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煙沙扭過頭去,不再看向這裏,木楊也是面色複雜的看着白煙沙,久久不能言語,他的好徒弟怕是要……
泥土被一點一點翻起,孤塵雨挖了數米深才挖到棺材頂部,孤塵雨看着露出的棺椁忍不住打顫,他也是第一次幹這個,與死人打交道說不怕是不可能的。
修仙者死後肉身比凡人要好很多,起碼短時間不會化成一攤白骨,不過過去這麽多年,孤塵雨也不确定這個會不會是已經化爲血水,他多多少少是有點害怕的。
孤塵雨小心發掘這裏,泥土被一點一點挪到外面,然後被木楊用靈力擡了上來。
“玉兒,打擾了。”白煙沙轉過頭,看着眼前精美的棺椁,他眼中含淚。
這是上好的靈木,溫養身軀再好不過,百年不會腐爛,這種靈木很多,幾乎入宗的修煉弟子人手種植一棵,以後自己死了也能有個去處。
這片世界的人相信肉身不腐,死後入了地府可以在下面當差,甚至還有還陽的可能,這些當然是假的,肉身沒了,靈魂也可以存活于世,倘若真的能去地府,那也是看誰的靈魂強大才對。
拔出釘棺的釘子,孤塵雨緩緩移開棺蓋,裏面躺着一個面容慈祥的老奶奶,與空氣接觸了一段時間,孤塵雨驚恐的發現她的身軀逐漸化爲粉末,最後隻留下一顆閃閃發光的金丹。
孤塵雨啞然,這…這是怎麽回事?氧化了?
白煙沙像是早就知道這個結果,手指一勾,那顆金丹便到了他的手上。
用龐大的靈魂力量感知了一下,白煙沙嘴角露出了微笑,孤塵雨不明所以,将棺椁重新蓋上埋入土中。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養魂蟲嗎?”白煙沙說道。
“記得。”孤塵雨不假思索道。
“我們在天星宗遇到的就是這種靈蟲,有的靈蟲體内寄居着上一個恐怖的靈魂,也有的是還沒來得及被靈魂繼承的靈蟲。你的師娘很幸運,她沒有遇到那種裏面存着靈魂的養魂蟲。”白煙沙慶幸道,他随後變得釋然,又說道:“我的丹田裏面那條養魂蟲便是有一尊靈魂藏在其中,隻不過他太過孱弱,消散前将一些記憶渡給了我,所以我也就知道了這些事情。”
“那師父你……”孤塵雨顫聲道,他害怕白煙沙被奪舍了。
“放心,隻是一些記憶。”
孤塵雨松了一口氣,臉上又有一絲喜悅,看樣子他又能活下來了。
木楊聲聲歎息,他喝着從秘境帶出來的美酒,隻覺得異常苦澀,他從未喝過這麽難喝的酒。白煙沙給他的信不僅僅交代了緣由,還交代了後事,他知道這個弟子想幹什麽,但卻無法去阻攔。
“孤小子,你說人活一世是爲了什麽?”白煙沙問道,孤塵雨眼中也浮現出迷茫,回答道:“爲了活着。”
白煙沙哈哈一笑,這個弟子,心智還是不夠成熟。
“等你以後就懂了。”白煙沙說道。
“我等你教我。”
“教不了,這個得自己領悟,不過我能教你其他的。”白煙沙眯着眼睛笑了笑。
“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的。”白煙沙突然說道,孤塵雨一愣,問道:“您要去哪裏?”
“别插嘴,好好感悟。”
白煙沙的手搭在孤塵雨的頭上,靈魂力量直接傳承。
“爲師今日助你激活體内的靈根。”
恐怖的靈力如同決口堤壩,洪流沖擊着身體各處,身體某處仿佛心髒在跳動。
源源不斷的靈力在那個宛如心髒的地方湧出,五行靈根被逼出,果然是最低等的廢靈根。
孤塵雨喘着粗氣,他已經能夠感受到靈力的存在了,丹田那靈液成海的靈力也在止不住的亂竄,不過很快被他用真元鎮壓下來。
白煙沙點點頭,這種靈根很正常,靈根不顯的本就是普通人,他現在将這靈根逼出來了,讓孤塵雨也有了踏入修行的一絲可能。
“孩子,原諒師父的自私,也請師父原諒弟子的自私,如果沒有這麽多意外,也許早在半年前我就随她而去了。如今,或許有一絲絲活着的可能,可我不再想去争取,我想她了。”白煙沙對着孤塵雨和木楊說道,他此刻釋然又灑脫,不像之前那個毫無生氣的糟老頭子。
“雨兒,爲師在院子裏面給你留了一封信,裏面有師父留給你的話。”白煙沙說道,他的身軀逐漸衰老,可卻被他用靈力極速轉換爲壽命,讓他并沒有這麽快老去。
靈力化爲火焰,白煙沙的身軀開始在火焰中逐漸虛幻。
“不必悲傷,爲我所願,我心甚慰,結束也是開始,未必不是新生。”
孤塵雨的眼淚奪眶而出,他不明白爲什麽好好的白煙沙會這樣子,選擇了自燃殉情。
火焰燒的幹淨,隻留下了一團灰燼,孤塵雨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下,木楊更是仰天長歎,淚流不止。
孤塵雨看着眼前這團灰燼,心中更是難過。
木楊早就知道了白煙沙的想法,可是卻沒有過多阻止,他拿出一副棺椁,裏面放着一個小木盒子。他三百二十六歲時帶着六歲的白煙沙在靈秀山種下的靈木,如今卻成了埋葬他的棺椁,他親手砍下這一截靈木,心中的痛可想而知。
拿過木盒,孤塵雨捧着那一點一點的骨灰裝入盒中,兩顆金丹被木楊卷起,那是白煙沙跟甯玉溪的畢生修爲。拿出兩個球形鈴铛,木楊将兩顆金丹各自放入一顆,金丹在其中也能發出清脆的鈴聲。
孤塵雨噙着眼淚将骨灰裝入盒中,然後又放入那靈木棺材中,一點一點用手将甯玉溪旁邊挖出一個深坑,哪怕肉身強悍如他,他的手指也是沾滿了鮮血。
木楊拍了拍孤塵雨的肩膀,欣慰道:“他說你是一個好弟子,他沒有交代的事情你會替他完成。”
孤塵雨強忍着顫抖,親自埋葬了白煙沙。
旁邊立起了兩塊石碑,上面寫着恩師白煙沙之墓,與甯玉溪的墓碑在一起,二人終究是合葬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他自知命不久矣,那尊者修爲不過是假象,他體内的養魂蟲短暫陷入沉睡,他也借此突破至尊者。我也不知道這養魂蟲的功效,或許,也有着他的想法,這兩顆鈴铛給你,别弄丢了,裏面可是兩顆金丹。”
木楊囑咐道,随後拿出那兩個鈴铛,這也是白煙沙死去交代的事情,将他和甯玉溪的金丹做成飾品,陪伴在孤塵雨左右。
孤塵雨跪在他倆的墓碑前神情悲傷,将那壇沒喝完的酒倒了三碗,一碗給白煙沙,一碗給甯玉溪,最後一碗則是自己喝下。
苦,真的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