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梨花飄飛，隻落在撫琴的白狐和突然落下的那隻小雀兒之間。
鳳九歌是怎麽也沒想到事情的原本是這副模樣，當初朱雀心中存有的感激和那分模糊的膜拜之情在成長的過程之中與日俱增，逐漸地變成了癡戀。
白狐也的确沒有想到，自己那輕輕一句“怎麽那麽不小心”，卻成了一個女子兩千年的溫暖。
朱雀在那雙魅惑的眼中逐漸沉睡下去，白狐沒有說話，也沒有叫醒她，隻靜靜地抱着那溫軟的嬌軀，坐在那一片梨花如雪之中。
風拂過，帶起的發絲似乎有些遮眼，讓人看不透那雙狹長的狐狸眼中，到底多了什麽情緒。
旁邊，那把仿制的斷念，一看就是被人經常撫摸經常擦拭的模樣，它的主人，一定将它保護得很好。
斷念，斷念，如名字一般清冽絕情的琴，怎麽偏偏讓一個女子如此小心翼翼地守護至今？
“白狐當了一輩子的負心人，對他癡戀不忘的女子絕對不在少數。也許朱雀是唯一一個他不刻意去讨好，卻将他牢牢記在心裏的女子吧。”
一伸手的溫暖，永遠銘記的感情。
鳳九歌回轉過頭看着雲傲天，想着當初兩個人都恨不得将對方置于死地時候的場景，倏地笑開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重要的是，一定要在一個對的時間，遇到一個對的人。
她真幸運。
至少，她沒兩千年去等。
“夫君，我們走吧。”
不打擾白狐和朱雀他們，也許那兩個人都需要好好地冷靜一下。
“嗯。”雲傲天一直在一旁靜靜旁觀，眼神不知道望着遠處，更像是在出神。聽着鳳九歌叫他，隻柔柔地應了一聲，很是自然地伸手要去拉鳳九歌的手。
“好冰！”鳳九歌滿臉的笑意一下子停頓在了臉上，看着自己剛剛接觸雲傲天就習慣性收回來的手，有些詫異地擡起頭望向雲傲天。
“夫君你的手……”
就算是他中寒毒的時候也沒有今天這麽冰冷到骨子裏，好像她再收回來晚一些，手指頭都會被凍掉一般。
按理說雲傲天恢複靈力以後，原來中的寒毒已經被他轉換成了自身的力量，不該出現這種情況才是。
“我的手怎麽了？”雲傲天眼中的那抹陰沉一閃而過，同時嘴角還勾起一個小弧度，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來。
說話的同時間，他還伸出手去重新拉住鳳九歌的手，那掌心的溫度，一如從前。
“沒怎麽……”鳳九歌有些詫異地看着十指緊扣的兩隻手，實在想不明白剛剛是她出現了幻覺還是真有那麽一瞬間，甚至直到此刻想起那刺骨的冰冷都讓她忍不住打個機靈。
“這梨花陣還有一些幻象小陣，你注意集中精力，屏氣凝神，别讓這些小妖牽着鼻子走。”
鳳九歌聽着雲傲天的解釋，連連地點了點頭。
原來這裏的梨花妖還會幻象，怪不得剛才她會莫名其妙地有那種感覺。
知道緣由以後，她幹脆放開周身氣息，讓那一股渾厚的黑色靈力四溢而出，阻得那些梨花妖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果然一路再無一點意外，一路平安地到達帝都。
而一路之上，雲傲天卻好像是有誰追命一般，步履之間都透着一股子匆忙的勁道。
平日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如今卻因爲什麽而面露嚴肅之色？
鳳九歌本來想張口問，卻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回到滅聖宮的第一刻，雲傲天便張口一下子攫住了她的唇。
那麽急匆匆，好像生怕晚了一般，緊緊摟住她的腰身，像是要将她鑲入自己的身體裏。
“夫君……你今天……怎麽了？”
從唇角邊溢出的隻言片語，帶着不确定還有一絲害怕。
鳳九歌第一次湧出一種強烈地想要推開雲傲天的沖動。
那樣的用力，那樣的暴虐，就連眼神之中也翻湧着不知名的黑暗，像是雲集的龍卷風。
“夫君……你放開我……”
雙手不用靈力，直接地撼動不了那個高大男人的一分。
鳳九歌發了狠，一張口就咬在了雲傲天的唇上，直到那略帶腥味的血液湧入她的口腔，她才覺察到有些害怕起來。
這種害怕就跟在神臨之地的時候一樣的，一樣的覺察到要失去雲傲天一樣。
她一下子低了聲音，輕聲地道了一句：“夫君，對不起……”
話音輕輕地落下，鳳九歌猛地擡起雙手，掌心帶着黑色的靈力，一下子拍在了雲傲天的胸口之上。
雲傲天沒有絲毫防備，一下子連連退後幾步，眼中的黑色霧氣消融潰散，總算是變得清明了一些。
“對不起，九兒，我有點心急了……”
雲傲天抱着頭好像有些心緒不甯，那張平日裏木然冷酷的臉，如今糾結成了一團，緊皺的眉心就好像打上了一個結。
鳳九歌推開雲傲天之後才感覺到體内好像流動着另一股額外的力量，想着剛才雲傲天緊摟住自己的情形，不由得瞬間驚異：“夫君你爲什麽要輸靈力給我！”
她的身體裏面有千年晶蓮的千年靈力做支撐，又在萬劫地獄接連進階，還将黑虎的黑色靈力化爲己用，按說就算是他來，她也有把握和他打成平手或者更勝一籌，那他爲什麽還要輸入靈力給她，還用這種方法？
“想讓九兒變得更強，強到妖界無人能敵。”雲傲天想要扯起嘴角笑一下，然而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假笑對他來說太過高難度，一直對任何人都冷然的臉，何嘗需要如此強顔歡笑？
鳳九歌瞧着雲傲天的表情就覺得不可信，直覺地覺得這其間肯定出了什麽事。
她走了過去，輕輕地将雲傲天抱在了懷裏，用額頭抵着他的下巴，輕聲說道：“夫君，我們共甘共苦同生共死都過來了，現在還有什麽問題是我們不能解決的？就算是出現了什麽困難，我們也要攜手一起面對。因爲從我離開臨淵大陸跟你到了這裏，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那些字節就好像是長了翅膀，一個一個地在宮殿之中飄蕩，撩起重重紗幔，将他們兩個人的身影包裹在了其中。
鳳九歌那張小臉透着堅毅，抱着雲傲天的雙手上面用足了勁，好像要以此來告訴雲傲天她的态度有多絕決。
對于鳳九歌，雲傲天何嘗不知道她是什麽态度？
就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所以才舍不得讓她知道。
他隻蠕動了一下那性感的薄唇，沉默半晌，才緩緩說道：“其實，我沒有告訴你，我去天外天見到我母後了。”
這個時候這麽說……
鳳九歌眼睛一下子瞪大：“你想一個人去救她，所以才想着要輸入靈力給我，讓我好在妖界裏面不受人欺負嗎？”
雲傲天垂下眼睑，遮住那黑瞋瞋眸子裏閃爍的其他意思。
鳳九歌太聰明，所以他隻要提起一個點，她就會順其自然地接下去。
他不确認也不反對，隻繼續道：“我剛才有些心急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也累了半天了，早點休息吧。”
直接地将鳳九歌打橫抱起，前兩天那麽暧昧接觸的時候，都是天雷勾着地火，其間眼中都有一簇火焰在燃燒，兩個人恨不得融化彼此。
然而此刻，雲傲天安靜地抱起她，她也安靜地待在他的懷中，經曆過剛才的事情，兩個人都沒有一點兒的激情。
将懷中人兒放在了大床上，他俯下身，溫柔地将鳳九歌的額前劉海撥弄開，低下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嫁衣的事情我已經讓白澤去弄了，過兩天絕對連一點褶都看不出來。你就收好心，好好地休息一下。”
伸手将冰蠶軟絲的被子拉了過來，替她掖好。
那樣的體貼，那樣的溫柔。
鳳九歌并不覺得怎麽累，卻仍舊被半強制性地躺在了床上。她也不多鬧騰，兩隻眼睛隻直勾勾地看着雲傲天，看着他的每一個動作，看着他說話的每一個眼神。
直到那抹身影準備轉身出去，她才突然開口道：“你不會撇下我一個人的，對嗎？”
離開的步子突然停住，雲傲天沒有轉身，卻一下子僵住了身子。
他的雙拳緊握，緊抿的薄唇如刀削。
那凜冽的眼，帶着一種讓人看不明白的決絕：“九兒，我不會撇下你的，永遠不會。”
輕輕地一揮袖間，似乎從他的二指之中彈出一小粒白色的藥丸，徑直地落入那巨大的香爐之中。
那香爐之上，猙獰的狻猊張着嘴吐着袅袅白煙，無聲無息地将那些異香擴散到了整個宮殿。
雲傲天甚至不忍心回過頭去看鳳九歌一眼，連忙腳步匆匆地出了聖宮阙，徑直地朝着白澤的住所奔去。
“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跟她直說就好了，幹嘛騙她。”
悠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聽起來就像是一聲魔咒，一下子将雲傲天定在了原地。
那玄色暗紋的衣衫一下子狂掠起來，那周身的靈力一盛，就連目光也帶着暴虐與淩冽。
他轉過身來，看着身後的那抹身影，雙眼一凜，帶着一股子殺氣：“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