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鳥吐人言,伏靈山頂的氣氛,一時間陰郁的滲人脊骨,有點像今夜微涼的天氣。
喬妙卿瞪大了一雙鳳眸,小嘴張的可以塞進一枚鵝蛋。
她的本意也僅是想讓李二牛去喚醒劉懿,自己不去做這個受氣羊,她也沒有料到,居然會有這麽一隻能通人言的鳥兒在林子裏聽話。
場面一度尴尬!一度駭人聽聞。
末了,倒還是劉懿重重咽了口吐沫,他小心邁步,打算近前去看看這隻口吐人言的鳥兒。
那鳥兒也不避人,撲通一閃,竟飛到了山巅,直挺挺地停在了劉懿身前。
劉懿定睛一看,不禁爲此鳥而感到驚豔。
隻見眼前這鳥兒婀娜多姿、身形飄逸、背生七彩雙翼,花頭顱、白嘴殼、紅腳爪,樣子有點兒像烏鴉,卻比烏鴉的外表強上太多。
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劉懿靈機忽轉,驚詫一怔,猶猶豫豫地開口問道,“你,你叫精衛?”
那鳥兒眨了眨眼,竟點了點頭,再次開口,“見我既知我名者之人,不多,你年紀不大,倒是個博學多才之人。”
喬妙卿自小少讀詩書,見鳥兒應和劉懿,驚疑地道,“這玩意兒還有名字?”
李二牛趕忙對喬妙卿做了個噤聲的表情,小聲地道,“精衛乃上古典籍中記載的神仙,不可造次。”
劉懿失神了片刻,才
喃喃自語,“《山海經》記:精衛是炎帝的小女兒,名叫女娃,有一次,女娃去東海遊泳,被溺死了,再也沒有回來,死後的女娃便化爲精衛鳥。經常口銜西山上的樹枝和石塊,用來填塞東海,以報心頭之恨。”
喬妙卿恍然大悟。
如此神鳥,本該銷聲匿迹于人世間,可此時居然出現在四人眼前,豈不令人失神驚歎?
神物必有神助,有神通,含神力,萬萬不可得罪!
劉懿思罷,拱手小心翼翼地道,“精衛神鳥!我等布衣之身,來此山中,隻爲砥砺境界,無意冒犯,若有叨擾,我等願就此離去,還望神鳥海涵。”
那精衛鳥兒怪叫了幾聲,而後繞着劉懿飛了幾圈,最後,它停在劉懿的肩上,劉懿身體驟然僵直,一動也不敢動彈。
小嬌娘已經單手按在劍上,隻要精衛神鳥膽敢妄動,她便拼死相救。
精衛神鳥兩隻櫻紅小腳在劉懿肩膀上動了動,而後道,“山川河流,人人可随遇而安,不必拘泥,我既肯堂而皇之地出來,自然不會害你!”
精衛口吐人言,讓劉懿諸人驚詫不已,聯想到同樣能口吐人言的那條孽龍,劉懿心中敬畏之心更甚,趕忙彎下了腰,側臉恭謹地對肩膀上那隻神物說道,“不知神仙駕臨凡塵,有何貴幹?可否需要晚輩效勞?”
“寂寞孤山度日,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年。”精衛或許讀懂了劉懿心中的懼怕,它羽翅微揮
,一陣香薰帶過,便飛離了劉懿的肩膀,劉懿這才讓松了一口氣。
在附近的一棵松樹小枝上落定之後,精衛脆生生地說道,“父親死後,我已逍遙山野千年,一夢便是八百年春秋,世間紛擾,早就與我無關。今日突現,僅因你身上有那麽一縷不似人間的仙氣兒,我偶感時光飛逝歲月難留,才想在此小憩幾日。”
聽完此話,劉懿心中方才安定下來,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些什麽,想到神話所記,便徐徐開口問道,“神仙,按照古籍所記,您應在東海填石,而不該在此啊!”
“天地之大終有盡,隻要肯飛,自然哪裏都可去得!”
精衛展翅沖天,在半空中盤旋了‘一圈’,問向衆人,“你們看我轉了幾圈啊?”
李二牛和柴嶺異口同聲地說道,“一圈!”
喬妙卿滿臉疑問,卻還是喃喃地回答,“兩圈?”
劉懿在這一行四人中境界最高,他的洞察力和觀察力也最強,見到精衛鳥如此發問,他便覺得其中定有蹊跷,加之自己方才所見,既不是一圈也不是兩圈,而是一串殘影,思來想去,劉懿說道,“神仙,方才您至少轉了三圈以上!”
精衛動了動嘴,似乎驗證了劉懿的猜想,李二牛、柴嶺則完全一副鄉下人模樣,總覺得自己看的很對,卻又感覺自己哪裏不對。
精衛沒有說對,也沒有說錯,輕扇翅膀,原地撲通了幾下,輕聲道,“盤
古開天地,繼而生神鬼,再生神物,生山山水水,後以生人。我雖法力不高,卻可日行萬裏,從昆侖山到東海之邊,往返不過一日爾!”
李二牛聽得神乎其神,滿臉寫着不可置信,他壯着膽子質疑道,“神仙,俺家淩源城北肉鋪子邊兒上,有一株小樹,俺兒時曾在那樹下埋了三枚銅錢,若你真可以日行萬裏,可否爲我挖而取之?”
此言一出,就連素來大條的喬妙卿都不禁捏了一把汗。
精衛畢竟上古神仙,人家說沒有法力,便真的沒有了?
萬一人家是自謙,你李二牛一個凡人,因爲懷疑神仙而惹怒了神仙,這四個人恐怕都不夠人家殺十個呼吸的!
不過幸好,精衛并未生氣,它隻是眨了眨眼睛,窺探了一下李二牛的心神,便如流星般一閃而逝,一片格外的寂靜之中,又一道殘影從北方劃過,精衛重新回落在衆人面前,而此時的衆人眼中,天空中那一道殘影,還未完全消散。
精衛速度之快,可見一斑!
李二牛揉了揉眼睛,看着精衛口中銜着的三枚生了鏽的銅錢,趕忙伏倒,“小的妄自揣測神仙,萬望神仙勿怪!”
精衛活了千年,這點小事兒自然不足挂齒,它呼扇着翅膀,一片七彩光暈懸浮在其周圍,道,“身懷天地神物修煉,自當倚靠心與神,而不是功與法,光明取火于日,黑暗取露于月,陰陽同氣,相由心生,則天地盡在
绾攝之中!”
劉懿心中似有所感,正欲上前細問,那精衛忽然展翅升空,叫聲尖而嘹亮,道,“千年前,九龍下凡鎮九州,後卻爲禍一方爲世人所斬。你有龍珠在體,想必已爲天下除惡,我感念你等造福天下之恩情,又見你不似惡人,遂破戒提點,能悟幾分,全靠自己,莫再追問,不然,我便追你伏靈山大造殺戮之責了!”
言盡于此,劉懿不再說話,隻能拱手相謝。
“答案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何必執迷不悟呢?”
精衛玄鳥緩緩飛走,就在即将消失之際,玄鳥悠悠回頭,看着喬妙卿留下箴言,“女子,情爲百苦之首,少動真情,則享福壽。”
喬妙卿一時間不知此中何意,也隻能拱手謝過。
“夜半孤枕,行船孤舟,”望着精衛飛走的地方,劉懿深沉感慨,“精衛啊精衛,你沒有了父母親人,天下之大卻無一處是你享受親情溫馨之所,你哪裏是逍遙,你隻是孤單罷了!”
随後,劉懿深深地看了一眼伏靈山下,随後眺望南方,良久無語。
我願平東海,身沉心不改。
......
精衛玄鳥消失後,四人紛紛捏了一把汗,有了天池對付那條老龍的經曆,劉懿和喬妙卿對這等天地神物,可謂畏之如虎。
這麽鬧騰,四個人睡意全無,索性在山上仰望起了星辰聊賴的夜空。
“哎?對了!”劉懿率先開口發問,道,“方才精衛玄鳥說‘答案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難道你們有人已經參悟了駕馭龍珠的真意?”
李二牛搖頭、柴嶺搖頭,最後,三人的目光落到了一臉傲嬌的喬妙卿身上,劉懿沒有片刻停留,立即哈哈大笑,“妙卿,妙卿,我就知道你大半夜喚我起來,定有好事相告,你一定是參悟了此中玄機,對吧?哈哈哈!”
李二牛跟着咧嘴大笑,“若能幫助大哥頓悟,我挨的這一肘子,值得!”
柴嶺也跟着樂呵呵地說道,“值得!太值得了!”
喬妙卿頭一扭脖一歪,“哼!方才還說我深更半夜擾了你的清夢呢!怎麽,這回知道大爺的好處了?”
少年劉懿,哪裏懂得女孩子欲言又止的風情,一時間尴尬的要命!
“哈哈!哪有!”
劉懿臉上堆滿了看不盡的笑意,随後拍了一下李二牛的肩膀,谄媚道,“是二牛,是二牛擾了我的清夢!怎能是你呢?”
喬妙卿斜瞪着劉懿,嬌聲道,“你真當我是孩童?給個笑臉就想了事?”
“二牛!二牛!”
劉懿趕支支吾吾了半天,忙拽過李二牛,“翌日,翌日讓二牛去抓隻狍子解解饞,整日吃那獐子野菜,也太過乏味了些,就當二牛爲他的無知和無理誠心向你賠罪了!一隻不行咱抓兩隻,你一隻,我們三個一隻,實在不行,柴大哥再去弄一些酒水,哎?柴大哥呢?柴大哥!”
見事情不好的柴嶺,早已跑的不見了蹤影。
隻剩下憨傻
的李二牛,冷在原地吃憨。
見喬妙卿不爲所動,劉懿再次尴尬!
哎,女子心思,真難猜啊!