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時期的大縱橫家蘇秦曾言:市井之區,邦之經脈,細細把之,可得國命。
若把趙家比喻成帝國的一個市井之地,細細觀察趙劍這個‘市井之徒’的言談舉止,便可以推斷出趙家的風骨與氣節。
忠于大義節氣,全于孝悌家國!
張茛淯見趙劍持劍馳援趙于海,他并沒有阻攔,僅是從趙劍腰間扯下兵符,輕飄飄飛身落地,獨身赴北門。
去吧,去盡你趙劍的孝道吧,你趙家的種兒,我張茛淯替你保全。
趙于光看到張茛淯一騎先出,他輕聲對趙劍道了一聲‘保重’,便持缰上馬,緊緊跟随其後,兩人迅速收攏部隊,帶領趙氏子弟向北急速行軍,風馳電掣,片可不敢耽擱。
趙劍凝神看着自家兄弟們迅速離去,反而心馳放松了下來。
今晚,他趙劍有很多角色,是一名守城的年輕将軍,是帶族人走出困境的青年領袖,但是,事到如今,他最想做的,還是父親的兒子。
世間萬物,蟲蟻牛羊,虎豹豺狼,魑魅魍魉,仙佛凡人,都是衆生,皆有私心,而我趙劍的私心,便是侍奉父親戰死於斯。
無怨無悔!
烽火連天,趙劍深吸了一口氣,運起心念,倒提長劍便要跳下寨牆,與江賊厮殺,滿腔的怒火讓他手中青釭殺氣沖天,不管是江家的小卒還是校尉,在他手下都難逃死亡的結局。
就在趙劍大殺四方之際,忽然,地有異
動,火把照不到的暗處,隐隐傳來陣陣誦經之聲。
誦經之聲由遠及近、越來越近,漸有震天懾地之意,西門以北,北門以西,一道氣勢磅礴的心念,沖天而起,勢如破竹,直抵雲霄。
火把照耀下,西寨雙方人馬兵戈齊息,個個屏氣而立,目不轉睛地瞧着北方。
晦暗夜色中,佛經戛然而止,一名慈眉善目、華貴雍容的中年僧人,全身泛着粼粼金光,手結‘說法印’,由遠及近,大踏步走向趙于海,與其說走,中年僧人的速度,倒不如用‘飛’形容的貼切恰當。
站定,中年僧人當衆施禮,目不斜視,和顔悅色地道,“舉頭三尺,決有神明;趨吉避兇,斷然由我。趙家主莫慌,有我寂榮在,今夜,定保你全身而退。”
殺紅了眼的趙于海父子拎着兵器,聽對方報出名号,心中嘩然,旋即驚喜交加。
大漢天下佛門四大名刹,白馬、金蟾、寒楓、嘉福,深受國人愛戴,僧人法力高深,背景極爲深厚,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今日,佛門四大名刹之一寒楓寺首座寂榮大師,在趙于海父子臨危之時,驟然來此,他父子二人,或有救了。
趙于海見到寂榮,不禁老淚縱橫,他心中暗道了一聲:天無絕人之路,蒼天有眼呐!
堵在寨門口的趙家士卒們,已經鐵甲染血,刀弩破敗,幾近戰死,他們看着寂榮大師,真如看見了佛祖,死寂的眼神中
,多了一分希望。
趙劍翩翩如玉,手持青釭,衣衫亦是血迹斑斑,不過那都是江家士卒的,他本人倒是寸分未傷。
趙劍面朝江家士卒,橫在趙于海和趙家殘兵面前,鋒芒畢露,滿眼戾氣,不怒自威。
江家的士卒們面對怒目而視的趙劍和初來乍到的寂榮大師,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趙于海很快從寂榮大師到來的感動中恢複清醒,他一邊借機恢複氣機,腦袋一邊快速旋轉,在他的認知裏,從來沒有結識過佛門的任何朋友,這位寂榮大師遠在薄州,怎麽會忽然不遠千裏來此相救?
趙于海百思不得其解,他隻能講寂榮大師的到來,歸根于,宿命。
多思無益,當前局勢已經容不得趙于海細究原因,在這個生死關頭,能來幫他父子一把的,不管出于何因,都算朋友。
......
寂榮的加入,讓戰局,不,是趙于海和趙劍的生死,産生了極大變數。
當然,寂榮大師之所以會在一個恰當的時候出現在一個恰當的地方,逃不開一個叫劉懿的少年。
當日,寂榮大師和劉懿在望南樓一聚,劉懿、一顯、寂榮、方顗、苗一鳴一番豪飲至深夜,後來,所有人都醉了,隻有寂榮大師和劉懿保持了清醒,兩人把酒言歡,從天聊到地,從天地聊到了人,又從人聊到了人事和人生。
第二日,寂榮大師陪小一顯一路南下,回了一趟明州老家白馬寺,随小一
顯在白馬寺小住溫情了幾日,又同白馬寺的僧人們切磋了一番武藝,便受劉懿所托,偷偷常住在了嘉福寺。
至于他爲何偷偷藏在嘉福寺,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趙家有難,他可以出手相助。
劉懿身旁有夏瞻、有劉權生、有鄧延,有王大力、喬妙卿,再不濟還有他自己,之所以請求一個局外之人出手,隻因當時的劉懿自覺時機未到,在江鋒并未主動對平田軍用兵前,他不想主動招惹,仍想保持守勢,靜觀其變。
這點兒小心思,劉懿當晚在望南樓飲酒時如實告知了寂榮大師,寂榮大師欣然接受。
話說劉懿被青丘九尾送返淩源城後,便由于體力消耗過大和中風,陷入昏迷狀态,睡多醒少,醒時亦無法動彈,更無法言語,看的淩源城衆人心疼又心急。
好巧不巧,當此之時,江鋒一紙軍令,大舉進兵方谷郡,以圖一鼓作氣攻滅趙家,徹底統一曲州中部。
得到消息後,連續三日,斥虎衛死士在淩源到嘉福山官道林間,來回疾馳往返,關于江家和趙家的消息,如同紙片一般飄進了望南居。
嘉福山趙素箋的沙盤上,淩源城子歸學堂的地圖中,代表江氏一族的藍色小旗越來越多,代表趙氏一族的紅旗在三天内銳減幾近全無,在嘉福山統兵的趙素箋和運籌帷幄的劉權生雖相隔百裏,但幾乎同時斷定,生死大戰,驟然爆發,趙家存亡,就在此夜。
就這樣,寂榮大師單人獨騎,來到了趙家最後一座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