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王大力随劉懿風裏雨裏,一直忠心耿耿,别無他想。
特别是在去年,劉懿在憤懑之中,孤身赴北遊曆,做了甩手掌櫃後,王大力在平田軍裏又當爹又當媽,彙同衆将士把平田軍打理的井井有條,用功不可謂不深,其心不可謂不誠。
待劉懿歸來後,王大力卻不居功自傲,對此間辛苦隻字未提,仍然兢兢業業、安守本分,可謂實在人裏的大實在,深得了劉懿的信任。
有人說王大力是個實在人,隻會悶聲做事,不懂經營人脈。
可劉權生和應知卻說,“王大力是個聰明人,隻會悶聲做事,不懂經營人脈。”
廟堂水深如淵,任誰都想有個好大哥、好前輩、好老師在朝堂上爲自己鋪路搭台,王大力一屆白衣、莽夫一個,并無潑天權貴爲其撐腰打氣,他能做的,隻是踏踏實實處理好每一項工作,以求賞識,繼而博得進位。
以退爲進,以守代攻。
王大力,聰明人也!
“将軍!将軍!”
見到劉懿,王大力喜不自禁,眼中竟隐隐有淚花閃現,他咧了咧那張血盆大口,顫聲道,“孔武那小子,攜帶重禮,前來投效将軍啊。”
劉懿這才恍然大悟,他終于明白爲何王大力如此激動。
孔武和王大力都是華興郡郡衛長,兩人前半生風風雨雨共事多年,親如手足且能力相當,當年若自己點了孔武的将,今日領一軍中郎将的人,恐怕就是他孔武了。
對于這一點,王大力曾毫不避諱地對劉懿說,是他王大力欠孔武的。
每每細品此話,劉懿總要感慨:自古善人皆常思己過,惡人皆常怪他人,王大力這人,可與之共謀大事。
一番感慨,劉懿旋即讓王大力傳令升帳,帳中,除了‘叛逃’太昊城的柴嶺、黃表兩人,司衛長李二牛、中軍司馬郭遺枝、中軍監軍常璩、中郎将王大力、中郎将周撫、郎将府參軍候宇途和校尉雲一、蘇地、張虘、劉興陰等人濟濟一堂,平田軍秩俸千石以上武将幾乎全部到場。
劉懿可謂給足了剛剛到達卸甲境界的孔武面子。
諸将聽聞今日議題,表情各異,有人驚奇中帶着欣喜,有人好奇中帶着歡喜,還有人純粹是喜。總而言之,見有新的戰友到此一聚,盡皆面露喜色。
武将之中,見王大力的摯友來投,最不開心的是張虘,隻因當年兄弟四人出山輔佐劉懿,伏靈山戰死了兩個,柴嶺又叛出了平田軍,兄弟四人隻剩他一人堅守在此,這種事情換了誰,也不能無動于衷。
而最開心的,當屬王大力了。
隻見王大力在中軍大帳裏,與孔武勾肩搭背,笑的那叫一個合不攏嘴,帳外十幾丈内,都能聽到其爽朗無忌的笑聲,直到換了一身青衫的劉懿飄然入帳,王大力才有所收斂,但仍在原地龇牙露嘴,與孔武‘眉目傳情’,讓人好生肉麻。
“哈哈哈,我說今日怎麽喜鵲上眉梢,原來是有貴客造訪,賢臣來投啊!”聽聞孔武來投,劉懿也是滿心歡喜,入内立即直奔主題,大大方方地道,“平田軍底子薄,兄弟們都是泥腿子出身,有點兒境界卻不高,有點兒能耐卻不多,正缺一些能人悍将輔助。孔郡衛此時投效,來的恰逢其時,可謂恰到好處,恰到好處啊!”
“将軍言過啦!”
豪傑心腸似火,心裏藏不住話,孔武見劉懿和平田軍衆将士熱心腸,心中感動,立即作揖,誠惶誠恐地話說,“下官本就是郡縣小吏,日日循規蹈矩無所作爲,隻想着能随将軍建立一番功勳,也好光宗耀祖,此等短淺的願望,又怎敢妄稱棟梁!”
孔武說完這話,面色微紅,慚愧低頭。
真義士,從來都隻會在功成名就之後說功成名就,很少有在大業建成之前說大業建成,劉懿僅從孔武一個紅臉,便判斷出,這人,也能處。
劉懿對孔武這話猶若未聞,朗笑道,“英雄嘛!當有縱橫天地之志,大丈夫終日三個飽一個倒豈不讓人笑話?孔衛長能直抒胸懷,足見用心之誠。”
孔武把頭低的更低了,“劉将軍見笑,見笑了。”
劉懿哈哈大笑,随後大袖一卷,坐在案間,見他腰直目正,莊重說道,“人生而爲人,怎會無欲無求?在座諸位有舍身保國之心,本将軍信之!有求功求名求财之心,本将軍亦信之!可不管所求爲何,都要憑借一身本事。華興郡乃塞北産量大郡,王大力王中郎随我平田後,華興郡僅剩您一名郡衛長,您緝事明練,憑借孤身一人能保一郡百姓安生,足見孔衛長能力超群,有您和王中郎同心協助,相信我平田軍定會更上一層樓。”
此話說的孔武激動不已,拱手拜道,“末将願效死命!”
“哈哈!”劉懿趕忙起身,快步行到孔武身前,将其輕輕扶起。
君臣相顧,意氣相投,自是人生一大快事!
王大力最是激動,趕忙上前,哈哈大笑,“老孔,聽說你還帶了一件至寶獻給将軍?還不快拿出來給大夥長長眼!”
孔武回過神來,立刻從懷中取出那破破爛爛的盒子,捧到劉懿身前,“将軍,末将臨行前,應大人将此物托付予我,以做投名之用,特此奉上。”
聽聞此話,劉懿心中不禁一歎:義父贈寶與孔武,是希望孔武以孔武的名義獻禮,也好讓孔武在平田軍能擡起頭來,可孔武卻直言不諱,足見其做人之純正。
孔武投奔我後,可不能讓老實人吃虧啊!
“哦?這是何物?”
劉懿抛開雜念,饒有興趣地接過盒子,見那盒子已經老舊不堪,上面的雕文雖然極爲講究,可因年代久遠已經模糊不清,打造盒子的上等桃木經曆時月已經生出倒刺,但仍留下一絲光滑圓潤之感。
包裝如此古樸精緻,可見,盒子裏的東西是何等彌足珍貴。
“江湖流傳,當年劉藿,也就是将軍的曾祖父,功成隐退于淩源山脈,臨死前,曾埋下一批重寶。”
孔武僅一句話,便惹得所有人側目以盼。
孔武站在大帳中央,緩緩道來這一樁往事,“世人半信半疑,隻當是劉興爲了提振家族名聲而編造出來的一段虛無故事。可幾年前,應大人依照大先生燒山築堰之法,将那場禍水北引,待淩源山脈重歸生機後,鄉民入内采摘藥草,竟在一深溝浮土之中發現此物,遂交予應大人。這幾年,應大人多方鑒定,得知此物乃是劉藿生前所愛之物,亦是淩源劉氏傳家之寶。今日,末将把此物還歸劉氏後人,也算美事一件了。”
有這麽一段故事做鋪墊,列座的諸将一下子提起了興趣,紛紛起身圍了上來,想着一探究竟,看看淩源劉氏的傳家寶,到底長什麽模樣。
劉懿也不藏着掖着,未加思索便将其打開,盒開瞬間,塵土撲鼻而來。
劉懿被嗆的咳嗽了幾聲,随後,包括孔武在内,衆人齊齊将目光投向盒内,隻見一卷古樸的竹卷,在裏面靜靜地躺着,‘廣成子’三個大字,浮現在衆将眼前,定睛細看之下,三個字竟無端抹過一絲鮮翠欲滴的光華。
“将軍,這廣成子又是哪個神仙?”李二牛憨憨開口問道。
劉懿從腦中千卷萬卷的書中快速搜索,最後目露驚喜之色,終于開口說道,“道家始祖莊子在《南華經》一書中曾提到,廣成子居于崆峒山中,乃是與黃帝同時而生的上古仙人,黃帝久聞其大名,曾兩次拜訪問道,受益匪淺,其在羽化飛升之時,曾放豪言‘得吾道者,上爲皇;入吾道者,下爲王。吾此去,将入無窮之門,遊無極之野,與日月齊光,與天地爲常,人其盡死,而我獨存焉’。今日其手書重見天日,實乃我輩之大幸啊!”
李二牛憨厚地撓了撓頭,“這還真是個神仙啊!”
劉懿拿起那卷半新不舊的竹簡,輕輕拂撣,灰塵散盡之時,那卷竹簡竟憑空冒發碧綠之光,那光束充滿了無限生機活力,讓使用者感覺充滿了力量。
最爲神奇的是,那卷《廣成子》,竟然在竹簡中探出兩根綠色枝條,纏在劉懿手腕之上,帶給劉懿勃勃生機。劉懿暢快地呼出一口濁氣,感歎道,“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前人種因、後人得果,如是而已啊!”
劉懿訴說完這段往事後,大帳之中沸騰不已,諸将皆面露雀躍之色。
不管是文人武人,修成境界,無非靠自悟和外力,而外力之中,最爲強勁的便是得到‘彙前人功法體悟之大成’的秘籍。若按劉懿所說,此《廣成子》乃是上古仙書,文人得之,定裨益無窮。
想必劉藿當年便是得到了此物,悟道二十載,終成就長生之境。
劉懿若能參透其中奧秘,必會更上一層樓。
可見,能得到一本适合自己的秘籍,足可少走二十年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