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裏說的隻是腦的血液細胞。大腦裏還有很多其它細胞,尤其是腦神經細胞,還有其它很多,我把它們稱爲橋梁細胞,一個也少不了。我剛才說了,成年人大腦的重量約爲1400克,相當于那種輕型的筆記本電腦,其實大腦就相當于一個筆記本電腦。簡單地計算,如果一個人的體重是55公斤,這個人的全身細胞數量是50萬億個,50/55=0.91*1.4=1.27萬億,也就是說,人的大腦裏的細胞數量約爲1.3萬億個。那個100億到160億個的說法完全沒有依據,或者說概念不清晰。
我認爲更正确的理論是:腦細胞,也稱爲神經元,由細胞體和神經突組成。神經突又分樹突和軸突兩種。軸突很長,所以神經元是具有長分支的複雜的專門細胞。神經元在分支的特定位置構建蛋白質,以便可以形成新的突起,控制它們的移動方向并與其他神經元建立連接。
這個結構在大腦發育過程中尤其重要,可以幫助不同類型的神經元在更廣泛的大腦組織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構建成千上萬種不同類型有用蛋白質的遺傳藍圖,以mRNA的形式連續地在細胞分支周圍移動,構成從DNA複制的遺傳信息。布岩神經科學家聖地亞哥一百二十年前首先提出,我們的大腦通過增強神經觸突,改變形狀來保存記憶,從而使腦細胞能夠牢牢地相互抓住并更有效地傳導信号。
你應該聽說過海爾默茨症吧,又叫老年癡呆症。我說,這個當然知道了。他說:八十年前,格曼神經科學家海爾默茨解剖了一名女病患的屍體,發現她的大腦中有不少纏結成塊狀的神經纖維,也就是他所稱的“神經纖維纏結”。
其他科學家進一步進兩步地發現,造成老年癡呆的,不僅僅是神經纖維纏結,更多的是死亡的腦細胞灰塵的堆積,或者說,這兩者互爲推動,灰塵堆積、硬化,也推動了神經纖維纏結,導緻許多觸突被石化了,掩埋了,或者被掩埋物扭曲了。
怎麽打掃大腦衛生呢?這是個大難點。大腦太敏感了,通過手術去清除多餘的物體,按現在和将來很長一段時間的醫療水平,都是地圓日譚。你知道這個中東的神話故事集吧。意思是說,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說:你說的是阿刺伯的那個神話故事集天方日譚?我不是故意去糾正他。也許他是故意這樣說的。這不是要點。他的故事才是要點。
他沒有糾纏文學問題。他說:我不賣關子了,你是個好波伊(我還是男孩?),我就直接告訴你了。我做了很多實驗,很多實驗盎格魯也參加了,她是個好歌兒(她還是姑娘?而且還是好姑娘?)。
我認爲,關鍵是重新激活那些觸突。怎麽激活呢?我發現老鼠的腦子雖然不好使,但是特别活躍,我們就先把兔子或者貓或者猴子的腦袋打開,填入一些石化粉塵。果然,第一步做對了,它們都癡呆了。檢查下來,它們的那些觸突被纏住了,甚至壓住了。然後,我們把提取出來的白鼠腦細胞敷上去或注射進去,果然,那些觸突受到了刺激,激烈地扭動起來,抖落了粉塵,而且不停地抖落,然後,它們的智商又恢複了,甚至超過了以往。
我提問說:可是,也不會使它們變成人那樣聰明呀。他說:變成人那樣聰明還早着呢,在我有生之年可能是見不到了。我們現在還主要用老鼠腦細胞做實驗,同時,我們把人的腦細胞還原成胚胎細胞,再誘導成多功能腦細胞和造血細胞。有的腦細胞,尤其是造血細胞并不是我們培養出來的,我們這裏有個看不見的合作機制。你提出一個要求,室主任或者區長就指定某些人來做這件事。我們并不知道是誰在培養什麽細胞。送來的細胞都有編号。我們根據不同的編号來做試驗,結果發現其中一種特别厲害。把這種人腦細胞與白鼠腦細胞混合後輸入或者敷到猴子、兔子、貓的腦子裏,奇迹就出現了。
我說:你可是太偉大了!你改變了世界!
他苦笑着說:偉大?這可不好說。
我說:我認爲,生命科學是人類做的最偉大的事業,是最偉大最重要的科學。
他說,這我不否認。但是,生命科學永遠是一把雙刃劍,它可以是最偉大的,也可以是最危險的。
我說:還真是的。比如克隆。有人說它如果被用于人類,就會毀滅人類。但是,爲什麽呢?誰也說不清楚。也許它會是一件好事呢?
他說:是的。你發現一點沒有?
我說:什麽?
他說:你見到的這些動物,它們會說人話了,甚至會做人事了,你看見沒有,他們竟然都學着我們的樣子直立起來了。(我還真沒注意到,當時太震驚了。回想一下,還真是這樣)。可是,如果。
我說:對啊,如果我們把許多動物做成了人的智商,這個世界也太危險或者說太不可知了。
他說:是的。這我也想到了。所以,我們剛成功的時候,什麽人也沒有告訴。可是,那時我們還有一個年輕同事,他說出去了。結果,區領導、研究院領導都來了。不僅是這樣,而且,你發現一些副作用沒有?
我說,沒有啊,這麽短時間就發現副作用,我也是大天才了。
他說:所有這些動物說話都帶有吱吱的聲音。
我想了一下說:是啊。那是老鼠的聲音。
他說:對。而且,它們還有老鼠的動作。
我說,是啊。這麽說來,如果這件事情還沒有研究透,就不能公布對嗎?他說,是的,可是生命科學是靠時間吃飯的,真要研究透一件事情,可能需要上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我太激動了。盡管我完全同意薩克遜的說法,這件事情也可能給人類帶來很大的危險,但它無論如何是個巨大突破。操作得益,可以解決人類的老年癡呆問題。問題是,解決老年癡呆問題重要,還是防止人類變成鼠類重要。
許多事情也許在邊界上。
往回走的路上,他并沒有随我一起激動,好象給我上了這麽一堂課,心情反而沉重起來。走到我們的大樓門口,他對我說:年輕人,記住,今天說的這些絕對不能說出去。我說,我知道的。
進了門了,他又叫住我,對我說:告訴你一件事,你之前的那個年輕人就是因爲話多出事的。我說:出什麽事?他被淘汰了?
他聽到淘汰兩個字,驚訝地看着我說:你也知道淘汰?
我說:略知一二。
我又問:就是因爲他向領導透露了你們的研究?那領導不獎勵他還淘汰他?
他說:不是因爲這個。
接下來,我再問,他卻不想再說了。走到我們食堂門口,隻是對我說了一句:這事到此爲止。你自己當心吧。尤其是,少去後街的酒吧。
我對他說的最後那句話似懂非懂。
其實我想到後街的酒吧就有些怵,有些害怕。原因很簡單,我第一次到那裏去,在那裏就喝醉了。喝醉不是問題。問題是跟我一起喝醉的人,也就是我的朋友克裏斯,第二天就被警察帶走了,然後無疑是被淘汰了。
我很少去後街的酒吧,尤其是那個一号酒吧。當初,我曾經跟娜拉去後街幾次,甚至連續幾個晚上,但都避開了一号酒吧,在二号到六号之間選擇。後來,我跟娜拉理論上“分手”了,我就幾乎不去後街了。
甚至,我想到後街酒吧,心會有點痛。
我否認那是因爲跟娜拉分手。
我也不去想是什麽原因。
<!--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