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家族實力底蘊深厚,人脈遍布廟堂及江湖,在那個風雲際會、激蕩熱血的年代,桓氏一族憑借極高的人望,成爲曲州八大世族之首。
一時間,隻手遮天,呼風喚雨,往來拜會之人,絡繹不絕!
奈何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桓氏一族在大成之後失去了大法,一些子弟開始貪圖享樂,并逐漸爲之沉淪,他們在鼎盛時怎麽也不會想到,他們紮根曲州百年的基業,會被江鋒以雷霆之勢強行摧毀。
曲州八大世族戰敗後,桓氏一族被迫舉族南遷,一路上,他們颠婆流離,人人喊打,江湖門派和小世族紛紛趁火打劫,就連以往有些交集的江湖門派和小世族,也都上來分一杯羹。
那時的桓氏,終于體會到牆倒衆人推、鼓破衆人捶的滋味。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桓溫,自然養成了刻在骨子裏的陰沉性格,至于他豪爽一面到底是刻意爲之還是天性使然,這便不得而知了。
......
書歸正傳。
桓溫不經意的一聲兀自感歎,到讓自己對‘爲太子開脫一事’上,開了竅。
桓溫精神頓時一振,深思泉湧,計從心來,即刻向太子劉淮拱手拜道,“啓禀大都督,臣以爲,此戰之敗,不在謀劃,不在行軍,亦不在其他,隻在劉沁、劉瀚二賊投敵叛國,緻我軍陷入十面埋伏之境。此二賊着實可惡,大都督可報簡訊一封,向陛下說明此戰原委,并立刻追誅連兩人家眷,以示懲戒。”
話中之意、弦外之音已經無需明言,桓溫是想把戰敗所有的責任,都推卸給劉沁和劉瀚,幫太子劉淮洗脫指揮不力之責。
不得不說,桓溫随機應變的能力,當數世間一流,他爲太子劉淮找到的脫罪借口,也堪稱天衣無縫。
不過,若身在此山中的人平心而論,劉沁和劉瀚的叛變固然影響了戰局,但歸根究底,太子劉淮的指揮失當,才是大軍覆滅的緻命要點。
從大軍集合在太白山下,劉淮的傲慢與輕敵便充斥在了他的心頭,他沒有安排先鋒大将,沒有安排糧草補給,沒有策劃行軍路線,更沒有分派進攻任務,這些也就罷了,他反而在行軍途中磨磨蹭蹭,導緻前期隐蔽行軍的優勢化爲烏有,在大軍被圍困時,他不思激勵三軍士氣,反而尿濕了褲子......
有此等主帥統禦三軍,漢軍豈有不敗之理?
但這些,桓溫是不會說的,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會說。
因爲,劉淮是下一任天子,是可以決定帳中之人生死的‘天命所歸’!
一個昏君,要比一百個庸臣,可怕一萬倍啊!
劉淮順着桓溫的話品味一番,亦明此理,于是,他環顧四周,問道,“諸位以爲如何?”
桓溫、王彪之、蘭姨、程虢都是太子近臣,自然不會有任何想法,他們恨不得誅殺劉沁和劉瀚全族,以保全太子安危。
陳步業在李長虹和劉贲的眼神交彙下,也默默低下了頭。
莫驚春、孫芸雖然異常惱火,卻也無可奈何。
誰讓人家是陛下獨子呢!将來的大漢江山,想給他,得給他,不想給他,還得給他。
哎!俗話說得好,活的明白,不如生的明白啊!
見帳中無人反對,劉淮拍案下令,喝道,“王彪之,着筆!就按桓都尉的意思,寫!”
錦翎蒼鷹再次飛出太白軍營後,帳中片刻安靜,劉淮坐在帥位靈機一動,又有了一些想法。
“諸位,本都督不日便會回京述職,将東境發生之事一并向父皇彙報,請兵再戰。”劉淮輕描淡寫,道,“在回京之前,本都督有兩事要辦,一公一私。一者公,率軍南下抓捕二劉家眷,用以鉗制二賊,或以此爲談判籌碼,要挾二劉重新歸漢。二爲私者,本都督與現遼西郡郡守謝安師徒一場,情意深重,如今東境動蕩,本都督自要帶其一道回京,以續師生之情,表率天下師生。”
劉淮話畢,坐在那裏沾沾自喜,驚歎自己神來之筆。
可是,在場的諸将,一個個卻驚駭不已。
特别是桓溫,此刻的他,腦中翻江倒海,連死的心都有了。
依照桓溫對劉淮的認知,方才劉淮所說的‘接謝安回京’,可能是籌謀已久,但抓捕劉瀚和劉沁的親眷,很顯然是臨時所加,讓南下兩遼的路,更加名正言順一些。
但這兩件事,絕非桓溫心中目的,其一,他方才提到的,乃是誅殺二劉家眷,以平天下之恨,而不是單純的抓捕,試問,人家劉沁和劉瀚既然已經決心謀反,必然謀劃許久,還在乎家眷在你手上麽?何況,既然謀劃許久,其家眷族人此刻是否還在兩遼都是未知數,屆時撲了個空,你去抓誰?倒不如用誅殺二字來的狠辣痛快!
其二,在這個時候,以權謀私,最爲不妥。軍心将心已經動蕩的不成樣子,此時若再有出格之舉,孫芸、莫驚春、李長虹等軍中高級将領,恐怕以後就會和太子一黨徹底分道揚镳了。
想到此,桓溫面無表情,心中卻不禁哀歎:殿下啊殿下,當此危難之時,您不思如何穩定局勢、彌補過失,卻因私廢公,再赴險境去接一個并不适合此時接的人,殿下,您糊塗啊!難道是我等對太子殿下太過放縱了?才導緻太子殿下行事如此恣意乖張麽?
“大都督,遼東、遼西、赤松三郡與高句麗接壤,我軍新敗,三郡除了少量久不經戰陣的士卒,已經再無兵可用,若被大秦探查到我等轉兵遼西郡,極有可能走水路沿吉恩河迅速南下,對我軍合而圍之。我等一屆草民,生死無足輕重,可大都督您萬金之軀,切不可再行冒險呐。總而言之,此行極爲危險,大都督,您要三思啊!”
孫芸起身,對太子劉淮苦口婆心勸誡。
劉淮撅了噘嘴,很顯然,他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