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筆記本收照片的時候他依舊憤憤不平,卻隻敢小聲嘀咕:
“強盜,簡直就是強盜!”
“真不知道言哥怎麽會推薦我來你這兒算命,呸~”
言哥?
蘇塵眉頭微挑,不認識。
剛将錢收好,就聽黃南松小聲問:“蘇道長,這年輕人真處了7個對象啊?”
“不像?”蘇塵好笑地問他。
黃南松點點頭:“他說自己是大學生,我原本以爲他還挺聰明的,這麽一看……腦子根本不清醒啊。”
“我覺得他那7個對象沒怎麽跟他處過啊?”
蘇塵颔首:“嗯,見過幾面吧。”
“他又要上班又要相看,還要了解她們的條件,要從上百個女孩裏挑出最佳的7個,哪有多餘的時間和心思好好相處?”
黃南松琢磨過來了。
“蘇道長,你好像……并不太讨厭他?”
“讨厭?”蘇塵笑笑,“無論什麽世道,這樣的人都很多。”
“在有限的條件下爲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功利心雖然強,但也如他所說,并沒亂搞男女關系,沒什麽大錯,何必浪費心神去讨厭?”
雖然最後想賴賬,還威逼他,但……
他是真窮。
工作這幾年的工資大半都寄回家了。
收這140,怕是他會記一輩子。
前後兩度交流,黃南松也看出來了。
這位蘇道長雖然真是高人,還養白龍,但人是真沒架子,有問有答的,人挺親和。
這會兒他也沒事,索性拉着椅子坐在蘇塵面前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從剛才青年未來的老婆可能是什麽樣的,到前邊工地邊上混混經常圍堵小孩,再到城隍廟的翻修,最後說到了前面拍戲的劇組。
當然,幾乎都是黃南松在說話,邊上的人偶爾搭幾句,蘇塵嗯嗯兩聲點點頭,算是聽進去了。
正說得歡快之際,有的士停下。
車上下來個邋遢的男人,他頂着雞窩頭,睜着一雙滿布血絲的眼睛,好奇地擡頭看了看茶館的招牌,确認了後,又仔細看了看蘇塵,小聲問:“你是……蘇道長嗎?”
蘇塵擡眼看他,眼睛瞬間眯起。
男人身上赫然帶着死氣和煞氣。
這兩者合一起……
“你最近跟屍體接觸了?”
男人心一跳,連連點頭。
“對對對,是,是我爸。”
“我爸前幾天摔了一跤送醫院沒救過來,我們就辦了葬禮,昨天将他送殡儀館準備火化,”男人解釋,“但殡儀館這幾天屍體很多,就隻能排隊,然後昨天淩晨……”
蘇塵:“起屍了?”
黃南松幾人默默地縮着脖子,面面相觑。
起屍?
那豈不是……僵屍?!
幾人害怕的同時,眼睛裏也迸發出了好奇的亮光。
男人聽到蘇塵的話,嘴裏一陣苦澀。
“真,真是起屍嗎?”
“我,我兒子說,很多人都有假死的情況,我爸這種就是假死,蘇道長,我爸就不能是假死又活過來嗎?”
“不能!”蘇塵神情淡淡,又問:“誰讓你找過來的?”
“哦,他姓趙,說是在這片混的,大家喊他昆哥。”
趙玉昆啊。
蘇塵還以爲是除祟組的那些人。
“你能找過來,心裏其實有了猜測。”
“找我是打算處理你爸嗎?”
男人肩膀耷拉了下來。
他的眼睛有些濕潤,眨了好幾下,這才哽咽着問:“那個,蘇道長,我爸現在能說話,還能吃飯,就是,就是脾氣不太好一點,如果……”
蘇塵闆着臉:“我在翠城也見過起屍化僵的,因爲要等兒子歸來,他每天情緒都控制地很好,甚至還能開店迎客,給客人煮面……”
男人眼睛亮了起來:“你的意思是……”
蘇塵直接給他潑了冷水:“那是因爲他的執念是等兒子歸來,你爸的執念呢?”
“執,執念?”男人錯愕。
“嗯,一般起屍化僵,都是死者心存執念,怎麽都不願離去,才會将魂體困在身體裏,導緻化僵。”
“你爸是什麽執念,你知道嗎?”
男人幹笑了下,眼裏的亮光逐漸暗淡了下來。
他,他當然知道了。
老頭摔倒之前心心念念的,就是回城的大哥全家。
當初分明是他要在鄉下娶妻的,如今算起來都說是他的錯,不但要他将自己分的房子拱手相讓,還要讓他幫大哥大嫂還有侄子安排工作。
他能有多大能耐啊?
根本辦不到。
因爲幫不到他們,他心生愧疚,偷偷将攢的兩萬給他大哥,被妻子發現後,一度鬧到要離婚,爸爸非但沒心疼他,反而認爲他存款有十幾萬,要他全部交出來,否則就不認他這個兒子……
想起前陣子兩難的煎熬,男人漸漸冷靜了下來。
尤其想到父親去世後辦葬禮,他大哥基本上不出現,錢更沒出一分,心更平靜了。
“蘇道長,我知道了。”
蘇塵颔首:“人在哪兒?還在殡儀館嗎?”
“對,本來我爸醒來後,我就想帶他回家的,但是我大哥大嫂不同意。”
男人說到這裏,又頓了頓。
哥嫂的理由也十分荒唐。
說是死人進家門晦氣。
原本他還以爲哥嫂是擔心他關心他,結果人轉頭就說,他家以後肯定要給他們,他們從鄉下回來的忌諱這個。
打開車門,男人請蘇塵上車,等車開動後,他才小聲問:“蘇道長,人死了,性子會變嗎?”
“你是想問,人死後還會不會偏心吧?”
男人苦笑了下,吸了吸鼻子。
“我,我就是……”
“會偏心。”蘇塵肯定地答複,“而且因爲執念,若還不能如他願,還可能心生煞氣,化爲厲鬼。”
男人的臉色變了變。
“連孫子也會傷害嗎?”他小聲問。
見蘇塵點頭,男人的臉瞬間沒了血色。
他默默地垂眸,不知想到了什麽,悄悄擦了擦眼睛,又看向窗外,盯着那些掠過的建築失神。
到達殡儀館時,天有些灰暗。
在門口看到趙玉昆時,蘇塵掃了眼他身邊之人。
“蘇道長!”趙玉昆飛快将煙扔地上,撚了撚,迎了上來,“您真來了?”
“誰死了?”蘇塵問了句。
“社團裏的一個兄弟,我剛加入,不太熟,午後從樓上跳下,上面懷疑有貓膩,讓我們先看着别動,等專業的人過來檢查。”
趙玉昆說了下,拉着邊上的人介紹:“蘇道長,這是房洪濤,濤哥,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蘇道長!”
房洪濤跟蘇塵微微颔首,笑嘻嘻地掏了根煙遞上來。
“道長,那老頭是不是真成僵屍了?”
“我剛才偷偷瞄了下,感覺他嘴裏都長獠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