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萊格的到來讓兩個女孩子特别的高興。尤其是若雪,本來她的情緒是非常低落的。這是可以理解的。走了一個愛她的人,這個走了的人也成了她愛的人,她自己說的,本來任何一個人都代替不了他的。可是畢竟見到一個失蹤了多日的老朋友,總會讓人高興,甚至至少可以暫時地改善一下心情。
我說:我們找地方坐一下吧。我們有許多事情要說。
她們倆這才結束了給予格萊格的輪番擁抱。
接下來,是我和若雪叙述昨天晚上的冒險之旅。
這個故事,今天早晨我都沒顧得上對格萊格說,因爲當時有人來敲我的門。
也許我還沒有交代過。我們宿舍的門和實驗室大樓裏其它的門一樣,都是普通的門,也就是說,不是那種牆壁裂出來的門洞,而是木質的門。敲着是有木頭的聲音的。
我沒有去開門。因爲房間裏不是隻有我一個人。
我和格萊格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直到那人走開。
我的嗅覺其實已經告訴我那敲門的人是誰了。可是太出乎我的意外了,所以我在他走了一小段時間後還走到窗口貼着跟我們宿舍樓大門近的那個方向的窗框那裏慢慢探出頭去看了一下。
我看見了一個背影,一個我非常熟悉了的背影。
他真的是阿爾貝特。
這個阿爾貝特區長從來就沒有到我的宿舍來過。可是他今天偏偏就來了。
也許沒有什麽大問題,因爲他并沒有把門踢開,他甚至在走出我們宿舍樓後就沒有回頭。
這很奇怪。
我跟格萊格匆匆約了一下時間,就是今晚的時間,我說在當初我和蘇珊鑽出來的小房子那裏見,然後我帶他到海邊去。我說,别的事情今天晚上再說吧。
回到海邊,繼續剛才的話題。
說起昨晚的事情,我當然想到了,也确實如此:娜拉是很不高興的。我明白,她一直認爲我跟她是一頭的,沒想到我跟若雪去做了這麽大的一件事情,卻偏偏沒有叫上她。
我本來要解釋的,雖然我不能說這是若雪的意思,一開始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若雪的想法是什麽。可是我當然沒有這樣解釋,我甚至就沒有解釋。
娜拉是個聰明的女孩子。
當然,沒有解釋,很重要的是,一件本來需要解釋的事情很快就被另一件大得多的事情替代了從而變得不重要了。
聽了雲吳的悲壯結局,娜拉哭了。她哭得很傷心,比抱着她一起哭的若雪更傷心。
然後我說:姑娘們,我們要永遠記住雲老師,就跟我們要永遠記住丘野老師和許多其他人一樣。我們要記住,有他們在我們的身後,在我們的身邊,我們會去做他們想要去做但還沒有做成的事情的。
我這句話完全是用昂語說的。整個晚上,我都在用昂語說話,即使若雪穿插着說昨晚的經曆時,我也不時翻譯幾句出來。因爲我們黑色的格萊格同學是不懂漢語的。
補充一下,剛到這裏來的時候,我的昂語是很一般的。畢竟八年下來了,我又是高智商的人,我的昂語已經能說得充分流利了。
格萊格在整段時間裏都是聽衆或者就是觀衆,他終于開始說話了。他說:是的,我們一定要記住,有百惠和雲吳在我們身後,對,在我們身邊,我們要去努力,去奮鬥。
然後是他的叙述時間,他過去幾天的經曆,尤其是他昨晚的曆險記和由此得知的消息。
今天晚上,我們在海邊經曆了一個感情的大起伏。先是上揚,即兩個女孩子跟格萊格的重逢,是喜悅,再是下挫,即我和若雪叙述的昨晚的故事尤其是雲吳的悲壯結局,是悲傷,然後又是上揚,比第一個上揚更高,即格萊格昨天得知的消息和他關于向世界公示我們的遭遇的想法,是興奮。
娜拉說:我到這裏已經十三四年了。轉眼就已經不再是你們說的女孩子了。這太好了。我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若雪說: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做好準備。
我覺得,真的可以說走出了女孩子身份的,應該說是這個汪若雪。她好象真的是第一天開花,第二天就結了果了。這一天有古典小說裏說的人間千年的感覺。
我說:是的。格萊格和我還沒有來得及商量,但總的想法是要把這裏的民衆最大限度地發動起來,在盡量保密的情況下發動起來。
我們很快就商量出了一個計劃。若雪說,我們不能召集很多人開會。格萊格說,當然不能,否則到了那天,所有的人都會被事先控制起來。
我說:我在漢華講以前地下鬥争的一些電影裏看到過一個詞,叫單線聯系,就是從點到面再從面上的點到更多的面,那樣去聯系人,發展組織。
格萊格說:這個方法好。我建議,波曆負責二室,娜拉負責三室,若雪負責四室,我負責一室,因爲我也在一室待過。我們在各自的範圍内先找幾個自己認爲信得過的人,或者說苦大仇深的人,或者風雨飄搖臨近被淘汰的邊界的人,然後讓他們每個人再聯系幾個他們覺得信得過的人,一層一層去發展行動參與者。
我說:按格萊格說的,我們還有不到七天的時間,要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發動起盡可能多的人來參與,又要保證不洩密不暴露,難度是很大的。
娜拉說:我認爲沒有問題。這裏的人誰都想家想親人,都想掙脫離開這個地獄。隻要我們注意點,盡量避開那些平時喜歡讨好上級的人就行。
然後大家又讨論了一些準備工作。其實沒有很多可準備的,一個是到時候怎麽叫上大家,第二個是準備好一些标語橫幅。娜拉說,可以把備用的床單拿出來寫标語,若雪說超市的一個角落有些建築材料,包括刷牆的塗料,可以用來寫字。
我們還讨論了提什麽口号,即提什麽講求的問題。
最後我說:還有一點要統一一下。這裏大家都不知道日子,也沒有人告訴我們現在是哪一年的幾月幾号。我自己有個臨時性的紀年方法,大家不妨暫時參照一下。我的紀年是從我到島上來的那天算起的,可能不準,因爲我不知道我當初昏迷了幾天。但是暫時這麽算吧。按這個算法,今天是08年8月16日。七天以後是8月23日。
若雪說:好的,明白了,我們都會掐着時間走的。
娜拉說:我們每天晚上都到這裏來碰頭好嗎?
格萊格說:對,我們每天到這裏來交流一下各自的進展情況。
娜拉說:可是,七天後到這裏來的到底是什麽人呢?什麽叫世界級領導人?
格萊格說:我想過了。不可能是國盟的主?席?、秘書長和世界各國領導人。應該是某個或者某些國家的領導人,從總統到軍隊和各情報機構的負責人。這些國家,我想你們也都到了舌尖了。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說出來,大家心裏有數就行。畢竟沒有任何證據,也不能說我們的猜想一定是對的。
我說:格萊格早晨跟我說的一點我認爲很重要,也許一起來的還有那某些國家的其他人,比如一些記者,即使是什麽内部媒體的記者也好。總之,他們來自外界,他們會回到外界。也許這裏面會有一兩個良心尚存的人。也許他們能把我們的情況洩露出去。就象當年寫星星照耀漢華的那個昂蘭記者那樣。
大家都沒有再說什麽。我知道,這是心情激蕩的表現。我和格萊格的補充看法讓兩個女孩子更加激動。這是可以肯定的。因爲我把我自己也說激動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若雪走到我旁邊,她說:你剛才有說到今天早晨阿爾貝特來敲過你的房門?
我說:是的。這個區長從來沒有到宿舍來找過我,這确實有點奇怪。可是我想過了,應該也是爲了這個世界級高層代表團的事。因爲我是導緻他們說的細胞大爆炸的團隊中人,可以說是除了蘇珊以外唯一的全程經曆者。我想他是想從我這裏多了解一些情況,以便他拿來表功。
若雪說:但願如此。
我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放心吧,如果是因爲我們倆昨天的曆險記,他不會一個人來找我的,至少會帶上幾名警察,而且,我們還能這樣子散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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