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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宋闵一直正氣滿盈的臉上浮現出兩分難色,有些遲疑道:“在下自認身手不賴,隻是近日幾番輾轉奔波,氣力不濟,當下……恐怕難得王爺青眼。”
這話一出,大殿之中哄笑聲四起。
八皇子哈哈笑道:“莫不說你是不是在胡謅自誇,就算你身手過人,四哥身邊有的是護衛,護衛之上更有親衛,難道還缺你一個不成?”
“八弟,四哥還沒發話,你休要快嘴!”六皇子向他一瞥,笑着搖了搖頭。
不過一句玩笑,八皇子倒真的收斂了不少,沒有再像方才那般高聲搶舌,畢竟這也算安王府的家務事,最好湊熱鬧的八皇子一靜,衆人的交談聲也跟着漸漸轉低。
猶豫了一會兒,三皇子忍不住提議道:“這人也算可憐,要不四弟你就把他安置在王府外院養着吧。”
蘇晚卿是不在意他們對宋闵的安排的,她正坐在幾前,低眉斂目地垂望幾面,可此時聽到三皇子這番話,她仍是忍不住搖了搖頭。
鳳鸾圖是何等名貴,倘若宋闵隻爲富貴,大可以将鳳鸾圖賣個高價,何必千辛萬苦混進安王府來?思忖中,那邊宋闵已然擡頭回絕道:“在下志在千裏,絕不是貪圖安逸享樂之輩!”
幾位皇子見自己隻是随口議論,他就這般失禮,不由都皺起了眉,連安王面上也笑意一淺。
“不識擡舉!”八皇子下意識的叱了一聲,還想再說什麽,目光往幾人面上一掃,又悻悻把話憋了回去。
安王舒緩一笑,語氣裏帶了些溫和的責備:“胸有大志是好,隻是,本王以爲,爲人做事也不可好高骛遠。”
一句話下來,說得宋闵的神色有些黯淡。
到了這個時候,宋闵哪裏不明白自己的處境。也知道自己即便留着安王府也是無用,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唇瓣動了動,低低應了一聲是。
眼看局面就要陷入僵持之中。一直沉默着的肅元翊突然開口出聲道:“四哥。”等安王看過來,他接着說道:“我有一個不情之請,翊王府正缺這麽個人,不知四哥可否把他讓給我?”
安王本就對宋闵的性子不喜,見肅元翊這麽說。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便轉眸朝宋闵望去,用商量的口吻問道:“你可願意投入翊王府門下?”
宋闵像是不料事情會這樣發展,神情一滞,極爲驚愕的擡頭朝肅元翊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隐有激動之色,直緩了片刻,點頭道:“在下願意!”
看到他的舉止,蘇晚卿眸光微閃,輕輕蹙眉。他應得是不是太痛快了些,他難道就不擔心自己會被人視爲牆頭之草,徹底斷送了前程?
那邊,安王也琢磨出了不妥,有些顧慮的往肅元翊處一瞧,卻并未從那張清冷的面孔上品出絲毫不滿,隻得一笑,“如此也好!把宋先生帶下去沐浴更衣,準備一些銀兩,這人既是從我們府上出去。務必置辦體面一些。”後面的話已是對近旁的仆從所說。
“是。”
應聲過後,那仆從領着宋闵,一前一後向大殿外走去。
待他們走出,安王從主座上站了起來。舉起酒杯,向衆人一笑:“方才的事,實在怪本王府上護衛不力,幸而不是刺客,唉,本王向諸位賠罪了!”
說罷。他仰頭喝下了杯中的酒水。
“王爺說得是哪裏話!”席下衆人說着,紛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宴一直持續到深夜,才漸漸散了。
幾位皇子都喝了不少酒,尤以八皇子爲最,加之他酒量淺薄,宴散時,他已喝得酩酊大醉,全靠一個親衛将他背回了馬車。
其餘幾人在安王府門外略作道别後,一一乘車離去。
四下不見宋闵的人影,想來還在安王府中,肅元翊與蘇晚卿便沒有走上馬車,隻是靜靜的站在一片陰影下。不過,他們也不全是爲了等他,這外頭的馬車實在太多,肅元翊着實不想湊這個搶道的熱鬧。
蘇晚卿望着身前那個高大軒昂的身影。
此刻,那身影的主人正側對着她,單手負後,微仰起頭望向那滿布繁星的天宇,墨色衣袍被冬日的寒風拉扯着,不住作響。
唇瓣輕抿的表情,勾勒得肅元翊本就立體深邃的面孔越發完美。
蘇晚卿看着看着,在不知不覺中,避了避眼。
似是察覺到她的變化,肅元翊轉頭望向她,清冷的聲音低低傳來:“你何時開始對書畫上心了?”
不知道爲什麽,在他扭頭看來的一瞬間,蘇晚卿心裏突突跳了兩下,她有些莫名的緊張,低下頭答道:“妾身略有涉獵。”
“略有涉獵?”肅元翊漆黑的眼眸在黑暗中顯得極爲幽深,緩緩道:“本王記得,《墨世山水》一書,一直收藏在九弟府中,不知蘇側妃是在何處看過?”
蘇晚卿聽到他的話,微微愣了一下,恍然明白,爲何上一世這畫最終是被九皇子定爲真品,那時她隻當是九皇子博覽品鑒書畫的書籍,卻不想,這本能夠判定這畫真僞的書是收在九皇子手中。
在這一點上,是她疏忽了。
肅元翊的疑問不無道理,蘇晚卿的确沒有看過《墨世山水》,她那番話,隻是借用了九皇子前世的語論,而她正巧會左手作畫,才将二者合在一處,在人前出了一把風頭。
蘇晚卿心下有些無奈,想了想,笑道:“妾身的生母于書畫上頗有研究,妾身幼時曾聽她說過一些,許是她在什麽仿本上見過吧。”
肅元翊淡淡看着她,聲音低沉道:“本王竟不知,蘇側妃有這樣的膽量。”
當着那麽多的賓客,單憑幼時聽過的隻言片語,就敢認定那鳳鸾圖是真,可不是極有膽量麽。
蘇晚卿垂眸一哂:“妾身的确是班門弄斧了。”頓了頓,她從容的解釋道:“妾身隻是以爲,宋闵今日孤身前來獻畫,拼性命以一搏,定然不會作僞,且……他談吐毫無粗鄙之态,雖然衣履狼狽,傲骨尤在,唯有大戶公子能有。”
肅元翊沉吟了一瞬,清冷道:“倘若那畫是赝品,你可有想過後果?”
如果是假,不僅是言之鑿鑿的她成了笑柄,也捎帶着影響了他的名聲,蘇晚卿想到這裏,朝肅元翊看了一眼,心下一清,有些明白爲何他心思缜密,卻沒有避貪畫之嫌,當場就讨要了宋闵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