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終于吹開了北疆的大地。
晨風習習,陽光初照,鬥草階前初見,橫亘在大漢高句麗兩國邊境的吉恩河,橫亘在兩遼和高句麗國之間的吉恩河已經徹底開化,潺潺河水從不理會人間喜悲,沿着天然形成的河道,一路向南,最後流入渤海,自顧自在金色的陽光下連天而去。
按理來說,在這大好的春耕時節,兩遼和赤松郡的百姓們,應該來吉恩河就近取水,然後忙于農耕,可今年,戰争造成大量的人口流失,使兩遼和赤松郡的土地甚是寂寞,行人寥寥,農人寥寥,甚至放眼望去,連一頭牲畜都沒有,宛如一片死地。
可是,陽樂城外五裏處的秦軍大營,這兩天卻是格外熱鬧。
原因無他,隻因這兩日,劉沁和劉瀚在秦國的支持下,要在這裏祭天封王啦!
對于劉沁和劉瀚來說,這種裂土封王的舉動雖然算不上光宗耀祖,但也算得上一雪前恥了。所以,兩人對這次的祭天封王大典,格外的重視。
劉沁和劉瀚封王這一舉動,不僅代表了秦國在這次摩擦中的階段性勝利,也向世人昭告:大漢帝國并不是隻手遮天,我大秦帝國,正在強勢崛起。
秦國那邊,也對劉沁和劉瀚的封王大典格外重視。
不僅從天狼城派來了禮官和樂官,還從水路運來了整整七大船綢緞黃金,以供劉沁、劉瀚上次部下,安定人心。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有利于秦國的方向發展。
唯一令苻文感到一絲不安的,便是從戰勝至今,已經三個月有餘,秦國那邊,沒有派出任何援軍,也沒有給出明确的下一步計劃,而國土淪喪的漢國那邊,似乎也不怎麽擔心太子劉淮的安危,數月以來,除了派出一隊精銳長水衛,再沒有派出任何兵馬。
一種暗潮湧動難以掌控的不安,充斥在苻文心頭,且越來越濃。
預感告訴他,此時封王,似乎時機未到。
但是,他還是堅持爲劉沁、劉瀚進行封祭大典。
在苻文看來,此舉不失爲一良計。
既然你大漢打算以靜制動,那我就再出一招,讓劉沁、劉瀚裂土封王,看看你漢國有何後手。
......
吉時已到,樂官奏樂。
秦軍大營,祭壇高築,三牲奉盤。
大秦的黑白軍旗随風遍野,密麻遮天,士卒層層疊疊地伫立在祭壇周圍,隊列整齊,肅穆不語,盡顯一國雄兵壯甲之威。
祭壇之下,秦國的将官和校官班列兩側,他們個個目光如炬,似有說不出的激動。
他們遠離秦境,輾轉他國艱苦作戰,今日目标終于達成,族譜另起一頁,怎能不讓人心生激動之情?
隻見苻文錦衣玉帶,額頭虎形胎記隐隐泛光,風姿卓絕站在祭壇之上,笑得很燦爛。
對于他來說,這是他走上又一個起點的一天,也是他踐行對劉沁、劉瀚和秦國承諾的一天。
去年出兵之日,他曾心中生誓,這一仗要打出大秦帝國的軍威,洗刷一甲子的恥辱;太白山脈中,他又曾答應劉沁、劉瀚兩員降将,事成之後,封其二人爲遼西王、遼東王。
大秦人素來重諾,既已許諾,今日事成,自要踐諾,以安天下之心。
也在今日,陽樂城在重重包圍之下垂垂危矣,四面城牆已經逐漸坍塌,大漢帝國中原腹地萌生新王江鋒,自顧不暇,薄州除了戰力孱弱的郡兵牧兵已經無兵可派,隻能眼睜睜看着兩遼被自己占領。
當此之時,春光大好前途光明,正是冊封兩王,激勵士氣,一鼓作氣拿下陽樂城的大好時機。
苻文立于絕頂高處,近看無盡兵甲,遠看河山浩蕩,胸中無限豪情不請自來。
世人皆被翌日累,翌日無窮老将至。
今我盼得翌日來,再看翌日日正明。
......
一抒胸膽後,苻文看了看時辰,灰眸輕動,微微側臉,瞄向剛剛從天狼城跋涉而來的司禮使臣。
身形魁梧、嗓門嘹亮的司禮使臣心領神會,他不顧一路舟車勞頓,強提了十二分精神,畢恭畢敬的展開聖旨,拉長了嗓音,抑揚頓挫極有腔調的開始誦讀大秦朝廷對劉沁、劉瀚的封賞。
身着正裝、正跪伏在祭壇正下方的劉沁、劉瀚兩兄弟,聆聽着诏書,渾身巨顫不已,不自覺間,已經熱淚盈眶。
兩兄弟隐忍父仇,做了半輩子酒囊飯袋,一朝得勢,裂土封王,父親一生夢想終得實現,兩個做兒子的怎能不熱淚盈眶,對大秦感恩戴德發誓效忠到死?
苻文強忍滿心笑意,故作嚴肅地聽完司禮使臣的诏書,司禮使臣誦讀诏書後,便輕手輕腳地撤到一邊去了。
苻文大手一揮之下,四周禮樂大起。
劉沁、劉瀚兩人身着錦袍,在黃金斧钺的加持下,對日月天地行八拜禮,苻文莊重地爲兩人戴上嶄新明亮的黃金王冠,兩人聯袂将大秦诏書奉過頭頂,百官朝服随班行禮,在刻意安排下,四下海嘯山呼一片。
觀禮過後,苻文散去兩位新王及麾下諸将,獨自在高處悠然遠眺。
今日冊封的兩遼新王,就好比大秦插在大漢咽喉裏的一根魚刺,不會緻命,但如鲠在喉會讓大漢帝國難受至極。
兩遼之地戰略意義明顯,隻要遏住了兩遼之地,大秦的骁勇銳士便可以從高句麗國直接進入漢朝國境,不日便可抵達淩源山脈,阻斷漢中原與薄州的聯絡,形成首尾夾擊之勢。巨艦尖船亦可順海直下,從任何一個海岸輕易登陸漢朝中原腹地,而廣袤的海岸線卻使大漢防不勝防,隻能始終處于被動挨打默默防守的局面。
苻文計劃,隻要旬月之内大漢帝國沒有反應,他便親率一支騎兵,奇襲淩源山脈,占領彰武城,布置防禦,對薄州徹底形成南北夾擊之勢。
有了如此地勢,大秦銳士進可攻退可守,已然立于不敗之地。
而這不敗之地的根基,是他苻文一刀一刀拼盡計謀打出來的。
尚未及冠的少年便立下如此功業,怎能不讓人欲與天公試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