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将軍齊齊頓首,素來嘻嘻哈哈的趙安南,也不禁收起了笑容。
苻文内心澎湃,他并不知道這兩封信會掀起怎樣的波瀾,但他始終相信富貴險中求,所以,他決定賭上一賭。
苻文面如平潮,對趙安南道,“念!”
趙安南随意拾起一卷,緩緩展開,大略看了一眼,旋即表情愕然地看了看苻文,才轉頭繼續讀道,“吾兒永固親啓,見字如面。今,兒率大秦雄兵十萬,全殲賊漢東境邊軍,闖關奪隘,攻略兩遼如入無人之境,爲父心中甚慰,待回軍時,必親出百裏以迎之,犒勞三軍。今日之大秦,遠非昨日之大秦,今日之大秦,變法方興,百業正起,國力漸強,軍民同心,一派盎然生機。然,我秦國積弱久矣,與漢之國力、民力、軍力、人力相較,仍有差距,還需砥砺奮發,累代不惰。此番攻略兩遼,其本乃壯我軍威、赢得外交主動權之所在,當此抉擇之時,爲父以爲,大秦不宜與大漢展開滅國之戰,亦不宜攻略兩遼,還應保持守勢。劉沁與劉瀚封王之後,望子率軍速速退守高句麗,同劉沁與劉瀚形成犄角之勢,守望相助,二十年後,待我秦國國力再強,再圖入主中原。行行循歸路,計日望舊居。望子早歸!”
帳中一片噤聲,個個面露驚色,所有人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口。
慕容恪等人都是将來家族的執牛耳者,他們雖工于武道,但也不乏計謀,從苻文讓趙安南念信的時候,他們便知道苻文今後打算和心思,也知道這封信對苻文意味着什麽。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苻文,眼中流露出些許傷感,也有些許同情。
苻文對此倒是風輕雲淡,目視前方,對趙安南說道,“再念。”
趙安南取來第二封信,開啓朗聲讀道,“小臣孫秀成拜上,大秦四皇子殿下親啓。自從與将軍相知相識,小臣頓生知己難逢之感,恨不能共語自晝至夜,亦願永世相随報效,伴君攻略天下,主宰江山。收悉殿下請兵相助之信後,小臣心中激蕩,無法自拔。然,孫江郡乃偏僻之地,地薄人稀,兵若馬瘦,無力支持此番大戰,心中慚愧至極。小臣決議養精蓄銳,厲兵秣馬,待風鵬正舉,再助殿下成就王業。小臣在此盟誓,小臣與殿下之聯盟,日月可表,堅不可摧。萬望殿下見諒!大漢威強,亦望殿下謹慎行事,以免進退狼狽之局。”
讀罷,趙安南默默退到一旁,鄧翼卻拍案而起,“孫秀成這蛇鼠兩端的王八犢子!殿下,請您下令,老子滅了他!”
苻文冷淡說道,“明君良将不說氣話,隻說如何辦事。如今,陛下要我等退守高句麗國,原本孫秀成的援兵也是遙遙無期,我等是退是進,是戰是和,今夜,必須拿個定論。”
諸将沉吟不語,苻文便将目光聚焦到始終閉口不言的慕容恪身上,眯眼道,“慕容将軍,你意如何?”
虎生猶可近,人熟不堪親。這一次,苻文把慕容恪當成了擊破諸将心理防線的那杆長槍。
慕容恪面如傅粉,唇似抹朱,擡頭望向一臉期盼的苻文,心中已然知道想說什麽和該說些什麽,于是他起身站在帳中,一股孤憤之氣撲面而來,凜然道,“如今,賊漢薄州東境五軍三滅兩降,賊漢邊疆有我大秦邊軍掣肘無法回援,淩源山脈以南的曲州一片混亂不堪,薄州東面的牧州也是無暇自顧,不趁此時一鼓作氣拿下薄州還複故土光耀門楣,難道要等到年老昏聩馬放南山時,才會想起今日之憾麽?”
在是戰是退的抉擇中,慕容恪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苻文暗自緊緊攥着的拳頭,終于松了一松,幾人之中,隻要有一人開口,其餘人便有跟風之意。
拓跋寔是個本分人,既興奮又擔憂,皺眉道,“我等有幸跟随元帥,一雪大秦甲子之恥,實乃我輩之大幸。孫秀成這王八蛋幫不幫咱,咱到時無所畏懼,隻是,陛下心中已經明言,我等視若無睹,乃是抗旨不遵的大罪啊!”
鄧翼被慕容恪一番慷慨陳詞所勸服,起身激昂說道,“這是什麽話?所謂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今大軍在外,薄州空虛,一片利好,不趁此時奪取故土,爲何要等着二十年後再去死磕硬碰?陛下遠在萬裏,對這裏的形勢不甚了解,難道你等也不了解麽?”
“二十年後?哈哈!”趙安南笑道,“那不是脫褲子放屁,費二遍事兒麽!”
趙安南這家夥好似天生不知哀愁,在陰陽家天廟器學了幾手八九玄功歸來,這小子好像參透了生死,也不管什麽逆境順境,都是一副笑呵呵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
暗中保護苻文安全的朱龍風雨曾評:此子身雖不是仙人,心卻以爲天人。
呼延無憂笃信苻文,咧嘴哈哈說道,“大事小情,元帥定奪,唯将軍是從,有不服者,吾願爲将軍誅之!”
說完,呼延無憂魁梧如松的身軀突然站起,站在苻文身側,手中狼刀辦出半不出,翠綠刀氣缭繞手中,擡頭直視前方,眉宇中殺意隆隆。
大秦八柱國分屬不同的草原民族,大秦一統負責各守一方,本就互不相識少有聯絡,在未推行農耕前,八柱國因爲豐茂草場,時常刀兵相向,在二十年一換的大選中,八柱國爲了拿到秦國南境的肥沃草場和土地,甚至互相攻伐,所以,呼延無憂若想幫助苻文殺人立威,根本不會手軟,甚至還會樂于效勞。
帳中靜悄悄,拓跋寔、敖非、鄧翼、慕容恪四人雖然也不是善茬兒,但在呼延無憂長生境界的強悍威壓下,一個個不敢動彈,紛紛屏氣凝神。
苻文沒料到呼延無憂回來這麽一手,一時間也沒想出個應對局面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