起一瞧,不由得一愣,那是個嶄新嶄新的碧藍色鍛布荷包,針線極好,上頭繡着一個漂亮的“安”字。
這狀況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要知道在衆目睽睽之下,女子這麽做,無異于将心意昭告給了所有人知道。竹霜與他結識已久,又是極少在乎他人眼光的性子,送他玉佩,陳澗之并不十分驚奇;可紅芙……
坦白說,陳澗之不是沒有察覺到紅芙的有意接近,他也不是沒有存着戒備,隻是陳澗之着實沒有想到,紅芙這麽一個瞧着溫溫柔柔的女子,有膽量在這麽多人面前來這麽一出。
如果她接近自己是有什麽目的,那麽現下她明知自己此去兇險,還堅持這樣做,難道就不怕自己出了意外,到時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連名聲也敗壞了嗎?
不知不覺中,陳澗之心底有些異樣,再想喚住紅芙時,卻見她飛快離去,已走出了十步遠,轉眼又是三步。
他想了想,隻得一哂了之,将兩樣東西一并收入袖中。
直到出了城,一個與陳澗之相熟的門客勒馬行到他的身旁,一手捋着胡子,笑吟吟道:“先生好福氣啊,一塊玉佩,一個荷包,都是好物件兒,不知先生是喜歡不苟言笑的冷美人兒,還是偏愛那個瞧着溫柔點的姑娘?”
一個臉上帶着刀疤的門客聞言,驅馬行到陳澗之另一邊,搖頭道:“這都是什麽節骨眼了,沒想到徐兄還有這心思,真是三句話離不了女人。”
姓徐的門客聽了這話,就有些不高興了,把臉一拉,“你懂什麽,咱們這一去生死難料,陳先生可是還未娶親呢,你以爲誰都跟你胡三兒一樣,打算一輩子打光棍兒嗎?哦,對了,不是你不想找媳婦兒,是那道疤太醜,沒人稀罕,哈哈!”
胡三目光一凜,臉上帶了幾分兇惡,“徐正青!你他娘的是不是沒刷牙,嘴怎麽這麽臭,難怪上次恒武兄弟一腳把你踹進了池子裏,我看就是欠的!”
“哎喲喲,我好怕呀!”徐正青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恒武怎麽啦,他一個親衛,不過是仗着武藝高一些,哥哥又是王爺身邊的心腹,就敢氣焰嚣張無法無天!哼,胡老弟啊,不是我說,你也不打聽打聽,咱們府上新來了個姓宋的親衛,恒武自不量力上門挑戰人家,結果怎麽着?還不是被打的滿地找牙?”
陳澗之見他們還要繼續,話題也扯得越來越遠,有些無力的撫了撫額頭,徑自夾緊馬腹越過還在喋喋不休的二人,揚聲對身後衆人令道:“時間急迫,我們加緊趕路。”
話畢,他向馬身抽了一記,整個人像是離弦的箭的一般飛馳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