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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元翊生性清冷,臉上也總是冷冷淡淡沒有什麽表情,可以說,他一直都将自己的情緒壓制得很好。
這樣一個深藏不露的人,若是突然在人前表露出了什麽,想來隻會有兩種可能,一是對方很得他的信任,二就是他是有意爲之。
現在這種情況,蘇晚卿自然是要歸到第二種裏。
那麽,肅元翊挑起沈清儀對她的敵意,同時又對她示好,刻意流露出對沈家的不滿,莫不是想先令她不得不與沈家對立,再助蘇家打壓沈家?!
會嗎?
蘇晚卿思忖着,靈光一現,腦中驟然清明起來。
是了,沈相如此行事,張狂盡顯,連帶着手下的主事也忘了恭敬的本分,便是算作不敬皇家也絕不算冤枉,肅元翊是堂堂翊王,有天家貴胄的姿态在,不可能對此絲毫也不介懷!
意識到這種可能,她那張平靜無瀾的面容下,心跳急促了起來,纖細的手指漸漸将手中的帕子絞在了一起。
蘇晚卿内心是有些激動的,雖然她也明白,沈家的自大不至于讓肅元翊動了殺機,但是這樣的局面,對蘇家無疑有諸多裨益!
這麽想着,蘇晚卿感到壓在自己心頭的大石輕了許多,便坐不住了,旋即躊躇起,自己下一步又當如何去做。
隻是肅元翊的眼皮子底下,并不是一個靜心籌謀的好地方,蘇晚卿沉吟片刻,擡起頭朝他看去,“王爺晚上既有要事,妾身就先行退下了。”
肅元翊看她一眼,略點了點頭,目光又瞥到了她面前的那本《百草譜》上,淡淡道:“這書留下,往後内書房無客時,你便可前來伴讀。”
蘇晚卿聞言微怔,肅元翊這話出口,豈不是說她有了進出書房的權利?
這還是有些出乎蘇晚卿的意料,慢慢的,她抿唇一笑,“謝王爺恩典,妾身告退。”
聲音一落,她起身行了一禮,安靜的退了出去。
這日下晌,蘇晚卿未出西側院房門半步,始終坐在桌案前,手邊放了本兵書,許久不動一下,似是看得極爲入迷。
隻有湊得很近才能發覺,她落在書上的目光有些出神,而那書頁,也已經很久沒有翻動過。紅芙與碧蕪見自家主子一臉認真,始終小心伺候,不敢出聲打擾。
直到傍晚時分,二人爲蘇晚卿鋪陳晚飯,氣氛才恢複如常。
碧蕪一邊布菜,一邊放低了聲音道:“側妃,奴婢晚上去膳房取點心的時候,聽春兒說起了一件大事。”
紅芙見她神情有些不同尋常,好奇道:“怎麽了?”
蘇晚卿大緻猜到了碧蕪要說什麽,舀了一勺魚湯,等她繼續說下去。
碧蕪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向一旁的紅芙,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你還記得主子讓我問過的一個叫琳琅的丫鬟嗎?她最近出了意外……”說着,碧蕪在頸上比劃了一下。
這意思在場的人哪有不懂的,紅芙一驚,趕忙朝蘇晚卿看了一眼,打斷了碧蕪的話:“主子正在用飯,說這些做什麽。”
“呸呸呸。”碧蕪恍覺失言,連啐三下去了晦氣,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舌頭。
蘇晚卿看了一眼碧蕪,面上沒有什麽不悅的反應,滿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心裏卻是放心了不少。
琳琅的身份以及她的死訊,正是蘇晚卿自安王府回來之後,寫了信命蘇照在京城裏傳開的。畢竟琳琅的死是一把利劍,她與沈清儀誰先動一步,便是占住了先機,後者便隻能落入被動,有口難言。
今日在安王府中,沈清儀勾結了裴夫人,欲瞞住琳琅的身份,給她扣上縱虎爲患的帽子。幸而有淩婉容及時出現,讓她僥幸逃過一劫,但那并不代表沈清儀不會再拿琳琅的死在她身上做文章。
所以蘇晚卿便趁沈清儀怒火中燒無暇其他的時候,一回府就吩咐了下去,将那場禍事唯一死者的身份與沈清儀挂上牽連,令她不敢妄動,絕了她在此事上的心思。
隻不過,有得必有失,此舉的弊端便是,沈清儀必然要懷疑到蘇晚卿身上,對她更恨幾分了。
這個時辰,内院某處,春兒正站在膳房主事福嬷嬷的屋外,對着木門敲了幾下,一臉驚疑未定。
福嬷嬷打開門,看着面前的女子有些疑惑,“這會兒不在柴房當值,怎麽過來了?”
春兒咬了咬唇,擡起眼讷讷道:“奴婢害怕,有事想問問嬷嬷。”
福嬷嬷見狀側開了半個身子,爲她讓出一條路,點頭道:“進來吧。”
春兒入内站定,瞳仁在眼眶内動了兩下,見福嬷嬷把門關好了,咬着唇道:“嬷嬷,琳琅姑娘出事您聽說了吧,偏巧,碧蕪姑娘先前來我這裏打聽過她……您覺得,這會不會跟西側院有什麽關系?”
福嬷嬷有些訝異,看着她眯了眯眼,頓了片刻,慢悠悠道:“你怎麽會這麽想?是不是碧蕪姑娘跟你說了什麽?”
春兒搖了搖頭,臉色十分不好,語氣裏甚至帶了幾分哭腔,“碧蕪姑娘隻是先前問過奴婢王妃身邊有哪些丫鬟,聽說琳琅姑娘不在府上,便多問了兩句,也沒說什麽。且奴婢方才跟她說起琳琅姑娘出事,她也像是不知情的樣子。奴婢是相信碧蕪姑娘的,可,奴婢心裏不知怎麽的,就是害怕,害怕萬一是奴婢說錯了什麽,引得琳琅姑娘遭此大劫,王妃定然不會饒過奴婢。”
“竟有這麽回事…”福嬷嬷自言自語着,看向春兒的眼中透出幾分憐惜,“你怎麽對王妃這般畏懼,上次爲敬茶頂罪的事她雖點了你,那也是你身在其位,她并不記得你是哪個。你要是實在不安,往後避着她些便罷,就算避不過開罪了她,也最多不過是皮肉上吃些苦頭,旁的,我在她跟前還有些臉面,定會保你無恙。”
春兒怯怯的看了福嬷嬷一眼,忍住淚意點了點頭。
福嬷嬷想了想,重重呼出一口氣,“好了,此事與你無幹,你不必多想,碧蕪姑娘打聽過琳琅的事也切不可再讓旁人知曉,尤其是東院那位主子,免得再生風波,西側院那兒……你暗裏能幫就幫着些,明白了嗎?”
春兒咬着唇,喏喏應道:“奴婢對碧蕪姑娘一素知無不言,福嬷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