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測風雲,誰也不曾料到,劉懿在不知不覺間,竟然在戲龜年的酒裏下了毒。
毫無疑問,這一招‘黑虎掏心’,直接把幻樂府衆人鎮住了,以三大樂官爲首的幻樂府門徒将劉懿和喬妙卿層層圍住。
可是,圍住之後,這些幻樂府門徒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此時,他們一個個腦子裏湧出了無數方案。
方案一,刀斧加身把劉懿剁成肉泥?
倘若如此,解藥或無從尋起,府主戲龜年的性命,恐怕堪憂。
方案二,讓開道路放任三人離去?恐怕也不太現實。
方案三,一擁而上将劉懿活捉然後刑訊逼供?
這個主意還算可以,不過風險太大,劉懿三人兩個緻物境、一個破城境,實力可謂強勁,抛開這些不說,萬一人家性子剛烈要來個魚死網破,府主豈不是仍然得不到解藥?
三大樂官腦瓜子快速旋轉,但很明顯三人受到酒精麻痹智商下降,居然沒想到什麽好辦法,隻能合而圍之,按兵不動,等待戲龜年的進一步指示。
劉懿和喬妙卿這對兒才子佳人則背靠背而站,喬妙卿手持‘魁罡’短劍,死死凝視三大樂官,在重圍之下,小嬌娘的精神狀态緊繃到了極點,她決定,但凡三大樂官有任何異動,她便先聲奪人,拼死拿下其中一名樂官再做計較。
劉懿負手而立,與站在主位的戲龜年對視,他用挺拔偉岸的身軀
擋住喬妙卿所有的身形,讓戲龜年無法狗急跳牆偷襲喬妙卿以做威脅。
按照劉懿的判斷,此時的戲龜年,隻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條是服軟,同自己坐下談判,第二條是魚死網破,與自己同歸于盡。
年輕人不信命,總好賭,劉懿也在賭。
他賭戲龜年這種胸懷霸業的枭雄,必會選擇第一條路,與自己談判。
戲龜年猶如雄鷹站在高處睥睨下方劉懿。
這一刻,他心中苦水萬千。
戲龜年本打算酒過三巡衆人微醺之後,突然發難把劉懿三人全部幹掉,奈何未等自己下令動手,劉懿投毒倒先來了一個反客爲主,這讓他騎虎難下,頗生出一種玩鷹多年反被鷹啄的感覺。
要說在場衆人裏心情最複雜的,當時蕭淩宇了。
他原本躊躇滿志,自以爲一封師傅給徒弟的書信便可以轉危爲安,可當他真正面對善惡是非的江湖時,面對戲龜年這種枭雄時,他恍然醒悟:原來,道義,并不是行走江湖的硬實力。
戲龜年的狠絕反應,讓此行本就經曆頗多的蕭淩宇再次受到震撼,也徹底動搖了他的儒家信仰。
大争之世,或許,儒家八百年堅守的‘仁義禮智信’,也該變變了。
......
大殿安靜的落針可聞,雙方堅持片刻,戲龜年見遲遲不回答自己的問題,面色更寒,問道,“劉懿小兒,回答本府主的問題!”
“哎呦!哎呦呦!戲府主,您可不要動怒,越
動怒,毒性散發越快呢!”
在重重包圍之中,劉懿無賴笑道,“晚輩初次用毒,下手沒輕沒重的,原本隻是想和戲府主開個玩笑,萬一戲府主借着酒勁兒就此了斷此生,晚輩的罪過可就大喽!”
“你那個死爹劉權生同謝家小子并稱‘天下安生’,也是個英雄人物,沒想到竟有個卑鄙龌龊的兒子。呸!”戲龜年越說越困,睡意朦胧,他自以爲是毒性發作,卻仍強撐着不倒。
“戲府主,禍不及父母哈!嘴下留德!”劉懿掌握了主動權,雖然身在重圍,卻顯得放松而張揚,道,“茫茫世間,安有純善無邪,安有極正無惡,善善惡惡,用對了就是善,用錯了就是惡。再說了,晚輩用毒,乃是自學成才,就包括這配方,都是随意操起一本藥學經典,胡亂配置,若戲府主使我受了驚吓,晚輩慌張之中忘記了配方,那可就萬事皆休喽!”
背對劉懿、頭腦一片空白的蕭淩宇,忽感背後一陣寒意發作,這殺氣好生逼人,直從後背迫來,忍不住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蕭淩宇轉頭望向那位比自己小了些許的翩翩少年,羞愧難當,無地自容。
自己真的是個腐儒,儒家,也真如大師叔所說,已經隻會講仁義道德了!
劉懿對蕭淩宇的側望視而不見,此時的他,并沒有表面上那般淡定從容,他背後的手已經滿是汗漬,背浃也已經滿是大汗。
他也害怕
,害怕戲龜年破釜沉舟,來個玉石俱焚。
許多事情都還沒做成,江家還沒有覆滅,天下世族還沒有平定,自己還沒有一展抱負,還沒有名留青史,他劉懿,可不甘心死在這裏!
瞧着眼睛裏噴火的戲龜年,劉懿緩緩又走到戲龜年身前,顯得十分自然,“幻樂府,蓬萊山,舞裙歌闆盡清歡。嘿,若本将軍生在幻樂府,也會留戀凡塵的,對吧?儒家有句老話: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不聞先王遺言,不知學問之大。戲府主雄才大略,還沒找到機會登高遠眺,自然是不甘心就此死去,對吧?”
戲龜年滿眼怨恨,出口問道,“淩源伯想要什麽?直接說吧!”
“你說呢?戲府主?”劉懿雙手拄在案上,以極近的距離同戲龜年對視,語言簡潔鋒利。
戲龜年眼中神光暴射而出,“好!本府主答應你,今日起,不再過問和插手江家之事,不過,還請淩源伯記着,今日之恥,我戲龜年他朝有幸,必報!”
“随時恭候。”
劉懿笑笑,拱手告辭,行了六七步,轉頭扔了一枚藥丸兒,說道,“每三個月,差人來我淩源軍駐地取一次緩藥,待本将軍事成滅了江家,解藥雙手奉上。”
戲龜年不言不語,僅是怒目而視。
素來高傲的他,受不了今日的捉雞不成反被啄,這無疑是對他能力和謀略的莫大嘲諷,而今日隐忍,他戲龜年發
誓:來日必百倍千倍奉還。
就在戲龜年心中被複仇之火填滿時,‘啪’地一聲,一個大巴掌落在了他的臉上,将其從憤怒中喚醒。
戲龜年捂着微紅的臉,驚愕地看着眼前之人。
蕭淩宇一個巴掌扇了出去後,心中大爲酣暢,以往老師總叫他‘君子動口不動手’,換作從前,他礙于君子身份,是萬萬不敢如此的。
“縱觀天下,奸逆并起,惡事橫生,就是因爲有了你們這些個不遵禮法的敗類!”蕭淩宇身心舒暢,大聲叱喝道,“這一巴掌,我代天下可憐之人,代你師傅,贈你!”
蕭淩宇冷哼一聲,三人聯袂而出,再不複返。
三人走後,徒留在案的戲龜年,想要掀翻桌子撒撒火氣,卻有心無力,隻得長歎一聲,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