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拉再次倒滿了酒,倒得滿滿的。他們倆都跟她碰了一下杯子。波曆說:爲神奇的生命科學幹杯!她們都簡單地回複:幹杯!
看着娜拉,波曆好像是重新認識了她。難怪他一直覺得娜拉不豔,但有一種内在的高貴的美從整個身體裏透出來。原來她是變成了公主了,連氣質也變成了公主的。
我跟将軍正說着,順便吃兩口早餐。門鈴響了。卡塔琳娜開了門,進來了幾個穿淺綠軍裝的人,領頭的那位看上去軍銜還很高。
那名軍官敬了個禮,說:将軍。我們抱歉地告訴你。你認錯人了。我們不得不把你的孫女帶走。
将軍說:你說我認錯人了,又承認她是我的孫女。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個軍官臉有點紅了。他說:受累。我說話不夠嚴謹。你認爲是你孫女的這個女人,她叫娜拉,是我們島上的研究人員。她隻是跟你的孫女長得一模一樣。他從一個夾子裏拿出幾張照片遞給将軍。将軍看了一下就遞給了我。一張照片裏是我穿着淡黃色工作長衫的照片,另一張是我跟你、若雪和雲吳教授在一起散步的照片。我真的驚呆了,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是怎麽拍下來的。
他說: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跟我眼前的孫女是同一個人。而且,無論我的孫女在你們研究院或者說在你們島上是做什麽的,我都不在乎。我找我的孫女已經找了五年了,我終于找到了,這就是我的結論。
那個軍官說:她真的不是你的孫女。你的孫女在五年前已經在魯瑙死亡了。我們已經找到了她的遺體。非常抱歉。
這個軍官又從他的夾子裏拿出幾張照片,遞給将軍。
将軍看了一眼,又給到了我。
這張照片是一個被水泡得腫脹的屍體,确實是女人,這是看得出來的。
将軍說:這說明什麽呢?你們憑什麽說這個屍體是我的孫女的?
那個軍官又從他神奇的夾子裏拿出一張紙來,說:這是DNA證明。證明這具屍體确實是你的孫女、斯堪納王國的公主傑妮弗的。
将軍拍着茶幾站了起來,把放在桌上的他帶來的那張DNA+RNA證明放到那個軍官的眼皮底下,幾乎碰到了他的鼻子。将軍說:巧了,我也有一份基因證明,而且是DNA+RNA的,證明我的孫女就是我的孫女。
那個軍官說:這我們知道。你身邊的這位娜拉小姐跟你孫女不僅相貌一樣,而且基因也一樣,這我們都是知道的。可是,這是有原因的。再說了,如果她是你的孫女,請問她會說斯堪納語嗎?我們怎麽聽說她一句都不會說,偏偏美國口音的英語說得非常地道呢?
将軍不理會這個軍官後面說的是什麽。隻是問:你說有原因?什麽原因?
那個軍官說:科學原因。具體的我現在不能說。請你允許我們帶走這位女士,我們隻是執行命令。如果審核下來她确實就是傑妮弗公主,我們保證完整地送她回來,毫發不損,我們還會向你鄭重道歉。
将軍怒吼了起來,叫他們滾蛋。卡塔琳娜帶來十幾個人進來,都是将軍帶來的人。他們站在一邊,靜靜地等待着将軍的命令。
那個軍官點了點頭,說:好吧。既然你一時不能理解。我們會等待你的進一步考慮。
然後他就帶着那幾個淺綠軍人走了。
卡塔琳娜帶來的那些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當時,我看着将軍,我說不出話來了。
娜拉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幹了。
波曆拿起那幾個軍人留在茶幾上的所謂傑妮弗公主的照片。波曆說:他們說這張照片裏是将軍的孫女的屍體。如果他們現在找到了這具屍體,不可能還是腫脹的啊。而且背景就是在海灘上。也就是說,他們五年前就找到了這具屍體。
若雪說:傑妮弗公主五年前遇難,看來就是這些人幹的。
波曆說:這也是我想說的。否則無法理解。
娜拉說:是的,如果我堅持否認我是傑妮弗公主,我的下場多半會是死亡,不是大海的的鲨魚的大嘴,就是基因河裏鼠魚的牙齒。我想,反正該說的我已經說了,我沒有撒謊。即使以後證明了我不是公主,那也是在自由的天地裏了。當然,前提是将軍真的能把我帶離這裏。
娜拉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葡萄酒,一飲而盡,還倒轉杯子給我們看。
她像總結似地說:中國不是有個說法叫自罰一杯?其實自罰一杯是比别人多喝一杯。我有時候會犯傻,但我不是真傻。
若雪說:你才不傻呢。你說得沒錯,離開這裏是最重要的。
波曆說:看來,隻要我們堅持到郵輪啓航,我們就能回到我們熟悉的世界去,永遠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若雪說:是呀,我們終于熬到頭了。
波曆把這瓶裏最後一些紅葡萄酒分到三個杯子裏,舉起杯子,提議:爲郵輪啓航幹杯!
若雪興奮地舉起杯子說:爲我們返回世界幹杯!
娜拉這回卻沒有舉杯,連杯子都沒有碰。她搖搖頭說:啓航?我原來也是這麽認爲的,可是,昨天晚上我跟将軍在一起,這裏的船長走到我們身邊,對我表示歡迎。我在第一時間就問了他,這艘郵輪什麽時候啓航。他笑了,他說:公主,你以爲這是一艘郵輪嗎?我說:這不是郵輪又是什麽?他說:是,這原來是一艘郵輪,但這是一艘永遠不會開動的郵輪,永遠停靠在這裏,哪裏都不會去。我再追問下去。他告訴我,這艘原來的郵輪實際上已經被改造成了一個大酒店,或者說夜總會,一個娛樂場所。連郵輪的主機都被拆除了。
若雪的杯子落在了桌子上,又滾到了地上,酒,連同破碎的杯子,部分留在了茶幾上,部分落到了地上。
波曆趕緊把他的杯子放回到茶幾上。因爲它也在抖動着,也有酒灑了出來。他理解若雪的心情,因爲他清楚自己的心情。那是一種由極度興奮垂直進入極度沮喪的過山車狀态。
娜拉趕緊說:不好意思。我沒有把話說清楚,沒有說全了。
若雪說:這艘船還是會開的?
娜拉說:那倒不是,這艘船是真的不會開的。可是我爺爺,受累,我是說将軍跟我說了,既然找到了我,就不想在這裏多待了,要盡快回斯堪納去。他說會坐飛機回去,專機。我問是斯堪納的專機嗎?他說不是,是美國的專機。他說他在我昏迷的時候就跟美國總統登白通過電話了,登白答應馬上派專機來,送我們爺孫倆去斯堪納。我會跟将軍說帶上我的兩個朋友的。他一定會答應。他已經說過了,找到我就是找回了他自己的心,我有什麽願望他都會答應的。
若雪說:可是。
娜拉拉起了她的手,說: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實我也是這個意思。我跟将軍說,我身體還沒有複元,想多休息幾天。他同意了,并表示理解。前天,我就急着要上岸去,被将軍攔住了,他說這太危險了。我直接告訴他,我本來是跟三個朋友在一起的,我們一起在河裏遇了難,我要去找他們。将軍說,你絕對不能上岸去,他會派人去找的,同時委托當地的朋友去找。我跟他說,不能明着找,不要委托當地的朋友,你可以派你認爲可靠的人去找,否則更危險。當時我沒有跟他明說是什麽危險。昨天,那幾個綠衣軍人上船來之後,将軍幹脆派人看着我,隻要我走出這個套房,就有人跟着我。他自己也幾乎一直陪着我。沒想到這麽快就遇到了你們。可是我們還要等一下海浪,我有一種女人的直覺,我覺得他應該還活着。
若雪說:我就是這個意思。我也這麽覺得。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找到海浪。
娜拉又去拿了一瓶酒過來,這回是一瓶威士忌。她還拿了幾個方方正正的玻璃杯,放了四個杯子在茶幾上,都倒上了酒。她舉起酒杯提議:我們爲海浪幹杯。若雪一隻手拿起一個杯子,兩隻手一起跟我們碰杯。他們一起說:爲海浪幹杯!
四個玻璃杯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