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的程綱眼神極好,他見狀,先是一奇,随後嘴角勾勒,“有意思!這才有意思嘛!”
那名大秦中軍司馬臉如嚴霜,狂舞大旗,傲立船艏之上,迎着驟降的箭雨,毫不示弱。
此時的秦軍,需要士氣,需要戰意,倘若就連他一個統兵司馬都選擇躲了命去,誰還肯奮命搏殺?
除了他沒有進入避水珠,船上一個個半球形的避水珠出現在甲闆各處,将大秦士卒們捂的嚴嚴實實。
刹那間,第二輪、第三輪巨箭接連殺到,帶火的巨箭猶如一條條噴火的小蛇,乍見之下,吉恩河中央區域,頓時被燃燒成一片火海了。
“呵呵,看來,這古怪的東西,也沒什麽鳥用!”
.....
羅月營,羅月營,千裏隐迹不留行,殺人自有千萬法,偷偷挑得天放晴。
對于羅月營的将士們來說,他們是暗中偷襲敵方重要将領或毀壞重要戰略物資設備的一支特種軍隊,而不是正面沖殺撕裂敵軍陣營的陷陣之士。
所以,他們在加入羅月營之後,第一件事便要學會在各種複雜條件下隐匿行蹤,這裏面,自然包括了水戰。
自古兵機在速攻,就在程綱揮斥巨箭行空之時,單槍匹馬屠殺了半個大船近五十名大秦士卒的牟枭,出現在了甲闆之上,當他看到避水盾輕而易舉地防禦了所有箭簇後,當機立斷,引
矛對羅月營将士們一聲大吼,“下!”
正在水中奮力向秦軍戰艦遊走的羅月營将士,聞令而動,整齊劃一地一個猛子紮下了水底,水面隻留下漂流的屍體和殘缺的甲闆了。
而牟枭,則繼續單槍匹馬,好似孤軍奮戰的鬥士,手中寒矛揮舞不止,點點血花四濺,一個人向大秦旗艦殺去。
舞旗的那小子,你的人頭,我牟枭收下了。
旗艦上的中軍司馬見漢賊盡數潛水,下定論斷後,心中勃然大怒,但見他手掌重重一拍船沿,對身旁令兵說道,“傳我令,一千銳士操刀下水!一定要全部幹死這幫狗娘養的!”
事關生死,誰也不敢有絲毫大意與耽擱。
軍令一下,一千名大秦士卒下餃子一般,撲通撲通地跳下各自所在的大船,一陣水花四濺之後,河面再次恢複了短暫的甯靜,時不時有幾個水泡冒出。
看着靜若處子的水面,程綱和秦軍司馬不約而同地歎了一句:真是暗潮湧動啊!
......
岸上的程綱得到哨兵探報後,眉頭緊鎖更甚。
秦軍久戰沙場,占據天時地利人和,加之人數衆多,如今他們在第一時間洞悉了羅月營的戰略意圖,并且決然下水阻攔,這對于羅月營來說,并不是什麽好事。
以少勝多,需速戰速決,秦軍下水,無疑會拖延戰局,這對于此戰來說,也并不是什麽好事兒。
程綱沒有思考多久,他痛思一番,轉頭重重看向目
之所及的每一名老卒,又看向吉恩河中燈火通明、不見盡頭的樓船、艨艟、赤馬,深沉說道,“弟兄們,賊今勢大,不能讓羅月營孤軍奮戰,諸位兄弟,可敢随我一死否?”
老卒們個個神色肅穆,徒衆屬目,面有決絕之色,其氣十倍,異口同聲高喊,“願随将軍奮勇殺賊!”
程綱點了點頭,一聲無緣長歎,率先棄甲落盔,卸下一應重物,毫不拖泥帶水,背起包囊,掏出制式短匕,不下令也不說話,率先獨自向吉恩河掩殺而去。
老卒們奉獻軍旅大半生,早到了領錢還鄉安度晚年的歲數,此戰兇險,可謂有死無生,他之所以沒有下達進攻命令,乃是心存一絲仁慈,這些老卒如果願意跟随,那便同生共死,不願跟随的,他程綱也絕對不會阻撓半分,隻會任這些功勞苦勞兼并的老卒們默默離去。
若有來日相見時,或許,他們還能再見面痛飲一番呐!
跑到半途的程綱悄悄側臉,繃不住淚線,不禁熱淚盈眶。
已生出了半頭白發的老卒們,竟沒有一人掉隊!
夜襲陽樂渡口一戰,打到這裏,才算全面開戰!
來吧,秦賊,咱們在吉恩渡口,求個生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