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心情都不太好,他們知道不應該逼迫許雲成爲聖子,也不是沒想過讓鸢兒成爲聖子,但許雲是許雲,鸢兒是鸢兒,兩人是不一樣的。
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起,他們這一代人所認可的聖子,就隻能是許雲了。
許雲苦笑看着地闆上被摔碎的酒杯,他不知道爲什麽林清漓會發這麽大的脾氣。
“給我講講爲何上次你們會從那邊回來吧,那時你不是在西域嗎?”鸢兒沒有離開,她收拾着屋中狼藉,撿起地闆上的酒杯碎片,小聲問道。
許雲并不知道濁尊給林清漓他們下了禁制,他以爲林清漓已經将暗界發生的事情告訴給大家了。
他以盡量簡短的語言将事情娓娓道來,從進入那小世界,然後是要塞、最後莫名其妙去到了暗界。
“你錯了。”鸢兒停下手中動作,她說道。
“我怎麽錯了,我保護了他們,如此危險的事情,他們一個人都沒死,何錯之有?”許雲不解問道。
鸢兒看着許雲,她長長歎息一聲:“你就沒想過自己也會死嗎?”
“我不會死!”許雲想也沒想,他當即開口回答。
“事實來看,你的确沒死,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易玲珑折返,你已經死在那異族手中。如果不是燕瑤最後舍命拖延時間,你同樣也會死。”鸢兒一針見血說道。
許雲知道鸢兒說的是事實,他無從反駁。
當初與那異族神橋境老者的戰鬥,靈脈之力、天命之力、天地靈寶、甚至天命一脈秘寶,許雲已經是底牌盡出,卻還是無力回天。
當時他的确打不過那神橋境老者,這是無可争辯的事實。
“你可能不知道,林清漓回來之後就像是着魔了一般,每時每刻都在修煉。”
“如果你死了,她一生都會活在懊悔之中。面對異族,每個人都是戰士,可她卻逃了,這是莫大的恥辱。”鸢兒來到許雲身邊,她想要拉起許雲的手,卻壓下了這種沖動,她還記得許雲不喜歡與旁人接觸。
“恥辱有命重要嗎,活着才是真理,人死了,一切都沒了。事實就是,就算當初她不逃走,以她的實力,連拖延一絲時間都做不到。”許雲的觀念與鸢兒不同,他反駁道。
若是有實力而不戰,那的确是逃。
可林清漓沒有那個實力,即便是戰,隻能是死路一條,甚至連拖延一瞬時間都做不到。
如此一來,林清漓的逃便不算是逃,這叫保存現有力量。
“我以爲你什麽都不知道,原來你懂,那你爲何不跟着一起逃,難道你認爲自己強大到能單槍匹馬殺光所有異族的程度?”鸢兒反問。
許雲看着鸢兒,他搖頭:“當然不可能,但我是天命子,我有責任和義務保護大家。如果我跟他們一起逃,事後來看,的确是能逃掉。”
“但當時的情況是,沒有人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麽,如果濁尊沒及時支援呢,如果逃亡途中有人死去呢。毫無疑問,我做的決定是正确的,無論是當時來看,還是如今事後來看。”
許雲有些執拗,他開始鑽牛角尖了,也很正常,因爲事實證明,許雲是對的。
可是在很多時候,對的,不代表就是好的。
“那你呢,你死了呢?你是天聖宮聖子,哪怕不是異族,隻是尋常敵人。聖子遭人殺戮,自己卻臨陣脫逃,這是怎樣的恥辱,你有想過嗎?”鸢兒有些生氣,她氣許雲明明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卻固執的不想承認:“我天聖宮上下,所有人都相信聖子,聖子就是我天聖宮的希望,哪怕天聖宮所有人都死了,滅亡了,聖子也不能死,或者聖子也必須是最後一個死的!”
“你真的理解天聖宮嗎,它對于你來說是什麽,是一方勢力,還是一座宗門,亦或是你的囚籠?”
最後一句話讓許雲很熟悉,他記得虞弦也問過自己類似的問題。
那時虞弦認爲自己将天聖宮當工具,如今鸢兒認爲許雲将天聖宮當囚籠。
“許雲,我希望你能将天聖宮當做你的家,就像是天機樓一樣,父親的确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他從未對你抱有惡意。”鸢兒的語氣變得柔和,她試圖讓許雲理解天聖宮對他的意義。
許雲沉默了,鸢兒的話像重錘一樣擊中了他的心。他一直将天聖宮視爲自己的尋找輪回之樹路過的風景,卻從未真正考慮過天聖宮對他個人的意義。他的目光變得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麽。
“很多時候,希望你能多爲自己考慮一下,我不是讓你不要去找輪回之樹,隻是你似乎有些迷失了,我不相信上界的天命子會是你現在這樣。”鸢兒的話如同晨鍾暮鼓,回蕩在許雲的心中。
“鸢兒。”許雲緩緩開口,聲音中帶着一絲前所未有的平靜:“你說的對,我會爲自己考慮的,但不是現在,給我一些時間吧。”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很多道理我都明白,但我必須要守護好我唯一的親人,在這之前,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抛下。”
“那我呢?我算是你的什麽呢……”這問題鸢兒并未說出口,她隻是在心中發問,她知道自己在許雲心中并沒有太多分量,甚至不如燕瑤,燕瑤好歹與許雲生死與共過,但自己沒有,更别提許雲口中“唯一的親人”。
自己與許雲的聯系,就隻有天聖宮了。
鸢兒一言不發幫許雲收拾好屋子,轉身離開了,她有種說不出口的難過,心堵得慌。
鸢兒的沉默和離去,讓許雲感到了一絲異樣。他知道,自己的話可能傷害了她,但他心中的決心同樣強烈。
許雲站起身,走到窗邊,望着外面的天空,心中思緒萬千。他知道鸢兒對他的感情,也明白她對自己的期望,但他的心中,有着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許雲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他捏了捏自己的胸口,空洞的心隻有一道輪回之印在緩緩旋轉,如深邃不見底的漩渦,令人捉摸不透。
他閉上眼睛,呢喃道:“再給我一些時間,給我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