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說話波曆到三區已經快兩年了,距離瓦西裏上次到這裏來也快一年了。
一年來,瓦西裏音訊全無。他直接去找過幾次凱特。凱特對他很友好,很客氣,甚至白天在他的辦公室裏,他還給他倒酒,請他坐下聊聊。隻是,那裏實在不是聊天的好地方,每隔幾分鍾就有人來找他,還不時有電話打進來。
凱特說,他也沒有辦法,這裏區和區之間不是可以随便走來走去的,要到别的區去,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上面安排的。這時候,有電話進來。波曆就告辭了。
下一次,凱特請波曆坐下,邊給波曆倒茶邊說,他說他去過二區,也去過四區,去四區還比去二區多一些,但是基本上去的都是基因河西岸那裏。他說他二區和四區東岸地區他都隻去過一次。波曆問他二區是什麽時候去的。這時候,有人進來找他,他說對不起。波曆就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又一次,波曆問凱特,是否可以給四區那裏打電話。凱特說,這裏的電話很原始,隻能跟總機說要找哪裏,找誰。研究院有規定,電話也隻能打給院裏,隻有在開電話會議的時候,他才可以跟其它區的區長所長在電話裏說話。跟一個區的醫院通電話是根本不可能的。這時候,又有電話進來,波曆又告辭了。
其實一兩次後,波曆已經明白了,通過凱特是了解不到更多情況的,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反正他不想幫着聯系四區那裏,這是可以肯定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波曆沒有直接去找他,他的借口是跟曼珈聊天。有時候凱特正好走出來,走到秘書室,他“順便”問問他。
跟曼珈見面則是經常的事,每隔兩三天,有時候甚至是連續幾天,晚上波曆都是跟她們姐妹倆走在一起。他去曼珈的秘書室次數多了,好象有一種不是他本意的效果。簡單地說,這種效果就是曼珈那大大圓圓的眼睛放射出二次元的光彩來,而且是越來越絢麗的燃燒着的那種,晚霞似的。
這可以理解,晚上剛跟她見過面,白天又到辦公室來找她。她當然會有别的理解。
他覺得不能這樣,因爲她們姐妹倆在他心中真的頂多就是小?妹妹,漂亮純樸的小?妹妹。按本原年齡,她們都應該是他的女兒那個級别的。
他真的沒有别的想法。羅西跟曼珈不一樣,她幾乎不看着他的眼睛。
他覺得這樣不好,好象他在故意爲之,卻不回答被爲之的人用眼睛和語言提出的問題。
再後來,他就幾乎不到右樓去了。
隔了很久後,他在右樓門口見到凱特,他正在跟一個中年男子說話。他向波曆點點頭。那個中年男子甚至甚至伸出手來跟波曆握手。握完手他就走開了。
凱特說:你們認識嗎?
波曆說:見到過,沒說過話。
凱特說:你很久沒來了,怎麽了,跟小姑娘鬧矛盾了?
波曆說:你說曼珈?沒有。我們昨晚還在一起。
凱特笑了:在一起?
波曆說:不是的,我們一起喝了些飲料,還有她的妹妹、我的同事羅西。
凱特又笑了:不要解釋。年輕人在一起是應該的。
波曆扯開話題:最近有消息嗎?
凱特說:你是說四區?那個瓦西裏?沒有。
凱特也扯開話題:我剛才跟彼得說,你也是中國人。
波曆驚訝地說:就是剛才那位?他也是中國人?
凱特說:是啊。
剛才那個人波曆确實見過幾次了,畢竟他在三區已經待了這麽長時間了。他知道那人在左樓工作,應該是搞什麽技術的。這是一個結實的中年人,眼窩有些深陷,鼻梁比較高。這樣的長相倒是偏西方的,隻是他的膚色比較深,也可以說象中國南方一些地方的人的膚色。波曆從來沒有跟他說過話,頂多有幾次見面相互點個頭。可這回他跟波曆握了手。但隻限于握手。他什麽也沒有說。波曆也什麽話都沒有對他說。
波曆剛到二區和四區的時候,經常主動跟人搭話,詢問他們是哪裏人。
自從凱特跟他說這個彼得也是華人後,他忽然想起來,他幾乎忘記了人口調查這件事了。在這裏,他還從來沒有向别人問起他們是哪裏人。也不是說完全沒有,剛開始時,如果對方英語說得不夠标準,他有時會問對方是哪裏人。他問過的人不多,後來也懶得去問了。因爲答案都不符合他的期望值。
這是一個月前的事。
奇怪的是,這一個月來,他多次見到了這個彼得,而且都是在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地方。也就是說,在圓亭溪的西面。
原因當然也是,這幾個月來,他越來越多地往圓亭溪西面去。比起他們辦公和生活的東面,那裏有着更多的神秘感,或者說,那裏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他幾乎不走中央大道,大多數情況下,他是從圓亭橋南面的小橋過去的。這幾個月裏,他幾乎走遍了那裏的小徑。所有的小徑都能通往那個沿着西山壁的道路。他驚訝地發現,那裏并非真的那麽人迹罕至,更不是曼珈說的那種好女人不去的地方。
當然,他不能分辨女人的好壞,人的好壞他整個也無法分辨。
意思是說,在那裏的小徑上,他經常能遇到人,穿着藍色衣服的人,而且幾乎都是女人,更而且幾乎都是年輕的或者比較年輕的女人。
迎面見到的女人,當她們從樹叢後面轉出來或者遠遠地迎面走來的時候,她們都會有一種驚恐的神色。看到他後,有的女人會停下腳步,但隻是暫時停一下,然後就繼續向他的方向走來,也有的女人見到他後就轉到别的方向去了。
更讓他驚訝的是,竟然有女人從山壁那裏薩麗她們帶他去過的那個有着禁區牌子的地方走下來。他見到過兩次,一次是一個黑皮膚的女人,年齡在中年以上,另一次是一個白皮膚的,相當年輕。
他真想問她們,那禁區裏有什麽。可是她們見到他就把臉轉到别的方向,在經過他身邊時根本就不看他。
第二次,遇到那個年輕女人時,他終于開了口。他說“嗨”,她竟然沒理他,而是跟那第一次時他見到的黑皮膚的女人一樣,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這地方他去得多了,當然不是每次都見到女人,但見到的幾乎都是女人。
他不敢或者說不好意思過于主動地去搭話,尤其在那些女人見到他跟沒見到一樣或者說恨不得沒見到那樣。在這種情況下主動去搭話,是一定會被懷疑動機的。何況在那種深山老林般的環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