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春秋戰國時期威名赫赫的齊桓公,請神醫扁鵲觐見。
齊國先後有兩個桓公,第一個是春秋時代大名赫赫的五霸之首,齊桓公姜小白,第二個是戰國初期田氏奪取齊國政權後的首任國君,齊桓公田午。
扁鵲見的齊桓公正是這第二個齊桓公田午。
此公專橫自負,身體壯碩異常。
有一天,齊桓公在後宮習武,不慎将腳扭傷,疼得唏噓冒汗不止。
這種外傷,太醫急切間沒有辦法,便請來了正在臨淄城專治骨病的扁鵲。
扁鵲将齊桓公的傷處凝目看了片刻,便抓住齊桓公的腳脖子猛力一轉,隻聽“咔嚓——哎喲!”兩聲,齊桓公頓時輕松。
仔細一看,腳上的紅腫竟漸漸消退,不消半個時辰便行走如常。
齊桓公高興,命人擺上酒宴答謝,想與扁鵲這種當時神人結下交情。
誰知當齊桓公舉爵向扁鵲敬酒時,扁鵲沒有舉爵,卻拱手正色道:“國公已病入腠理,不宜飲酒。”
齊桓公滿臉不悅,“寡人無疾。”
扁鵲起身做禮道,“越人一介醫士,國公無疾,自當告退,再會!”
說完便走了。
齊桓公對臣僚内侍們笑道,“醫者好利,總是将沒病之人說成有病,賺利成名罷了。”
過了幾天,齊桓公心血來潮,又派太醫将扁鵲請來,悻悻問道,“先生,你看寡人,生龍活虎,還有疾麽?”
扁鵲凝神觀望,鄭重拱手道,“國公已病入血脈,當及早醫治。”
齊桓公生氣的揮揮手,話也不說,就讓扁鵲走了。
但齊桓公生性執拗,總忘不了這檔子事,總想讓扁鵲說他沒有病,于是過了幾天又将扁鵲召來,“先生,寡人還是有疾麽?”
扁鵲道,“國公之病,已入腸胃根本,很難治了。”
齊桓公哈哈大笑,拍着胸脯,“先生啊,天下有如此壯實的病人麽?”
扁鵲也不說什麽,默默走了。
又過了幾天,齊桓公想想覺得奇怪,一個遊曆天下的神醫,何以總是說自己有病?而且一次比一次說得重?莫非自己真的有太醫查不出來的病?
還是召他來再看看,畢竟是性命要緊,否則,始終是個揮之不去的陰影。誰知,這次扁鵲進宮後隻是看了齊桓公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齊桓公大爲詫異,派内侍立即趕上扁鵲問個究竟。
扁鵲對内侍說,“國君已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夫複何言?”
内侍驚訝,“先生,前幾天不是還說能醫麽?”
扁鵲微笑道,“病入腠理,燙熨所能治也。病入血脈,刀灸所能治也。病入腸胃,良藥和酒可以治也。病入膏肓,雖上天司命,亦無可奈何,何況人乎?”
五天之後,齊桓公病發了,四處派人請扁鵲醫治,扁鵲卻已經離開了臨淄。
盛名赫赫的齊桓公,就這樣在盛年之期驟然死了!
扁鵲,從此被奉爲人間聖手。
......
之所以要講這個故事,并非是想炫耀扁鵲的高明醫術,而是因爲,當年的齊桓公,與如今的高句麗國國王高钊和此刻的劉淮,很像!
高句麗國國王高钊不信天、不信命,隻信自己。他在登基之初,便十分自信的認爲高句麗國在他的手裏,必能拓地萬裏,與大秦、大漢三足鼎立于寰宇。
高钊本人,其實也算英明神武,他求治之心刻刻相催,大山在肩而不自卸,舍家就國,舍情就國,舍心就國,把一個貧弱偏僻的小國,發展的蒸蒸日上。
但是,他卻忘了一句: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
可惜,命運弄人,造化弄人,高钊的野心世人皆知,因爲他的野心,二十年來,他的國家兩次被莫驚春的鐵蹄踐踏,京畿更是被莫驚春兩次大火焚燒;漢人走了,還有秦人,秦國爲了讓高句麗國歸附,不斷讓秦軍假扮海賊,擄掠高句麗國海岸港口。
今日一城,明日一港。
二十年倏忽而逝,轉眼間青絲白頭。
到頭來,他的帝國,終究還是偏居一隅。
到頭來,他的軍隊,終究沒有跨過吉恩大河。
他的不服,他的不忿,誤了卿卿半生!
......
劉淮與高钊不同,他天生就是獨一無二的真龍天子,生下來就注定擁有萬裏江山,所以,他信命。
他相信這一切都是上天的眷顧。
但是,他不信人。
在他記事起,他的母後李鳳蛟便教育他:天下和天下人,都是你劉淮的棋子,包括你的六位師傅,都是你劉淮的棋子,你隻能利用,不能相信,所以,君王總是孤獨。
不信人,是劉淮深埋在心底的秘密。
在這個秘密的左右下,他認爲,隻有按照自己的路走下去,才能到到達勝利的彼岸,所以,他我行我素,少聽于人,這次東征高句麗國,他一意孤行,便是對‘不信人’這三個字,最好的诠釋。
兩人的結果,或許會比齊桓公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
書歸正傳。
太白山脈純白無瑕的飛花,曆來被周遭兩國百姓所崇拜,認爲那是純潔、和平、幸福的象征。
但是,今日的太白山脈,在一片蒼茫之下,卻潛伏了數不盡的危機。
......
“元帥!元帥!挺一挺,再挺一挺!咱馬上就見亮啦!”
呼延無憂輕輕搖動苻文,不斷呼喚,他生怕苻文睡過去便醒不來了。
苻文緩緩從與淩霄的回憶之中醒來,他對呼延無憂輕輕微笑,用雪擦了把臉,微微揉了揉太陽穴,又一動不動。
他豎起了耳朵,仔細聽着一山之隔的動靜。
聽着隔山的馬蹄陣陣,呼延無憂按捺不住激動,在雪堆下顫聲說道,“元帥!元帥,你聽這馬蹄聲,居然如此密集,想必漢軍的所有主力,應該都在這了吧。哈哈!”
苻文心中亦是驚喜連連,他握緊了拳頭,打趣道,“我又不聾!”
忽然間,碧藍天空中,一隻通體雪白、虹膜純黑的大鳥,展翅穿林透雪,朝苻文方向飛來,苻文定睛細看,原來是那是那大秦鳥中至寶,寒羽白隼。
苻文灰眸透着精光,握死了拳頭。
當初臨行時,苻文與各部諸将約定,潛伏期間,互不往來,一旦時機成熟,立即以寒羽白隼傳信,屆時,五軍齊出,攻殺漢軍。
苻文猛地抓起一把雪,塞到了口中,那雙眸子裏,已經被殺氣填滿。
時候到了!
時候,到了!
.......
性躁皆因經曆少,心平隻爲折磨多。
漢軍大都督劉淮,打小錦衣玉食,李鳳蛟對他的溺愛,讓他久居溫床,别說是帶病打仗,就算是帶兵巡遊,他也沒有經曆過幾次。
就更别提率領十五萬大軍攻滅一國了。
在他的‘英明指揮’下,與秦軍一山之隔的漢軍,對這一危情,渾然不覺,仍在雪溝裏慢行。
以劉沁和劉瀚所部爲前後兩軍的士卒們,走得蔫頭耷腦,無精打采,四周白雪皚皚,天上碧空如洗,他們才不會想到,這裏居然已經危機四伏。
行進途中,天空上,一隻錦翎蒼鷹破風飛來,精準地找到了李長虹。
李長虹擡頭細看,見是陛下禦前神鳥,知有大事,不敢怠慢。
他匆忙取下密卷,打開一看,大驚失色,冷汗直流,頓時使出獨門身法‘飛燕投林’,飛身疾走在軍中,片刻便竄到劉淮身前,也顧不得君臣禮儀,急道,“急報!急報!大都督,大秦出兵了!大秦在月餘前,出兵啦!”
正呼呼悠悠昏昏沉沉的劉淮,聽聞此信,先是一驚,随後故作鎮定大聲喝責道,“區區大秦蠻夷出兵,也值得李校尉大驚小怪?如此不守規矩,成何體統!心不能擔大事者,何以擔大業啊?”
李長虹愣在當場,竟無法作答。
他實在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怎樣的态度和怎樣的語氣,去面對這位帝國未來天子的質問,隻能想起‘孤憤’二字。
在劉淮身旁的王彪之和桓溫兩人聽聞李長虹的急報,亦面面相觑。
大秦出兵,難辦了!
兩人從事軍務多年,自然知道此番出征,劉淮多有放浪形骸和輕敵傲慢之處,而兩人之所以三緘其口無限縱容,除了爲官之道和寵臣之道外,最大的前,提便是大秦按兵不動,作壁上觀。
在王彪之和桓溫認爲:隻要大秦不出兵,就算高句麗國撒豆成兵,也難以挽回敗局。
可大秦一旦出兵,事情便迥然不同了,何況這出兵的日子,還加了‘月餘前’三個字,依大秦虎狼的性子,怕是已經兵抵高句麗國,若漢軍還如此兒戲的話,則前路堪憂啊!
無語之際,虎威中郎将劉贲上前勸谏,“大都督,此時最好的辦法便是即刻退兵,返回赤松境内,仔細探查消息、核實情報,再行商讨對策。”
王彪之和桓溫亦附和道,“大都督,秦軍出兵,不可小觑,退兵回到赤松郡,待探得地方虛實,重整旗鼓再出發,是萬全之策啦!”
劉淮滿嘴滿心不悅,“大軍出征,豈有未見敵血便回還的道理?”
場面又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