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的天氣過後,偶爾也會飄過一陣一陣的綿綿細雨,将那渴望甘露的生物們澆灌。
帝天行看着半空之中一動也不動的鳳九歌,隻覺得心裏心疼得不行,轉過頭看着魂魄還未回來的雲飛揚,一切的話語又咽進了嘴裏。
讓她在這裏等着,至少還有點盼頭,總比直接沖向天外天好。
他能夠做的,也就是閉口不言了。
一日,兩日,三日……
每一日鳳九歌都問道:“他沒來嗎?”
每一日守城将士都答道:“還沒有消息。”
通報的信函一封接一封地當着她的面傳遞到帝都,卻如同石沉大海,了無音訊。
鳳九歌的目光随着那逐漸沉寂下去的夕陽,也逐漸地沉了下去,那瞳孔之中,被染上了一種比夕陽餘晖更加豔麗的色彩。
終究,眯起的雙眼閃過一道利光,似乎要逐漸降臨的黑暗,給割開一個巨大的口子,攪破這靜谧的天地。
“欺人太甚。”
薄薄櫻唇輕啓,最終隻吐露出來那麽幾個字來。
然而那淡淡的聲音卻比任何厲喝都要來得讓人膽顫,讓人心驚,更讓人感覺到嗜血的興奮。
萬劫地獄的那些怪物們早就已經無聊透頂了,心心念念地盼着他們的女王陛下趕緊地改變主意,讓他們有架可打。
“女王陛下,滅了雲天之巅吧。”
“滅了雲天之巅吧!”
呼聲一浪高過一浪,駭得那些守城的士兵全部都戰戰兢兢嚴陣以待,生怕這些不要命的惡棍們一下子全部都沖進去。
這場懸殊不是一點兩點的對峙,要不是鳳九歌一句“不想爲難你們”,那結果早就已經顯而易見了。
然而無論他們怎麽上書到帝都去,那裏從來都沒有回複過隻言片語,這……這也怪不着他們啊?
“鳳姑娘,您要冷靜,說不定君上已經在趕過來的途中了……”
“趕過來的途中?”鳳九歌沒有開口,倒是朝風一聲冷笑,“雲傲天比那萬年獅鹫的速度更迅猛,如果真的要來,不出一天定能夠趕到這裏。”
讓他們在這裏等了那麽久,這結果不是已經顯而易見了麽?
“這位小弟弟,請不要直呼君上名諱。”領頭的将士忽略掉其他不重要的,徑直地抓住了重點,很是嚴肅地糾正朝風的稱呼。
他沒有看見,朝風那張瞬間鐵青的臉,以及周圍人強忍住笑意的衆生百态。
“那小子真是活膩歪了。”
“敢叫小公子小弟弟,哈哈,他是想死想瘋了吧?”
“估計腦袋有問題……”
上面頓時響起無數的議論紛紛,通通地跑到了那将士的耳朵裏,他不知所雲地看向朝風,心裏實在沒有底。
怎麽突然間覺得,這個小孩子竟給人一種十分邪氣的感覺呢?
那感覺還沒消失,他就頓時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能動了,四肢就好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就連胸口都仿佛被一塊石頭壓着,喘不過起來。
朝風一頭墨發随風瘋長,狂舞缭繞。
“該死!”
一隻肉呼呼的小手掌突然有力的握緊,那還不知道自己說錯話的将士,立馬之間感覺到他的喉嚨一下子被鎖住,似乎再用一絲絲的力道,就可以輕易地掐斷一般。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裏暫停,張着口卻一點聲音也發不來。
其餘幾個副将見此立馬狂奔過來扶住了他,卻無論怎樣也不能将他的痛苦減輕分毫。
因爲他們根本不知道,傷害他們将軍的力量,到底是從何處發出來的。
就在底下已經亂成一鍋粥的時候,天邊突然亮起了一團橘紅色的光暈,像極了夜鸢飛行時候眼睛發出來的光亮。
這是,有人要來了嗎?
還沒來得及判斷,就見下方那将士身上所受的力驟然解開,似乎要被無形力量捏爆的身體,一下子得到了解脫。
他連連地後退了好多步,這才承認這些人在這些日子的沉寂,都差點讓他認爲他們沒有一點危險性似的。
上方,天空之中,朝風似乎對和他對上的人很不滿意,那垮下來的臉上寫着兩個大字——我想殺人。
不殺那個不會說話的将軍,而是殺那個敢接他招的人。
雖然他剛才出手才不過用一成的力道,不過能夠隔了那麽遠的地方就輕易地将他的法術破除開,看來來者的實力,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正好,他手癢癢,想打架了。
之前以爲能夠和鳳九歌有一場酐暢淋漓的對決,然而那小妮子卻耍賴讓他輸了比賽。如今管他來的人是誰,先揍了再說。
在他旁邊,鳳九歌靜靜地站着,看着那夜鸢逐漸地劃過黑夜飛馳過來,那眼中的光芒,映襯着那橘黃色的光,閃爍明亮。
不近不遠的距離,過來的時間卻好像是一個世紀。
越接近一分,鳳九歌的臉色卻越發地難看一分,直到那夜鸢停留在了城牆上空,她的臉色已經徹底地垮了下去。
“沒有雲傲天。”
沒有他熟悉的味道,和自己最熟悉的溫暖。
有的,隻是一片黑壓壓冷冰冰的夜幕,和坐在夜鸢身上,淡然看着她的白澤丞相和朱雀四将。
鳳九歌感覺自己冷靜下來的血液,似乎被一種異常灼熱的力量竄入,瞬間便沸騰起來。
雙眼,一瞬間又紅上了一分,變成那種純正的血腥的顔色。
詭異的妖氣肆虐,強大到讓人害怕。
白澤無波瀾的眼中,蓦地被投進一顆小石子,輕輕地蕩漾起圈圈漣漪:“帝後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呢。”
淡淡的聲音溢開,一字不落的落盡鳳九歌的耳中,聽起來就像是在諷刺她一樣。
就在不久前,他的嘴裏口口聲聲地叫着“帝後”,卻毫不猶豫地将她推入萬劫地獄。
這一聲“帝後”,她還承受不起啊。
或許她還應該感謝一下他,要不是做得那麽絕,也不會有現在的自己,有一種絕對強悍的力量,不畏懼任何事情。
“還真是承蒙丞相誇獎了。”鳳九歌淡淡地笑開,眼底卻無絲毫笑意。
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那笑意已經不達心底。
“帝後謙虛了。”
白澤笑着搖了搖頭,眸子低垂,望向手中的東西,淡淡地道。
“君上近來國事纏身,不能來接帝後回宮,特地讓微臣幾人來此恭迎帝後回來。”
說着,手中的東西一擲,飛向了鳳九歌。
是雲傲天的龍形玉佩,上面的沒一個花紋她都摸了無數回。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心裏錯覺,總覺得現在摸着的觸感是冷的,以前摸着的觸感是暖的。
明明那個男人渾身都冒着寒氣,爲什麽卻還是能夠讓她感覺到很溫暖很溫暖?
低垂的眸子嗤笑一聲,鳳九歌擡起頭,望向白澤:“接我回宮?那敢問丞相,你可有如實禀報,我消失的這段時間,去了哪裏?”
“這是自然。”白澤輕笑,“微臣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該領的懲罰,定然不會少。”
那樣一張溫潤如玉的臉,面上的微笑就像是鄰家哥哥一般,給人一種親切感。
也就是這種感覺,把她騙得那麽慘吧。
旁邊的朝風早已經忍不住了,身上無形狂掠的風,已經無聲地滲透到了白澤那邊去:“女人,和他們啰嗦什麽。擺明了還想騙你一次,你難不成還真會上當不成?”
“你想多了。”鳳九歌雙手抱臂于胸,微微側過頭,看着滿眼興奮的朝風和身後萬劫地獄的衆人,輕笑了一聲。
她隻是想看看,面前的這個男人,對于那些連他自己都不信的謊話,他還能夠面不改色地說多久。
朝風這才冷哼一聲,道:“你倒是不算笨。不過既然他都說了該領的懲罰定然不會少,那就由我來替你出口氣吧。”
說着,散開的墨發更加瘋狂地舞動着,就像是一件黑色的鬥篷衣,将那小小的身軀包裹在其中。
周圍,那瞬間雲湧而起的旋風,一個一個地打着漩兒,似乎要将一切能夠吸附的東西,都吸進去似的。
朱雀四将瞬間亮出了兵器,護着了夜鸢四角。
中心,白澤面色如常,淡笑依舊。
“朝風前輩,在下白澤,這廂有禮了。”
“這雲天之巅倒還是有一個長眼睛的。”白澤冷嗤一聲,眼中是絕對的狂傲,“不過就是不自量力了一點。”
那個四象陣出來,就以爲能夠阻擋得了他嗎?
在這裏等了那麽久,他早就想活動一下筋骨了。
風乍起,吹亂了這方浮動的雲雨。
夜鸢之上,白澤未動。
甚至連朱雀四人站立着方位,也未開啓四象陣。
鳳九歌眯着眼睛微皺起了眉頭,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朝風可沒心思想那些,操控着那些自由自在無處不在的風之力量,齊齊地朝着白澤他們攻擊而去。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鳳九歌不要命地狂沖而出,一個翻身擋在了前面,一個五彩靈球,直接地将他對白澤他們的攻擊,給抵消完畢。
“女人,你幹什麽!”
朝風趕緊強制地一個收手,被自己的靈力反噬,連連地退後了好幾步。
然而厲喝出口之後,卻見鳳九歌理也沒理他,眼光直直地射向了白澤。
“你有事要告訴我?”
白澤坦然地道:“是。”
“關于雲傲天的?”
“是。”
“他出事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