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那個同學懷的是雙胞胎?
他說:不是。我怎麽可能知道她懷的是什麽?我說的另一條命是我。
我驚訝地問:是你?爲什麽?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也沒有再說我腦子不行,他隻是說:正是因爲這個,我後來決心要學生命科學,尤其要學基因學。
我說:爲什麽?你要讓懷孕了看不出來?
他說:不知道。我當時隻是覺得,應該有什麽辦法可以改變人。但具體怎麽改變,我并沒有想很多。我當時也想不出來。
雖然除了他眼睛的睜大,看不出他到底有多麽悲傷,沒有什麽眼眶濕潤的迹象,但我還是轉移了話題。我說:不管怎麽說,人的轉基因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吧?
他說:危險?什麽叫危險?
我說:比如倫理問題。
他說:波特小朋友,這個你說對了。世界上很多國家把這件事情看成是禁區,對這方面的限制和禁止比當初對胚胎幹細胞的态度更嚴厲。這就是我喜歡這個地方的原因。
我說:你喜歡這個地方?這個研究院?還是這個孤島?
說實在的,到這個島上來之後,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喜歡這裏的。
他說:小朋友生氣啦?其實,我一開始是不喜歡的,後來,發現反正也走不了,一輩子都會待在這裏,就在研究裏找到了我可以喜歡的東西了。
我說:就是人的轉基因研究?
他說:對了。因爲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在這裏可以在這個方面放開手腳地幹,想怎麽幹怎麽幹。
我說:至少還是要謹慎一些吧?
他說:謹慎是下一步,第一步是研究出方法來。總之,轉基因跟試管嬰兒、克隆一樣,是人類生物學的重大發展,人體轉基因前途更是無限。你問題怎麽那麽多呢?還想聽課嗎?
我說:想聽。你繼續說。
他說:動物和人體轉基因的一個重要工具是逆轉錄病毒。這是隻有一條單鏈RNA病毒的總稱。逆轉錄病毒可以在逆轉錄酶的作用下将本身的單鏈RNA複制并進行遺傳信息的傳遞,通過病毒中的膜糖蛋白和宿主細胞表面的受體相互作用而進入宿主細胞,能作爲目的基因載體通過感染早期胚胎細胞實現基因轉移,産生嵌合體動物,再經過雜交、篩選,獲得轉基因動物。世界上第一頭轉基因豬在B987年就誕生了。
注意了,我說經過雜交、篩選,獲得轉基因動物。也就是說,進行過處理的基因要通過生育過程來産生轉基因動物,我們這裏或者說這個研究院的重大突破在于,我們可以不通過生育過程,直接對動物進行活體轉基因。
活體轉基因?我機械地重複着他最後的一個詞組,我重複的調子比他的調子高了大概有八度。
他的眼睛又眯了起來。他用他這兩條細縫觀察着我,好像在觀察一個被玩弄着的小動物。
他說:你以爲呢?你自己不就是這種活體轉基因的産品嗎?
産品?我又以高八度的調子重複了他的這個單詞。我再次被震到了,或者說電到了。
雖然我自己學的就是生命科學,盡管不是基因學,可是也就在基因學的隔壁,但我還真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也不是沒有想過,而是想不出所以然來,或者有些疑惑,卻沒有去多想。
這個雷果.波格爾現在直接把答案端到我的面前,那是不容置疑的。因爲他就是全世界最權威的這個領域的專家。
我說:不光是我。
他說:當然了,這裏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都被轉到姥姥家去了。
他又從眯縫着的眼睛裏爆發出笑來了。
雖然我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笑的,而且我覺得他這一回的笑跟哭差不多。至少有一種悲哀含在裏面。我是說,一種悲哀的色彩。
這一天,我一直在想雷果的這些話,還有他的故事。
我跟他還聊了很久。我們分别把人體轉基因的好處和壞處或者說危險之處排列出來。
我嘴上沒說什麽,但最後我不但是被他對這個研究的執着或者說信仰感染到了。我不得不承認,人體轉基因或者說活體轉基因是這裏對世界做出的一大貢獻,是一個重大的突破,一個偉大的貢獻,偉大的事業。
從好處上說,随随便便地就可以舉出無數的例子來。比如,可以把免疫功能強的基因種植到或者說轉到人體内,大大提高人的免疫功能;可以把有癌症等疾病的遺傳基因的人體内的不良遺傳基因覆蓋掉,使之擁有健康的基因;把過敏體質的人身上的不良基因覆蓋掉,使之具有不過敏的體質。等等等等。如果在這個領域裏,把幹細胞和基因結合起來,加速它們的繁殖和覆蓋能力,那更是不得了。
但是,任何科學研究都有它的兩面性,都是雙刃劍。
如果人體轉基因的過程裏有某種目前不知的負面效果,也許一時覺察不到,可是之後什麽時候會爆發出來,可能會引發許多不知的新的疾病,甚至是緻命的,甚至是不可逆轉的。
還有,如果人類活體轉基因技術被居心叵測的人利用,比如專門制造不良基因并且用在人體上,會産生的後果不可限量。
再有,雷果說我也是活體轉基因的産品。其實,在這個島上,真的是幾乎所有人都被轉了,都被轉成了其他人。我甚至見到了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就是我說的大波。比如梅根,還有納絲林。
據我看來,這兩對四個人并不是克隆出來的。她們還真的是四個從原産地到智力情商各方面都不一樣的四個人。
如果這個技術被普及開來。那不是天下要大亂了?
我有不寒而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