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昆和房洪濤錯愕地看着老人。
老人跌跌撞撞跑到蘇塵身前,視線緊緊盯着他,顫抖着伸出手。
“你,你快放開!”
“她會痛的。”
蘇塵對老人挑了挑眉。
“你能看到她?”
老人見蘇塵沒再縮小女兒,深吸了口氣,點點頭。
“能看到,但隻能隐約看見。”
“那你知道你女兒一直趴在你身上吸食你的功德吧?”
老人颔首。
蘇塵擰眉:“你也知道你女兒是厲鬼?”
老人急忙反駁:“她不是,她,她沒傷害其他人。”
“我看看……”
蘇塵仔細看了看女子的魂靈,點點頭。
“傷害了三人,隻是都沒緻命。”
老人面有愧色,小聲辯解:“那是剛死的時候沒控制住,後來我給他們補償了,他們也都原諒知秋了。”
蘇塵仔細看了老人一眼,朝女子曲了曲手。
她身上的煞氣被團成一團,落入蘇塵手中,緊接着一顆金光入體,有些單薄的鬼身凝實了些。
這一看,蘇塵愣了愣。
那鬼身上,一根根縫線顯現。
這縫線……
短暫的驚愕後,蘇塵提醒。
“把你的臉複原了!”
女子愣了愣,并不動作,反而輕哼:“憑什麽?”
就知道不會乖乖聽話。
“不照着做,我就把這團煞氣扔你父親身上。”
女子聞言,瞄了眼老人,果斷将臉恢複。
臉上不泣血,沒裂痕,雖然灰暗,但隐約能窺見她生前是個清秀的小美人。
蘇塵問:“怎麽死的?”
不問還好,一問女子的神色就猙獰了起來,煞氣滋生。
老人急切地擺手:“别,别問!”
蘇塵輕松将女子産生的煞氣引入掌心,看向老人:“你明知道你女兒趴在你身上吸食功德,爲什麽不阻止?”
老人垂眸,不吱聲。
房洪濤走了上來:“老陳,你想帶着你女兒給她報仇?”
趙玉昆好奇看向他。
“我就知道之前的化妝師是老陳的女兒,但她出事了,後來換成了老陳,聽社團的兄弟說,老陳除了在這裏當化妝師,有空就跑警局……”
房洪濤看向老人:“你女兒的案子還沒調查清楚嗎?”
老人颔首。
他深吸了口氣,擡頭時,老眼已渾濁。
“我們陳家祖上是縫屍人,這行當要與屍體打交道,不怎麽體面,但好在,沒什麽五弊三缺,反而還能積攢功德。”
“知秋是我三十五歲才來的,剛生下來就白白胖胖,跟福娃娃一樣,那會兒我就想,我這麽好的女兒,一定不能讓她受委屈,所以……”
老人閉眼:“所以,我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我跟知秋她媽媽離婚了。”
“雖然賺的錢都給她們娘倆花用,可因爲不想讓别人對知秋指指點點,我在家的時間很少,以緻于知秋她媽媽出事時我都不在……”
“她媽媽去世後,知秋就恨我,不想看到我,那會兒她也争氣,自己找了份工作,我看她工作挺開心的,就找人弄了介紹信去外地,每年清明和過年才回來。”
老人滿臉愧色:“我又錯了。”
“我根本不知道這孩子,居然大膽到幹了我的老本行。”
“發現後我約她出去吃飯,想勸她改行,這工作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麽能做?她非不聽,我們就又吵了起來……”
老人說着說着,濁淚就落了下來。
他的聲音漸漸沙啞。
“就那一次,吵架後我回外地工作,沒兩天,就接到了噩耗。”
房洪濤輕拍了下老人的後背。
安撫着:“老陳,不是你的錯。”
老人搖搖頭:“是我!”
“要是我能一直陪着知秋,她就不會遇害。”
“肯定是歹人覺得她一個小姑娘獨居,才盯上她的。”
老人痛苦捶胸,好長時間才緩過來。
“知秋的屍體被人剁成了十幾塊,用蛇皮袋裝着扔到了垃圾場裏。”
“我看到她腦袋的時候,臉上的皮都被剝了下來。”
他渾濁的眼睛瞥了眼陳知秋的魂體,不敢多看,很快愧疚移開。
蘇塵了然。
難怪。
難怪心甘情願将功德讓已爲厲鬼的女兒吸食呢。
不過也正因爲這些功德,這陳知秋才沒徹底喪失神智。
蘇塵瞄了眼陳知秋,後者不知想到了什麽,低垂着頭。
“什麽時候的事?”趙玉昆小聲問。
老人抹了把眼睛:“五年了,五年7個月。”
“警方那邊一直沒消息?”
老人點頭。
“我在這邊也有點人脈,疏通了關系,那段時間很多人幫我找線索,但……沒用。”
“因爲她工作的原因,大家都對她避之不及,再加上她總是深夜出入家門,更沒人關注了。”
趙玉昆疑惑:“沒找大師算嗎?”
老人苦笑。
“怎麽沒找?可是真正厲害的大師,沒錢哪裏會幫我啊?”
“後來也是靠社團,才請來了一位大師,算出了知秋出事的地點。”
蘇塵颔首:“你是在哪裏找到的她的魂體?”
老人點頭:“是郊區一個廢棄的小屋。”
他将陳知秋的屍體碎塊帶去了那小屋,用祖傳的縫屍手法将屍體縫好,魂體也縫好後,陳知秋就化爲了厲鬼,她沒對老陳下手,瞄準了路過的一家三口。
他拼命喊都無用,最後還是靠着屍線才拉住她。
蘇塵瞥了眼陳知秋,看向老人:“好了,你先去做事,你女兒的事,我幫你仔細問問。”
老人又緊張起來:“不,不能……”
他想說不能問,一問知秋就會控制不住徹底變爲隻會害人的厲鬼。
話到嘴邊,看着蘇塵這淡然的神情,老人又存了一絲期待。
“那,那你不能傷害知秋。”
“否則,否則我跟你拼命!”
趙玉昆失笑:“老陳你就放心吧,蘇道長不至于黑白不分。”
老人半信半疑。
見蘇塵示意,卻也隻能點頭回到冰棺邊。
數次回頭,發現蘇塵真沒對陳知秋下手,老人才安心下來。
蘇塵看向陳知秋。
“記起來了嗎?”
後者不吱聲。
“看來是想起來了。”
他看了老人一眼,小聲道:“雖然不清楚你們縫屍人如何做事,但你也應該猜出來了,功德很重要。”
陳知秋的魂體震顫了幾下。
“你魂靈被補到現在幾年時間了?你吸食了這麽多年的功德,你父親的身體沒有功德滋養,早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應該是靠着要爲你報仇這信念撐到現在。”
陳知秋想哭,卻沒淚。
她愧疚地抿唇:“對不起。”
蘇塵疑惑望着她。
陳知秋低頭:“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