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我不會幫你。”墨北撕開糖饅頭,慢條斯理的喂着對面的小人。
阿布吃的歡快,粘在她身邊,小手攥的緊。
耶律空戀絲毫不變邪魅,倒是一側的耶律千洵變了臉色:“墨北,你當真就沒有人性?”
“人性?”墨北拍拍阿布的背,輕笑道:“你們方才都說了,要救二皇子,必須用去枭身上五分之一的血。”
“容公公,你知不知道人失血過多是會死的?”
耶律千洵一愣,挫敗的揪揪長發:“可是能救龍藤的隻有皇兄,如今想要再回敦煌是不可能了,他支持不了那麽久。”
“所以你甯願不要親生哥哥,也要救二皇子咯?”墨北字字冰冷,笑意從未達到眼底:“我不會幫你!”
耶律空戀彎下唇,一口黑血湧出喉,濺了墨北一身,她緩緩拭去,臉上不戴絲毫憐憫。
“罷了,你不幫,我們也不求你幫!”耶律千洵着急的攙扶起耶律空戀,替他輸着内力:“等皇兄來了,我自個兒去說!”
墨北眯下黑瞳:“随便你。”
“你,你!”耶律千洵被她那無所謂的态度氣炸了,這人的血難不成是冰做的,一條人命在她眼裏就如同蝼蟻?他冷哼一聲,看看自己的師妹:“阿布過來!她眼裏隻有銀子,你跟着她遲早倒黴。”
小人搖搖頭,霸着墨北不肯松手:“師兄,不準你說墨姐姐壞話!”
“我說她壞話?她連龍藤都不救,簡直就是個,喂喂喂,你上哪去!”耶律千洵看着擡步而走的黑影,嘴角微抽。
墨北指指帳外,毫不在意一笑:“邊角聲響了,這地方留給你們,省得我身上污氣玷了您的高貴!”
耶律千洵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見她長袖一揮,不見了人影。
帳外,歡呼不斷,沙礫飛騰。
不難想,也知曉這次他又是得勝而歸。
墨北心裏憋着氣,又疼又癢。
看到黑馬上的偉岸男子,腳下一用力,飛撲進他的懷裏。
“朕身上有血。”耶律千枭微愣,擡手想推開她。
墨北搖頭:“沒事,我身上也有。”
耶律千枭摸摸她的頭,瞳孔裏滿是寵溺。這個笨女人今天有些奇怪,往常總是躲着自己,生怕毀了他威嚴,像現在這般投懷送抱,真是少之又少。
衆将領看傻了眼,愣愣的呆在原地,嘴巴都忘了合上。
直到一束淩厲的目光射過去,他們方才下馬的下馬,有事的有事,去茅廁的去茅廁,總之就是沒膽在繼續留着當“燈籠”。
耶律千枭滿意的收回視線來,望向懷中的女子:“你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想抱你,不行嗎!”墨北咬上他的手臂,眼眶通紅。
耶律千枭慌了,扳過她的小臉:“是不是那個來了?你别哭啊,可惡!”
“我沒哭。”墨北倔強的埋進他的胸膛裏,貪婪的吸取着他身上的溫暖。
後脊一僵,耶律千枭環住她的腰杆:“好好好,你沒哭,是朕看錯了,是你眼睛裏進沙子了。”
“嗯。”墨北悶悶的發出嘶啞:“枭,我以後一定要好疼疼你!”
耶律千枭哭笑不得:“這話應該是朕對你說吧?”
“不讓别人傷害你,不讓你受半點委屈。”墨北揪着他的衣衫,皓齒緊咬。每個人,就連他的兄弟也一樣,總是求他做這做那。他們從來都沒想過,他也是個人,他也有喜怒哀樂,他發起燒來和小孩子一樣,别扭着不肯吃藥。
這麽多天,他連續征戰,就連最基本的睡眠都不能保證。
五分之一的血,那簡直就是在要他的命!
即便容花癡知道,也要來求他。
墨北想呐喊,想憤怒,想拿鞭子殺人。
可她卻清楚的知道。
他一定會答應。
人人都說他冷血無情,殘暴如魔。
卻不知他有他的溫柔。
從不說出口的溫柔。
嘴角滑下一滴血,墨北低着嗓音:“千洵來了。”
“朕知道。”耶律千枭用指腹揉着她唇,實在搞不懂她是怎麽了。
“他想求你用血去救二皇子的命。”
耶律千枭點點頭,藍眸深了些:“青龍向朕禀告過。”
“我沒答應幫他們。”墨北拉過他的大掌,美目澄清。
眉宇微擰,耶律千枭略有些驚愕:“這倒出乎朕的所料。”
“嗤!”墨北冷哼一聲:“我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
耶律千枭笑了笑:“你不想讓朕救龍藤?”
“不是。”
“那就是想讓朕救咯?”
“不是。”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墨北你很難伺候。”
墨北雙手捧起他的臉,看着他下巴的青茬和疲倦的眼袋,子眸微寒:“你想救便救,不想救便不要救,不管你做什麽選擇,我都站在你這邊。”
“笨女人。”耶律千枭歎口氣,将她擁的更緊。他從一出身,就注定要背負,父皇的恩,母後的債,如同枷鎖一般。
日子長了,他也習慣了。
沒有人問過他喜歡什麽,也沒有人問過他想要什麽。
千洵不想做皇帝,他便暗中攬權,當着世人稱贊的儲君。
或許,這也是龍藤不喜歡他的原因吧。
小時候,便總嘲笑他手段卑鄙。
卑鄙麽?他不知道。
東宮總歸是冷清的,大緻是身爲一國太子,錯不得,亂不得,依賴不得。
母後鮮少去他那裏,父皇忙于朝政偶爾會陪他練劍。
他熟知的世界,便是如此。
唯有眼前這個女子,會在他出征時,禦好後方陣營,讓他心無旁骛。他得勝時,冷言冷語,逼他睡覺吃飯。
她就是這麽狡猾,一點一點滲入骨血,讓人想放開都難。
“等朕救了龍藤,我們進城去逛逛。”耶律千枭替她攏攏長發,笑露柔情。
墨北褶眉:“可是眼下兵荒馬亂~”
“朕說了算!”薄唇吻上她的柔軟,耶律千枭勾魂一笑:“張開嘴。”
俏臉微紅,墨北輕推開他:“這裏人太多。”
耶律千枭擡頭掃了一眼躲在帳篷後的人影們,懊惱的收回手臂,冷聲道:“諸位愛卿,你們可以退下了。”
你推我擋的将領們傻呵呵的一笑,腳下溜的異常快。
耶律千枭懶懶洋洋的挑眉,擁着墨北進了白帳,未等耶律千洵開口,便揚聲一笑:“皇弟,朕可以救龍藤,不過你必須答應朕一個條件。”
“條件?”耶律千洵耷拉下雙肩,這和他所想的兄弟見面相差甚遠啊,怎麽皇兄見了他好似一點都不激動。
耶律千枭點點頭,瞳眸忽明忽暗:“隻要你答應朕舍棄皇姓,歸隐田園,别向任何人說出你的身世,朕便出手救他。”
“咳,咳!千枭殿下還真是懂得權衡思量。”耶律空戀橫躺在虎皮上,俊臉如冰。
冷冷的望過去,耶律千枭不怒反笑:“少說些話,留着力氣活命才好。”
“你!”
“我答應!”耶律千洵上前一步,腰闆挺的繃直:“我本就不在乎那些!”
耶律千枭偏過頭:“既是如此,開始醫治吧。”
“青龍,去把梁太醫叫來。”
“不用叫太醫!”耶律千洵拉過吃的正香的阿布:“皇兄,這是師傅收到徒兒,是我們的師妹。”
耶律千枭愣了下,皓齒一笑:“師傅将醫術傳給她了?”
“是,隻有她才曉得方法。”耶律千洵拉拉阿布的耳朵:“師妹,你現在吃飽了,先幫我師兄治人好不好?”
“我還沒有吃飽!”阿布叼着雞腿,小嘴不住的嚼啊嚼。
這根本不是重點!耶律千洵惱了:“總之,你先治人!”
“我都說了,我還沒有吃飽!”阿布一把推開他,抱住手中的饅頭,死命不肯松手。
噗通!耶律千洵四腳朝天的倒在地上,撫撫額頭,青筋突爆。
“阿布。”虛弱冰冷的語調一揚,小丫頭趕緊跳起來,嘟着臉:“好啦好啦,我治就是了!”邊說着邊将墨北和耶律千洵推了出去,讓他們準備好吃食和包紮用的白布,還嚷嚷着不準偷看。
“真小氣!”冷哼一聲,耶律千洵盤腿坐在白帳邊上,開始後悔當初沒有專攻醫術。(某葦:你前些天才剛剛後悔過輕功,容公公人要一心一意啊!某洵:作者教訓的是,多給咱家點出場費呗。某葦:滾犢子!)
墨北迎風站着,招手讓人将東西備好,又特意叮囑青龍,讓他想辦法弄盤豬血豆腐來。
“你對皇兄還不賴。”耶律千洵湊過去,想爲方才的事道歉,卻擠不出一個字來。
墨北看了他一眼,冷光閃過眸低:“哪裏哪裏,怎生比的過你對二皇子的情。”
“情!什麽情不情的,你不要胡說!”耶律千洵隻覺臉上火辣辣的疼,這女人不會知道了些什麽吧?
紙扇微搖,墨北揣揣他的肩,壞笑一聲:“容公公,在下說的是赤膽友情,你臉紅個什麽勁兒?難不成你和二皇子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沒,沒有!”耶律千洵斷口咬金。
墨北哼哼笑道:“沒有?你都這般替他求情了,何不痛痛快快的承認。一個五尺男兒,敢想不敢說,真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