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是個俗店,還給個菜起名叫紅燒肉,紅爲何物,乃是指紅色,你們且看着肉色,暗紅發黑,跟紅有什麽關系,還有這燒字,我隻看出這肉有煮過樣子,哪裏有燒過的痕迹,這不是欺騙大家麽。”
這騷人分明就是在強詞奪理,且先不管這肉到底是怎麽做的,就是一道菜,别說是起個紅燒肉的名字,就是起個紫燒肉,紅熏肉,你隻管這菜好吃,知道這菜的名字就好了,管他咋做的作甚,可剛才說話的那個家夥分明就是在誤導大家,把大家關注的重點從食物上轉移到客棧對客人的誠信上,從而達到打壓客棧的目的。
眼瞅着站在周圍看熱鬧的食客們已經開始漸漸的對那騷客的話産生共鳴,林如玉更是着急的直跺腳,賈一隻好排開人群,走進了包圍圈。
坐在桌前的是一個穿着樸素的年輕人,此刻桌子上放着一盤紅燒肉,他一邊說着這肉怎麽怎麽不好,可他下筷子夾肉的速度卻是一點也不慢,要不是知道還得靠這肉說事,他恨不得現在就把這一盤子紅燒肉給他吃個幹幹淨淨。
“既然這位公子覺得紅燒肉這個名字有欺騙大家的嫌疑,那不妨請公子給這道菜取個名字好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正在吃肉的騷人差點被噎着,狠狠的給了自己胸口兩拳,這才算是把氣順了過來,隻是他回想賈一的問話時,不免有點犯傻,這肉很好吃,紅燒肉這個名字也很好聽,可要讓他現取名字,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起個啥名好。
“不如就叫烏煮肉。”
“哈哈……”賈一聞言大聲笑了起來,一點面子都不給那個騷人。
“你笑甚。”騷人臉上有點挂不住,不由對着賈一冷冷問道。
“我笑你什麽都不懂,枉爲讀書人。”
“可笑,我乃杜曲縣童生,不日即可考取秀才,你竟然說我什麽都不懂。”這年頭的讀書人脾氣都挺大,仗着認識倆字,對誰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架勢,在這小小的客棧當中,騷人也不覺得會碰到多麽厲害的對手,自然要好好的顯擺一下自己的身份。
“别說你現在還隻是一個童生,就算你以後考取了秀才,甚至高中了舉人,若是還一副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架勢,你依舊是什麽都不懂。”
“你……好,既然如此,我倒要聽聽你如何解釋這紅燒肉的由來。”騷人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就算是到了現在,也牢牢的放在椅子上,沒有一點想要移動一下的意思。
“紅燒二字乃是代表着一種新的烹饪方式,乃是一個詞,并不可分開來念,所謂紅燒乃是炒字烹饪技術當中的一種叫法,可不是這位童生所說的紅色的燒肉。”
騷人聽完賈一的話,一張臉登時被羞的通紅,不過他猶自不肯服輸,尖叫着從椅子上站起來指着賈一問道:“那你且說說這炒字是指何種烹饪方法。”
賈一用一副看白癡的眼神看着騷人,淡淡的說道:“此乃本店辛密,莫非你是來刺探小店辛密的食探不成?”
“我……”騷人再次被噎的不輕,他要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話,那不是真成了刺探人家秘密的探子了,可就這麽放過賈一他又不甘心,仔細的往賈一身上一看,同樣的麻布衣衫,而且穿的還是歪歪扭扭,估計就算不是家奴也是那種沒有什麽文化的文盲,随即計上心頭:“天下四民,士農工商,我等學子,待到殿前面君後便可入士,如此我高高在上也是理所應當。”
“可笑可笑,你現在還隻是一個童生,距離秀才尚且遙遙無期,還敢設想殿前面君,更遑論入士,恐怕你肚子裏的那點才學還不如我一個小小家奴呢吧。”
這就氣壞了,讀書人在古代都有讀書人特有的驕傲,别說是讓一個小小的家奴質疑,就算是這個客棧的老闆出來責問,都會被說成有辱斯文,騷人實在是氣的夠嗆,也不管賈一家奴的身份,更加不管他是不是認字,直接大吼一聲:“你可敢與我比一比才學。”
賈一都快笑岔氣了,你一個小學畢業的跟咱這大學生比才學,你丫還真敢說的出口,雖然咱沒怎麽練過毛筆字,可估摸着也不能比你這小學畢業的寫的要好,既然是才學,那無非就是寫字作詩了,腦子裏裝着一千多年裏有名的詩篇,還能怕你?
“比就比,反正我一個小小的家奴輸了也不丢人。”賈一先把自己擺在了最低的位置上,做好了進可攻退可守的架勢,甭管輸赢他已經站于不敗之地。
“我也不欺負你,寫字想來你也不會,那咱們就比比作詩好了,既然你是家奴之身,那我就讓你先做,也省的大家說我欺負你。”
賈一冷笑一聲,也不客氣,說了聲好,稍微琢磨了一下張嘴就說出一首詩來。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一手鄭闆橋的竹石,賈一還是記的清清楚楚,正好這個處境最是适合這首,直接拿出來用用好了。
讀書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愛腦補,賈一這首詩本來隻是照抄的鄭闆橋的,可這四句詩落在騷人的耳朵裏頓時就變了味,他覺得賈一是把自己比作了竹子,而騷人自己則是那對竹子進行各種磨擊各種吹的阻礙,立意更是勵志之極,任由困難重重,我自巍然不動。
若是在别的方面被人打敗,騷人或許還能繼續保持自己身爲一個讀書人的優越感,可在自己最自以爲傲的才學領域被人打敗,冷汗第一時間就密布在了他的額頭,他隻是一個小小的童生,能夠做兩首打油詩已經算是絞盡腦汁了,跟這種借物勵志的絕好詩篇相比,簡直就是雲霓和凡塵的區别。
“該你了,趕緊做啊,大家夥等着聽呢。”
“就是,快點做,别吞吞吐吐的。”
“……”
周圍衆人的催促,讓騷人變的更加難看,額頭上的汗水更是變成了豆大的顆粒開始滾落了下來。
就在大家等的不耐煩的時候,騷人雙手重疊,直指賈一,而後緩緩彎腰,對賈一一躬到底。
“先生大才,學生自愧不如,孔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師,學生願追随先生左右,還望先生能夠收留。”
這戲劇性的一幕讓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賈一也是被整的一愣一愣的,這都什麽跟什麽啊,一首詩就搞定了一個學生?
“你叫啥名?”賈一覺得這年頭滿世界的讀書人都是牛人,隻不過有的已經站在了李二的戰車上,有的還在追着戰車跑,然後上了李治的戰車,這要是個曆史上聲名顯赫的家夥,賈一可不敢把他收在手下,不然以後等人家發迹了,覺得跟自己這段時間是最丢人的,人家還不得找人把自己給弄死啊。
“辛光茂。”
沒聽過,那至少不是跟程咬金秦瓊一個等級的存在,那就好,那就好啊,正好缺人手,收過來先用用再說吧。
“你跟我來。”
賈一把辛光茂帶到了後廚,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我知道你是個落魄書生,你想跟在我身邊學本事也好學知識也罷,我不會讓你在屋子裏無憂無慮的讀聖賢書,你得給我幹活,我給你飯吃,我有空了給你傳授一點知識,你能接受麽?”
“學生拜見先生。”
誰說讀書人一定就把腦子讀傻了?你看這位辛光茂,一聽說有飯吃,立馬就給賈一磕頭,多聰明的人啊。
把人扶起來,其實賈一還是挺頭疼這年頭動不動就磕頭這事的,不過反正不是自己給别人磕頭,别人愛磕不磕吧。
“我有句話沒騙你,我是林府的一個家奴,至少現在還是,既然你願意讓我給你當先生,那麽接下來你就是林府的管家了。”這話站在賈一的角度來看一點問題沒有,雖然他還是家奴的身份,可林老爺子已經許了林如玉給他爲妻,更是把四方客棧交給他打理,隻要除去他的奴籍,他就是這個家裏的二把手,畢竟老爺子的話還是要聽的。
可這話站在辛光茂的角度來看,就有點讓人費解了,你是林府一個家奴,完了你的學生沒有賣身爲奴也就罷了,這怎麽還能當管家,關鍵這管家還是你說讓當的,難道這林府的一切事宜還能是一個小小家奴說了算?
想不明白,辛光茂也就沒有接茬,等着賈一給他解釋解釋。
看辛光茂的樣子,賈一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這玩意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啊,索性發一把當老師的彪吧:“你看甚,讓你當你就當。”
“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