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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卿就這麽暗暗思忖着,時間竟然過得很快,在不知不覺中,夜色已深。
突然,自不遠處傳來一陣交談笑鬧的聲音,漸行漸近。
蘇晚卿聽着外頭的動靜,心裏一緊,很快又鎮定下來,調整姿勢讓自己坐端正了些。
“哐!”一聲,門被一把推開,随着一群人哄鬧的湧入,一股濃烈的酒氣朝着蘇卿撲面而來。
“……來來來,讓我們瞧瞧五哥新納的嫂子!”一個爽朗裏帶着幾分戲谑的嗓音搶先在屋裏響起,引得衆人的一片應和。
“素聞蘇家三小姐聰慧,今兒又聽說她在劫匪面前處變不驚,頗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氣魄,教我也好奇的緊,就不知這樣的姑娘生的是個什麽模樣。”
那爽朗的聲音連連表示贊同,調笑道:“五哥,你要是再磨蹭,弟弟我可就代勞了!”
屋中衆人哄堂大笑。
肅元翊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目光掃向已經笑得有些停不下來的某人,轉頭對另一人道:“九弟,一會兒陪你八哥再好好喝上幾壺。”
“别,别,我求饒,嘿嘿。”
“讓你平日裏貧嘴滑舌沒羞沒臊,瞧,你五哥惱了吧!”一個舒朗的嗓音揶揄道。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嘩笑。
“諸位王爺,行禮的吉時已到。”禮官終于插上了話,見翊王點頭,忙示意喜娘奉上一支鑲金秤杆。肅元翊伸手接過,在床榻的另一側坐下。
其他人對這位新娘子本也好奇,便也跟着打住話頭望了過來。
“新郎挑蓋頭——稱心如意——!”
肅元翊應着禮官的唱喏聲,擡起秤杆将喜帕緩緩挑起。
珍珠流蘇間,是一張膚如凝脂的小臉,一雙柳眉間用銀粉做钿,櫻唇玉鼻,一對明眸更是亮如星辰。
當蘇晚卿的臉完整的顯露在衆人眼前,四周突然變得十分安靜。
這些皇子并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美人,以他們的身份地位而言,美人是他們這一輩子最不缺的物件,甚至就連身邊伺候的婢女也無一不是如花似玉。然而這一刻,他們仍是不由得看呆了。
“咳咳!”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六皇子尴尬的發出兩聲輕咳,衆人方才如夢初醒,收斂起臉上驚豔的神情。
八皇子在自己大腿上重重拍了一把,怪叫道:“荒唐,荒唐!傳言隻說蘇太尉的千金聰慧,我還想着她定是一副學究做派的古闆樣,哪知道居然是這樣的貌美!”
蘇晚卿似是被誇得有些難爲情,垂下眼眸淺淺一笑,這一笑,房中更靜了,甚至還能隐隐聽到抽氣的聲音。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盡管看起來,蘇晚卿是如此羞态,可事實上她的心此刻卻是無比的平靜。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生得十分出衆,隻是女子的聰慧更爲難得,便令人忘了去贊許她的容貌。
而八皇子這話蘇晚卿前一世也是聽過的,這計低眉淺笑前一世卻是沒有的,如今有,隻是因爲蘇晚卿知道自己垂眸淺笑的神态最能打動人心。
“共飲合卺酒——新人長久久——!”
安靜中,這一聲高唱很是突兀,引得幾束不豫的目光刺咧咧的射了過來。
“嘿嘿。”禮官一臉難做,賠着笑,扯起袖子拭了拭額上的冷汗,好在幾個皇子見新郎官都沒有說什麽,他們也不好逾矩,也就作罷了。
眼力介兒還算尚佳的喜娘趕忙把喜酒往過湊近了些,肅元翊瞥了一眼杯中的酒水,端起它扭頭向蘇晚卿看了過來。那是一張棱角分明的面孔,唇角分明是微微揚着的,可那鋒眉下的雙目卻散發着一股冷漠的氣息。
蘇晚卿非常自然的擡眸迎上了他的視線,四目相對,她沉靜的眼中沒有半分波瀾。
肅元翊眉峰微動,漆黑的眸子染上了一抹不易被人察覺的霧色,畢竟鮮有人敢這樣直視他的目光,即便有人無意間對上,也會在極短的時間内避開。
他并不知道蘇晚卿正回憶着,那一次她被他的目光所懾,竟當衆打了個寒顫,引來一通調侃。
兩個人環着手臂虛舉了舉酒杯,共飲而盡。
“五弟,你可真是好福氣啊。”說話的皇子貴氣不減,有些發福的身形卻讓他瞧着多了幾分敦厚。
“喲,三哥可是羨慕了?要不要弟弟我跟三嫂說說,讓你改明兒也添一位側妃?”八皇子的語調怪聲怪氣。
三皇子一聽,忙露出一個苦笑,擺着手連聲道:“可别,可别。”
堂堂皇子竟還是個懼内的,又惹得衆人大笑。
笑聲一落,一個俊眉修目的少年向前一步道:“罷了,諸位皇兄,走走走,咱們接着出去喝酒去。”
“十弟,我成親那晚你鬧得最歡,怎麽現下到了五弟你卻知禮了,偏心了啊,出去可得罰上三杯!”
“九哥說的是,出去就罰,出去就罰。”
“十弟平日酒量最臭,今兒看這架勢還真是豁出去了。”
“五哥酒量可是極好的,老十跟着五哥這麽多年,多少也該張進些不是。”
“五哥,**一刻值千金,好好把握!……”
幾人哈哈笑着,推搡着出門去了。
喜房裏再次安靜了下來,一個容貌素淨的丫鬟緩步上前,垂首問道:“王爺,要伺候梳洗麽?”
肅元翊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扯了扯緊貼着脖頸的衣領,淡淡“嗯”了一聲。
那丫鬟福身應着,讓門外候着的幾個婢女進來整理新床,伺候主子沐浴淨身。
蘇晚卿恍然記起,自己上一世就是在此刻請走了肅元翊,不由得苦笑,任由婢女攙扶着朝向屏風後的淨房走去。
等她洗淨一臉紅妝再次走進内室,已經換上了一件銀紅色鑲邊的寝衣,面頰不施脂粉,宛如一株出水芙蓉般清麗靈透。
這時候肅元翊正背負着雙手立在窗邊出神。
蘇晚卿擡起眼,看着那個高大的背影頓住了腳步,漸漸的連臉色也有一些不好。
在蘇晚卿的印象中,肅元翊待她也算得上禮遇,可她現下竟然在他身上察覺到一股淩厲的氣勢,而這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并不像一個新郎官在大喜之夜該有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