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一口就喝幹了小半杯威士忌,閉上眼睛,他說:把月亮喝下去。
他的話可以說很怪,也可以說充滿了詩意。波曆沒有去追究這個問題,隻是喝幹了他杯子裏的酒,然後又給他們倆各倒上一杯。
查爾斯說:我們的故事是從奧曼開始的,對不對?
波曆又給他倒上了酒。說:你随意。
查爾斯說:你說你也參加了奧曼那次世界大會。我說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位黃先生(我說:黃海浪),對,黃海浪。他跑到台上去搶話筒,他還提到了木堡研究所,說超二流感是木堡研究所研究出來的,對嗎?
波曆說:不完全對,黃海浪當時我記得沒有提到木堡研究所,提到木堡研究所的是一位德國女記者。
查爾斯說:差不多。意思差不多。反正,奧曼大會後,你們坐的牛航飛機就失蹤了。然後你和黃海浪就到了這裏。
他繼續喝酒的時候,波曆沒有插嘴。
他說:你們失蹤一年後,我才到這裏來。那期間我跟加拿大教授策林見過面,他說是他害了你們。
波曆忍不住地說:他說他害了我們?
查爾斯說:他是這麽說的。我認識這個策林教授,而且非常認識。你對他還有印象嗎?
波曆說:有,當然有。别的發言人我都忘記了,但他我記得很清楚。他長得特别高,應該不止二米。
查爾斯說:是的,說的就是他。當時其實上面讓我到台上去發言的,講話稿就是策林那個。我看了講話稿之後拒絕了。我拒絕的理由是,我的身份太敏感了,以後人家會說我是賊看捉賊。這是你們中國的成語對嗎?上面說,誰也不知道你的那個身份。我說,發言的人會被人肉,這也是你們中國的話對嗎,我還知道是網絡語言。後來,上面後來就找了策林。
波曆說:你等等,教授,你說的上面是什麽人?是美國政府嗎?
查爾斯說:不是,是國際醫療健康署的官員。
波曆說:不會吧?
查爾斯說: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我就不用再說下去了。
我說:受累。
查爾斯又咧了一下嘴:實際上,策林跟我一樣,是最清楚事情是怎麽回事的少數人之一,甚至可以說我們兩個人就是最清楚那種病毒是怎麽來的兩個人。
不過,他說是他害了你們,意思跟你想的可能不一樣。我那次跟他重逢的時候問過他黃先生他們乘坐的那架飛機爲什麽會出事。他說,這跟他可沒有什麽關系,他也是剛聽說,那架飛機上的人沒有出事,至少有一部分人還活着,應該包括那位中國的黃先生。我說,那你爲什麽說是你害了他們?他說,這些人乘坐的飛機失蹤應該跟他們在大會上發表的言論有關。我說,不可能的,世界上發表同樣言論的人多的是。應該失蹤的反倒是那個女記者。就是你說的德國的女記者,我還記得她的名字,她叫施羅亞。(波曆說:對,是叫這個名字,我們會後打聽過,但沒有找到她。她也失蹤了嗎?)
那時候沒有,後來我在網上還讀到過她寫的文章。現在就不知道了。不好說。
策林說,你倒是躲開了。可是我一直在受到良心的譴責。我對他說,其實當時我也應該站起來反駁你的,可是我的身份不允許。我總是覺得,我才是那個應該受到譴責的人。策林說,應該說是我們兩個。不過,說實在的,我們當時并不知道他們是要幹什麽。
受累,我說得可能有點亂。我語言組織能力不好,從小到大,我的英語語文差不多一直在及格線的下面。大家都說我是偏才。(波曆說:沒事,你就繼續說吧)。
有點着急了對嗎?年輕人總是年輕人。其實,我說得有點亂,也是因爲我一直想找個人說說這些事情,不要等我到地獄裏去了再說,那就沒有人聽得見了。我這些話憋了很多年了,尤其在你來了之後,在我知道你是中國人之後。可是我一直不知道從哪裏說起好,因爲内容太多。現在,我自己覺得自己的日子可能不多了,不說就沒有機會說了。
我還是從頭說起吧。
你說我是C033年諾伊爾生命科學獎得主。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是什麽,也就是說我是在哪裏任職的。是的,馬有蘭大學。我的身份是馬有蘭大學教授。其實我從中學畢業開始就沒有離開過馬有蘭大學,本科,碩士,博士,博士後,一直到當上教授,我的半輩子是在那裏度過的。沒有人會懷疑我這個身份。而且我就是我,從來沒有換過人。你應該懂這個意思的。
但我同時還有一個身份,這卻很少有人知道,甚至我的妻子都不知道。
我的妻子是西哥墨人,在我眼裏她是世界上最善良、最美麗的女子。她上過大學,可是大學還沒有畢業就成了我的妻子。說實在的,我到現在每天晚上都會想到她,有時候白天也想。因爲我沒有别的女人可想。我也不想有别的女人。搞研究的人,你懂的。
我的另一個身份,現在你成了知道我這個身份的少數人之一了。就是木堡生物研究所。從讀博士學位開始,我就在那裏了。博士後也在那裏。開始工作後,我就獲得了兩個職位,一個是在馬有蘭大學當講師,後來這個講師成了教授,另一個是在木堡研究所當研究人員,後來這個研究人員成了所長。
當大學老師,你知道的,一開始我每星期還有六七節課,後來,當上教授後,我每周就隻上三堂課了。理工科的教授課上得不多的,都有很多時間用來搞研究和所謂備課。我每個星期隻有三個半天去馬有蘭大學,其它時間我都在木堡。木堡研究所離馬有蘭很近,隻有三十多公裏,所以我妻子,她是個全職主婦,她完全不知道我出了門之後是去哪裏,她頂多目送我往西開,到了第一個轉盤,我向右就是去木堡,往左就是去大學。
說到木堡研究所,我要給你科普一下。那個德國女記者是叫施羅亞吧,她在大會上說,俄羅斯發現美國在全世界建立了421個生物研究所,都是用來生産生物武器的對吧?(我說:在那之前我也聽說了,全世界的新聞裏都說到過)。其實,這種說法也對也不對。首先,這些生物研究所并不都是美國建立的,應該說大部分跟美國有關系,有美國的投資和技術指導,但是美國的投資和技術指導也并非都是美國給的,這裏面關系很複雜,牽涉到好幾個國家,我也不是很清楚,投資這一塊,其中大多數資金是國盟給的,有醫療健康署給的,也有國盟其它機構給的,說是出于同一個池子,隻是這個池子一是不公開的,二是,裏面大多數資金來源是美國,而且聽說美國和它的夥伴國家跟國盟有個秘密協議,不是跟國盟**或者常委國家簽署的,是跟國盟的一個固定機構,賬務機構下屬的一個固定機構。我聽說這個機構的領導層人員全部來自美國。應該說,這就是美國的一個外駐機構。恐怕這麽說比較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